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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俎代庖

    这个星期在红河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第二天,阮宋就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对方称自己是红河的边境海关职员,在昨晚的酒会中对阮宋很感兴趣。阮宋对他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对方称自己叫颜复宇,想什么时候约阮宋出来吃饭,阮宋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回绝了。

    他能够想象到对方的难堪,但阮宋没感觉到有什么。他去了一家比较熟悉的家庭影院,包了个夜场。选的电影是昆汀·塔伦蒂诺的。他盯着荧幕,看穿着黄色功夫服的女人拿着武士刀,洋不洋土不土地弄了个东西文化大杂烩。看里到面血液横飞的血腥场面,阮宋对这种暴力美学心里无感,觉得没啥好评价的,就是爽而已。他机械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些爆米花,抽了根香烟。

    尼古丁的苦涩味道迅速在嘴里泛开,出了影院,外面已经很黑了,路上的行人都没几个。热带湿润的空气中,属于夜晚的凉意迅速蔓延,阮宋抄近路回家,途径暗巷见暗娼拉客,有个女人和自己擦肩而过,他皱了下眉,往后看了几眼,发现那是个穿着女装的男人。

    路边的妓女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啊,好恶心!”

    “那个假女人又去公共厕所里勾引男人去了……”

    公共厕所在另一条小巷,阮宋没想到那是男同性恋的炮区。已经很晚了,对于这些穿着裸露的女人们来说,工作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阮宋穿过暗巷,走到一处老式的居民区。他的房子租在三楼,说实话,他不怎么想要租小区的房子,不想交物业费,也不想要交更贵的水费和电费。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起了一片乌云,暗淡无光,一阵凉风吹来,阮宋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原来是马上要下雨了。阮宋快走几步,天空开始零星地坠下雨滴,他进了筒子楼,走到二楼,他发现自己家门口似乎守着个人,黑暗里,只有猩红的烟头还在若隐若现地发着光。

    阮宋立即戒备起来,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比较戒备,总害怕是有条子上门。不过条子和海关那里都有内线,按理说,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立即通风报信。而且看情况,这里蹲着的只有一个人,警察不会单枪匹马地行动。

    但阮宋还是紧张地摸到了裤袋中随身携带的匕首,他强装镇定,走上前几步,响声惊动了等着的人,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顺着昏暗的灯光,阮宋看见了蹲在自己家门口的人,对方很面熟,穿着便服,见他来马上站起身,扔掉了口中叼着的香烟。阮宋仔细地看了他很久,想起来这人是昨天参加了酒会的一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快步走到家门口,装作没看见对方,将钥匙插进锁里,却没开门。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对方说话了,他是个年轻男人,阮宋看了他一眼,他想到了那个稀奇古怪的电话。

    “你是……”

    “我今天还给你打过电话。”对方说。

    阮宋明白了,对方就是颜复宇,他对他有一点点印象,但是不深刻。他朝对方笑了笑,故意露出一副媚态,“你到我家门口来干嘛?蹲我?”

    “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来看看你比较好。”

    年轻男人羞涩地挠了挠头发,阮宋忍不住笑了。

    “现在你见到我了。”他说,“已经很晚了,外面开始下雨,需要我帮你叫一辆车送你回家吗?”当青年男人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时,阮宋盯着他的嘴唇,又一字一顿地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告诉我原因。”

    颜复宇很高,他有一双内双的眼睛,此时在他的质问下紧张地转了好几圈,他回答道,“我问了别人。”

    “谁?!”

    “呃……你的一个朋友。”他含糊地说,“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就马上来了,但是敲你家的门发现你没有在家。你去哪里了?”

    “跟你没有关系吧?”

    他烦躁地跺了跺脚,熄灭的声控灯又亮起,灯光的照射下,男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十分颀长健硕。外面开进来一辆车,远光灯的刺眼光线让楼道里一阵明亮,他借机看见了颜复宇的表情。

    这是个非常英气的青年,但显得有些幼稚,有点像个大学生。阮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幼稚。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晚归的人路过他们往楼上走,还向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

    “外面下大雨了,我先给你打辆车吧。”

    再怎么说,对方到他家门口来找他,也算是半个客人,他向对方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对方应该听懂了他的话,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年轻男人伸出手想要阻止他正在手机上cao作的手,阮宋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告诉你我的地址的人是谁,但是把别人家的地址随便告诉陌生人真的是非常不礼貌而且不理智的行为。”阮宋冷声说,“我希望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等我找到了新的住址我会搬走的。”

    “嘿……嘿,别这么紧张,我没有任何恶意。”年轻男人上前一步,他的肩膀抵着阮宋的肩膀,阮宋感觉浑身不自在,但也无处可以躲避。

    “那你要干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我真的没有恶意,请你相信我。”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阮宋看了他两眼,没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立即又表明忠心,“先不要赶我走,我想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

