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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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藜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境真实而可怖,却无法挣脱。 前一秒还是白色的花树和少女的笑,下一秒就变成了冷冰冰的证明和漆黑的房间。 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骤然定格在了记忆中的某个场景。 在他们曾经甜蜜的三个月里,陈湫格外喜欢跑到向导学院找沈藜,她说那里的白铃花树比哨塔的要繁盛,那时又正值夏季,满树的白花摇曳,整个学院里都是淡淡的花香。 那天陈湫又跑去找他,在花树下写生的沈藜被人从后面偷偷抱住,他一愣,随即闻到了少女熟悉的体香。 “陈湫。”他笑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过来?我这一手的颜料,都没法抱你。” 陈湫笑嘻嘻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抱不了我,但你可以亲我啊。” 话音刚落沈藜就觉得脸颊一热,温软的唇瓣已经贴了上来。 沈藜微笑着放下画笔,侧过脑袋,将自己的脸颊换成了嘴唇。 长风卷起花瓣和草叶,画板上夹着的纸张哗啦啦地作响,少年与少女在花树下接吻的场景,比纸面上记录下来的景色还要美上三分,虚幻得仿佛一个美丽的梦,却让人忍不住祈祷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画面一转,色彩明艳的场景拉长碎裂,黄昏的暗色渲染开来。 沈藜将陈湫送到哨塔的门口,微笑着同她道别,回头却看见了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 那人的脸看上去是很英俊的,肩宽背阔,衣着华贵,看上去就不像普通人。只是他盯着沈藜的目光让沈藜莫名不安,像是某种饥饿的猛兽在凝视自己的猎物,又像是高高在上的人轻蔑地俯视地上的蝼蚁。 他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很快就低下头,匆匆从男人身边离开。 凌乱的脚步声中,他听见风里裹挟着传来一句:“他就是陈湫的男朋友?” 听不真切,像是个幻觉。 但不是幻觉,沈藜过了几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陈湫的父亲。 那时的他还天真地以为这是陈复得知自己的女儿谈恋爱了,过来看一眼自己未来的女婿,后来才知道,那天不过是巧合。 陈复其实是去劝说陈湫与某个贵族的儿子联姻。 陈湫听完他的来意后严词拒绝了他,陈复问她:“是因为外面那个向导吗?” 陈湫一愣,竟隐隐透出些许敌意来:“你见到他了?” 陈复颔首:“是个长得挺不错的男孩子。” 陈湫冷冷地看着他,她太清楚自己的父亲了,他的样貌和气质就是他的伪装,这个人内里有多么令人厌恶她再明白不过。 她盯着陈复的眼睛,像是一只即将成年的狼紧盯着狼王,不驯而凶狠。 然而陈复只是微笑着和自己的女儿对视,半晌一摊手,抛下一句话:“联姻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任性。” 梦里真的什么都可能发生。那个与陈复对峙的场景,陈湫以前从未向他提起过,但他现在竟然离奇地梦到了,还是从陈湫的视角看到的。 他来不及想这究竟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太久的分离产生了自我慰藉的幻想,就见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这次不是从陈湫的视角了,因为他又看到了陈湫。 她腰腹上开了一个洞,鲜血不要钱一样流出来,漂亮的脸上毫无血色,眉头紧皱,满是痛苦之色。 “陈湫,陈湫!”沈藜瞳孔皱缩,下意识朝她跑去,“你怎么了?!” 但他一迈步,陈湫所在的位置就往后挪,他徒劳地奔跑许久,仍然无法触碰到她。 沈藜已经忘了这是梦境——或者说,即便是梦里,他也不忍心看着陈湫受到这么重的伤。 他大声喊着陈湫的名字,她竟然真的像被唤回了些许神之,从昏迷中微微醒转了些。紧闭的眼睛睁开朝沈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像雾气一样消散了。 “陈湫!” 沈藜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额头的冷汗与梦里陈湫的不相上下,心脏要爆炸一样死命在胸腔里搏动,他的手都是抖的。 整夜的梦,前半截是美梦,后半截是噩梦,最后陈湫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恐慌的情绪达到了巅峰。这会儿醒过来,沈藜却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得到休息,。 他掀开被子下床,直到吃完早餐,心里仍然极度不安。 陈湫消失的样子太苍白、太真实,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刀刃般一下一下割在他的神经上。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今日的新闻,却只看到了、之类的新闻,军事板块也没有和黑区有关的消息,他随手滑了滑,没什么看的兴致,正要关了,突然拨入的通讯就惊得他一个激灵。 “您好,是沈藜沈先生吗?”对面传来一个很温和的声音。 沈藜看了眼来电显示,的确是个不认识的通讯号:“是,请问您是?” “我是文仪。” 沈藜一愣,不知道这人找自己做什么,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道:“您好。” 文仪是陈湫的未婚夫——前未婚夫——虽然现在已经和平解除了婚约,沈藜还是有点别扭。 仔细算来,他们两个人都算是陈湫的前男友,沈藜这会儿还做不到与他毫无芥蒂地聊天 但是不知道是情绪控制得好,还是因为确实不在意,文仪的声音听上去倒是亲切而热情:“之前在向导学院的时候就听说过,沈先生酷爱绘画,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参观一下麦克弗森的画展?” “?”沈藜摸不着头脑,这就约我出去了?太自来熟了吧?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聊聊天。” 沈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奇怪而可怕的梦,急需做点什么换换脑子,想了想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