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非凡）

    强忍着扭头就跑的冲动，方昀停下车，来到一家小超市。

    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只留下街道两侧的店铺和行人。

    无数的视线汇集在他的身上，仿佛一整条街上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方昀头皮发麻，后背沁出了一层汗珠，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售货员道：“给我一条口香糖。”

    售货员外表看上去是个年轻的男人，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僵硬死板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黯淡无光的瞳孔里似乎燃烧着一小撮火焰。

    他面无表情的从身后拿出一条口香糖放在柜台上。

    方昀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放在上面，不经意的问道：“从这里去花园小区怎么走？”

    售货员死鱼一样的眼睛缓缓落在那张百元大钞上，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你的钱在这里不能用。”

    方昀身体一僵，用余光朝旁边看了一眼，隔壁柜台正好也在结账，一位中年大妈从口袋掏出一张冥币递给结账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青白一片，拿过冥币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这才收下，拿出了找零。

    方昀被吓得腿都软了，那小姑娘伸出来的舌头足有半米长，再配上她脖子上那青红发黑的痕迹，就差没在身上写上吊死鬼三个字了。

    方昀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就飚上了一百八，随时会从胸口跳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歉，口香糖我不要了。”

    收银员也不说话，只是阴恻恻的看着他，就在方昀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扑过来咬自己一口的时候，对方却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向前走，不要停，第三个路口左转。”

    方昀诧异的看着他，收银员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神回望。

    两人对视良久……

    方昀一个激灵：“谢谢。”说完便离开了超市，返回车上。

    就在他打火启动的时候，车窗突然嘭的响了一下，方昀吓了一跳，一抬头便看到一只恐怖的血手贴在车窗上。

    方昀：……！！！

    紧接着，一张染满鲜血的脸也贴了上来，方昀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那张染血的脸似乎透过窗户凝视着他，随后朝他一笑，血手透过窗户伸了进来，直直的朝着他抓过去。

    方昀的瞳孔猛地一缩，正想要下车逃走，却看到那只血手绕过他，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的上面。

    滴——！

    喇叭声和刺耳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

    方昀只觉得脑子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嗡的一下子差点失去意识。

    他勉强睁开眼，看到那只血手在收回去的时候，手里赫然抓着一个人头。血手拎着人头那长长的头发往外拖，人头不甘心似得发出尖叫不断挣扎，可到底抵不过血手，被拖了出去。

    方昀分明看到那个长头发的人头正是之前死去的女学生周洁！她的人头还是自己发现的！

    他木然的看着血手将周洁的脑袋拖了出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片恍惚，透过车前窗，前面的道路变得虚幻无比，隐约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路口。

    鬼打墙……好像没了？

    他扭头看向那个满脸是血的鬼，对方拎着人头，对他露出了笑容。

    明明他的样子依然是那样可怖，可方昀却莫名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几分讨好。

    他抿紧唇，面无表情的对那只鬼点点头，对方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方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帮助自己，但本能的保持住了自己的霸总人设。他发动车子目不斜视，尽量忽略道路两边的种种异状，脚下一踩油门，车子轰然窜了出去，大约一分钟之后，他感觉自己穿越了某种界限。

    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周围再次传来了人群的喧哗声，以往熟悉的店铺再一次出现，可这一次，没人再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方昀将车子停在路边，顾不得会有警察来找麻烦，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次见鬼的经历让他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和林泽第一次见面后，他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见鬼。

    他不知道自己生活中的这种变化是不是林泽给他带来的，但他觉得，他有必要和林泽好好谈一谈，只是这一次，谈论的内容不是他们两人的感情，而是关于这种种鬼的变化。

    方昀自觉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当他想起那个给他指路的鬼收银员，和帮他抓出女鬼头的血人时，这个刚刚得出的结论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普通人在见鬼的时候应该是大概率死亡，而不是向他这样不但有鬼主动帮助，还有鬼讨好他，这种待遇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吧……

    方昀默默扶额，总觉得自己以后会距离所谓平凡的日子越来越远……

    叩叩！

    “这位先生，你没事吗？”一名交警走了过来，敲响了方昀的窗户。

    方昀猛的睁开眼，轻轻晃了晃脑袋：“没事。”

    那名交警点点头：“既然没事就好，麻烦你把车开走，这里不允许停车。”

    “好的，我这就开走。”方昀也打火启动，临走前，他突然对那个交警问道：“警察先生，我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位老妇人，她大概七十岁左右，脸型很圆，梳着老式的发髻，耳朵上带着一对金耳环，耳环的样式比较特别，似乎是……”他眯起眼，仿佛想看清什么：“是两只蝙蝠样式的金耳环。”

    交警原本还以为他是想要寻人，可越听越不对劲，到了后来，他狐疑的看着方昀：“你是谁？你认识我奶奶？”

    方昀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交警身后那个半透明的老太太，他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以前无意中遇到过这样一位老妇人，和她聊家常的时候谈起过她的孙子是交警，感觉和你差不多，随口问了一句。”

    年轻的交警并没有多想，只是黯然道：“我奶奶在半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方昀嘴角微抽，点头道：“你节哀，老妇人一直很关心你，特别是你的婚姻大事，即使她已经去了，也一直很担心。”

    交警：……

    他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方昀，觉得这人有病吧，自己奶奶刚过世没多久，他让自己去找对象？

    方昀：……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老太太一直跟在你身后唠叨，发现我能看到他就开始跟我唠叨……我要是不帮着转达一下，她缠上我怎么办？

    把老太太让他转达的话说完，方昀顾不得交警那古怪的神情，油门一踩，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