    “身体不舒服是骗人的吧?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应该不会跑到外面去,这么晚才回家。”

    青年男人戏谑地说,阮宋十分不耐,他冷笑一声,一股冷气从鼻孔中喷出,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冷笑。

    “你也挺无聊,什么都不做,光守在我家门口蹲我。”

    好久,阮宋才冷笑着讽刺他,颜复宇朝他尴尬地微笑。

    僵持了一会儿,颜复宇说:“好吧,看来你不怎么欢迎我。今天跑来找你的确是我太唐突了,但是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你不要害怕,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昨天晚上看见你,对你一见钟情,想和你认识一下。”

    好罗曼蒂克的用词啊,一见钟情。阮宋抬起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在之前的娼妓生涯中已经听过很多人对他说这个词,已经免疫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但是,当这句话从颜复宇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阮宋又觉得很讽刺。他上前一步,突然想要逗一下这个看起来有些羞涩且幼稚的年轻男人,他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突然伸出双臂,钩住了对方的脖子,将身体整个贴在对方的前胸上。

    “是吗?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吗?”他感觉到年轻男人身体的猛然僵硬,他得意地笑了,用娼妓调情的老道手法抚摸男人的胸部,“是我想的那个一见钟情吗?比如到我家里跟我打一炮?”

    “呃……想多了……”

    似乎是被阮宋的行为吓到,颜复宇立即挣开了他,稍有些局促地站在逼仄的楼道中。

    “你还是处男吧?我只是抱住你,摸了你一下,你就硬了。”阮宋嘲讽地勾起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做过爱吗?”

    颜复宇脸红了,“没有。”

    “koujiao,手yin也没有?”

    “啊……这种怎么好意思呢……没有……”

    “连自慰都没有吗?”

    每说一句,阮宋就逼近一步,颜复宇被他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处地缝钻进去算了,阮宋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不和处男交往。”阮宋说,“我性欲比较大,你可能满足不了我。我是双性人,有女性生殖器,但是我前面后面都比较喜欢男人,但你是处男,我不喜欢技术不好的人,你不是我喜欢的炮友类型。”

    “我又不是想要跟你做炮友。”颜复宇说,“你不想要多了解我一下吗?”

    “随你的便,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想,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快就下了定论。我不是想要跟你做炮友,也不是你想的那种轻浮人。”颜复宇解释道,“但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觉得我需要努力一下,也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求你。”

    阮宋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他笑眯眯地问,“那我问你,你多大了?”

    “我大学毕业就上岗了,现在22岁。”

    阮宋嗤笑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太小了,我比你大3岁呢,都快25岁了,你太小了,真的。”这会儿,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表情,对方是这样的年轻,他似乎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走私犯,作为海关职员,他不该对走私犯还存在其他什么想法,所以阮宋很真诚地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在对他进行劝阻。

    “我是认真的。”颜复宇说。

    “那我也是认真的。”阮宋也说。

    他们对视了一下,阮宋叹气道,“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去,雨越下越大了。”

    “我不怎么想走,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否则我不会走的。”

    “你太小了,”阮宋说,“什么都不懂,我不是个什么好人,会害了你的。”

    他打开了家门,摸索到门口的电灯开关。打开灯,房间里立即明亮起来,屋子里的布置摆设都在灯光下暴露无余。他从进门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两把雨伞,把其中一把雨伞递给颜复宇。

    “拿着伞,我送你下去。”他说,颜复宇却没有接过这把伞。

    “快拿着它啊。”阮宋催促道,颜复宇拿着伞,但是并没有想走的欲望。

    “从昨天回去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颜复宇说,“我之前一直喜欢女人,但是,从昨天看见你之后,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想要多了解你一些,想要和你多多接触。就算知道你是男性,我也觉得无所谓。给你打电话,跑到你家门口来找你,我都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才过来的。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选择离开,我没有这样做。冷静下来,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这样子,跑到你的家门口守着你,直到你回家,至少我们也能够说几句话,你也能够知道我是谁。”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回去吧。”

    “那你还会接我的电话吗?”

    “唔……这个很难说,你还是好好工作比较好。”

    “我会一直给你打电话的,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来你家找你。”

    “来我家找我做什么,我过几天出门去越南。”

    “好吧,电话联系。”年轻男人沮丧地说,阮宋拿着雨伞下楼,他也跟着一起走了。送他送到大马路上,阮宋为他打了一辆出租车,送他离开。

    “晚点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年轻男人摇下车窗对他说。

    阮宋只是笑,举着伞站在马路牙子上,风裹着雨砸得他满脸是水。

    “随你的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