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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他受辱出城,拖着老父老母,便匆匆往黄州任上去。 一路颇是难行,孙家父母年迈,哪里经得?加之那时心中愤懑,母亲又被吓得不轻,不多时,便撒手人寰。 孙九郎还记得,那时天上大雪纷飞,没几个随从在侧,自己亦是身无长物。母亲的尸身,只得拿簟席草草卷了,又寻了个山丘暂且安葬。 他低头一叹,不知何时,已然泪流纵横。 孙九郎抬袖试了试,一切都太远了。 他回身望向门边,侍从正进来,只抱拳道: “大人,车马皆妥帖了,此时去么?” 孙九郎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又是这样的雪天,他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挺直背脊,一时正色铁面,语气似雪寒凉,道: “替本府更衣。” 开封府尹新官上任,汴京城中自然又多了个可议之事。只是寻常百姓并不知晓,这个孙大人,便是从前被谢府赶出汴京的倒霉女婿! 自昨日收到拜贴,谢府上下亦多有议论,皆道孙九郎小人得志,颇是不以为意。 倒是七娘,闻着此事,只作一叹。 谢菱正在一旁打璎珞玩,听她叹息,只笑道: “七jiejie做什么叹气来?” “孙姐夫回汴京了,菱儿可知晓?”七娘问。 谢菱点了点头: “略有耳闻,想来不过人事变动,也不与咱们相干。” “我听说,”七娘压低了声音,“他今日要来咱们府上呢!” 谢菱撇了撇嘴,一副不屑模样: “他还有脸来?若不是他,大jiejie何至于……” 她正说着,一时有些哽咽。 七娘蹙着眉,抚了抚她的背,只道: “大jiejie的事,也不全怪孙姐夫的。” 谢菱抬眼看了看七娘。 这个不知世事的七jiejie,原也有通透之处。 可不怪孙九郎,该怪谁呢?朱夫人么?七娘身为人女,又如何能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语。 自然,谢菱亦不会说。 谢府上下皆厌弃孙九郎,她又如何不同仇敌忾呢?到底人在屋檐下,不似七娘。谢菱,没那任性的本钱。 她也不言语,只看着七娘。 “我想,”七娘又道,“孙姐夫此番前来,或许,只是舍不下大jiejie?” 谢菱笑了笑,只摇头: “我也不知的。” 说罢,她又兀自打着璎珞。 七娘见她无意再谈,遂也不说了。到底,那件事闹得家中很不愉快。若非孙姐夫骤然回京,只怕也不会有人提起。 孙九郎至谢府时,天色尚早。谢诜自是不必见他的,只二郎端坐厅前,保持着应有的礼数。 开封府尹,该有的体面总还是要给,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也就是了。 孙九郎入得厅来,先行过一礼。二郎的官职在他之上,纵使心中再恨,也免不得如此。 他心中自嘲,何苦来呢?讨这样的没趣! 二郎也不提其他,似乎眼前之人,仅仅是新任开封府尹。 他带着不轻不重的笑,平和道: “孙府尹多礼了,请坐吧!” “多谢大人。”孙九郎又行一礼,也便落座。 他瞧着二郎是没什么变化的。还是一样的冷冰冰,一样的不可捉摸。 可二郎看着孙九郎,虽面上不查,却着实有几分愕然。 从前孙九郎虽算不上健壮,倒也康健。而眼下,却消瘦得有些认不出。只见他形容憔悴,面色略微苍白,穿着比这个季节更厚的衣裳。 想来,这几年,他应是极难挨过的。 二郎顿了顿,方道: “不知孙府尹前来寒舍,有何指教?” 他不言恩怨,不提往事,倒叫孙九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孙九郎默了半晌,遂道: “下官与府上,原是有些渊源。今日冒昧前来,确是有个不情之请。” 二郎正端起茶盏,忽而停在唇边。 不情之请? 且不论从前之事,孙九郎如今投靠蔡太师,对于谢府,也总该避而远之,多加防范。这忽来的一句不情之请,确是让人不解。 二郎笑了笑,只道: “孙府尹但说无妨。” 孙九郎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这屋中陈设,长年不变。便是一旁的下人,亦多有熟悉面孔。 只是,从前称兄道弟的谢二郎,唯见得一张冷口冷面。 大抵,这便是世人所谓“物是人非”吧! “大人,”他忽起身作揖,“下官,想与大娘子上柱清香。” 二郎闻言,饶有兴味地抬眼看他。 孙九郎垂着头,可身子却有些微微发抖。蓦地提及谢芝,也难怪他心绪激动。 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骤然拆散,也实属无奈之举。不过,为着谢芝的体面,谢家的体面,却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二郎叹了口气: “大meimei早已入土为安,每日自有谢府清香供奉,年节祭祀,亦有礼数。孙府尹,还是莫要惊扰的好。” 孙九郎的身子骤然一僵。 来此之时,已想着是这般结果,可他总不甘心,总是要试上一试。 他的芝娘,为着孙家不平,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却不想,若非她当初那般烈性,此生亦有相见之日。 思及此处,孙九郎只强撑着双眼,不叫渗出泪来。 他看了看二郎,心中憋着一口气,只勉强道: “二哥,当真不能一丝通融,一丝成全么?” 二哥? 二郎冷眼看着他: “自孙家用一顶灰轿子,赶大meimei回府,又并上休书一封,便是不再想要这成全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锦缠道4 孙九郎抱拳的双手蓦地紧紧握住。 此话,倒也不假。 他未能护住芝娘,是有错在先。可此后谢府所作所为,却无不叫人心寒,竟生生将芝娘逼至绝境! 孙九郎紧咬着牙,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看来,到底是自己天真了。 可芝娘,他的芝娘,还躺在谢氏宗祠。便是牌位,他亦不得看上一眼。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孙九郎缓了缓气息,似乎还欲再说些什么。 却听二郎冷言道: “孙府尹请回吧!” 还不待孙九郎应声,二郎又紧接着向帘外丫头道: “送客。” 那语气不重不轻,只像是寻常交代嘱咐,却又带着不在意的轻蔑。 眼前之人,还配不上让他动气。 孙九郎黯了黯神色,一声自嘲的笑,只随丫头去了。 周夫人听闻孙九郎归来,愧疚并着期盼,忙让丫头递出银钱打听。 大丫头玉络正急匆匆地回来,一面喘着气: “二夫人,孙郎君是来了。我瞧得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