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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媒婆问她要什么聘礼,有什么要求,顾氏只有一句话:“越快越好。” 媒婆做了大半辈子媒,从来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女方,心里一想,大抵这顾氏自知年纪老大.能嫁给那样一个年轻又前途无量的男人,也知道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她是个实诚人,知道什么都没有抓在手里的实惠重要,什么繁琐的礼仪、前人的规矩,都没有嫁人实在。 到最后,顾氏才问起媒婆:“对方尊姓?” 她可以不问那人的身世、年龄、职业以及性情,但好歹得知道个姓氏吧?媒婆犹豫了一下,含糊的道:“姓章,听说家里人都叫他童四爷。” 顾氏倒笑了笑,张王李赵遍地刘,张是大姓,叫个张四实在是太寻常了。 顾氏对什么都不在乎,只怕拖延下来会半路生变,因此并未准备什么嫁衣,只临时熬夜做了两双鞋、两双袜子。 那边倒是送来了现成的大红嫁衣,以及成箱笼的聘礼,入了夜,送聘的人还络绎不绝,足足有二十四抬。 从前顾氏身边顾家嫡女,这点嫁妆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可现在却觉得实在是感慨,不知这人到底是哪位尊驾,竟对她一个年轻寡妇,且有着不堪过往的她如此体贴和尊重。 她别的做不到,可她一定会以真心相回报,做个安分守己的贤妻。 良母?呵,算了吧。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生一个孩儿,再悉心养育,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伤不起,横竖年纪也大了,再怀孕生子,怕是凶险难测,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她虽然对婚事不报期待,可对方对婚礼十分郑重,虽然简单,却是哪样程序都没落下。婚期定在五天后,顾氏始终忐忑不安,她怕章聪会横插一杠,蓄意破坏。 可一直等了五天,她也没等到章聪,顾氏长吁一口气,也是,以一夕欢愉,换她后半生的安稳,看似她吃亏,其实她还是占了便宜的,总好过此一生都和他无休无止的纠缠在一起。 她在此地没什么相交甚密的朋友和知己,更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即使是人生大事,她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自己梳妆打扮。 铜镜里是眉清目楚的年轻女子。 她却惊心的发现,她的鬓边竟然有了一根雪白的华发。 顾氏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的把这根头发拔下来,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半晌,眼角有一串冰凉的痕迹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大早,顾氏坐在房间里,盖着红盖头,等着吉时。 这一天有如一年那么长,长到她自己都坐成了千年的石像,麻木而冷漠,没有温度和感情。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随着时间的迁移,在她周围缓慢的变换。 顾氏坐得昏昏欲睡。 不知是谁慢慢走近,顾氏有些不真实的恐惧。那人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许久都没出声。隔着红盖头,顾氏与他对望,整个人绷成一根坚硬的刺,却不肯先发一言。 那人在她对面轻轻的叹息,顾氏紧张的闭上眼。时间一点点儿流逝,等到门外涌进来无数人,热闹纷纭的上前替她张罗各种事宜时,顾氏才仿佛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 那人并没有做什么,大抵是对她真的死了心。 门外锣鼓喧天,有喜婆殷勤而热切的说着吉祥话,扶着顾氏出门坐上了花轿。 每一步,顾氏都走得沉重而晦涩,因为幸福、平定来得太突然,她害怕这只是个梦,不定哪天就忽的梦醒,打断了她的一切期许。 当花轿在延支县不算太长的街上游了一遍,外头人提醒说是到了,顾氏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一旦进入这个门,她是真的再嫁了。 第444章、顾氏番外廿五 顾氏一直安静的等在喜房。 并没有人来闹洞房,她也巴不得能享受这样离奇的安静,至于什么结发同心、夫妻长久之类的虚礼,有也不过是用来唬人的。 她早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对未来的良人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妄想着几句吉祥话就能安抚她的忐忑和期待,她现在比着寻常人有着更冷静的态度和更理性的思考。 能过,自然就过,不能过,大不了再和离。 没人愿意这样折腾,经过几次这样的折腾,怕是她再生得再美丽也会无人问津,可是她不怕,她巴不得声名狼藉,好让章聪望之退步。 胡思乱想间,听见外头有踉跄的脚步声。 顾氏自嘲的讽刺自己:果然是经得多了,她竟然不需要用眼睛,只用耳朵,就能通过脚步辩别出这主人是喝多了,而且她居然隐约有些熟悉感。 门咯吱一响,轻轻关上。 顾氏僵着后背,坐在床榻边上,朝着门口的方向抬起头。 有微醺的酒气朝她涌来,可见这人已经到了自己身边。顾氏只能装着羞涩的模样,等他来揭盖头。 那人却只是顿住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莫名的她有一种压抑感,她真想把盖头掀开,和他有什么说什么,说她愿意和他好好过日子,但前提是他得对她有个起码的尊重。 盖头豁然被掀开,屋里灯火通明,刺得顾氏眼睛一眯。她只看见眼前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一身吉服,几乎挡住了她想要逃开的所有路径。 顾氏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下巴被人勾住,稍微用了些力度,她不得不抬起脸。这一回,她径直对上了他的脸,顾氏脸色煞白,猛的站起身:“你,怎么是你?” 一定是她在做梦,不是姓张名四么?怎么是章聪? “不是你亲口允诺的亲事么?有什么可意外的?” “不,不是。”顾氏恨恨的道:“我是应下了亲事,可,怎么会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章聪好整以暇的道:“这话可真是毫无道理可言,我依足了礼仪,特意请了这延支县最有名的媒婆前去求亲,是你自己主动应下的,我自认没有亏欠你的地方,你这话从何谈起呢?我想怎么样?自然是娶妻生子,安定度日。” 顾氏又气又怒,却只能颓然的坐下,细细想来,是她自己当初急于求成,并没问清媒婆前来求亲的是何许人,只知道姓张,排行第四,哪知此章非彼张,完全是她自己自作聪明,想当然耳。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自投罗网,可后悔也晚了。 顾氏猛的抬头道:“我,我要退婚。” 章聪猛的瞪大眼:“你说什么?” 顾氏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