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脑海中的鱼

    雪风躺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应该想什么。今天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墨秋就留宿在了她们家。当然他是睡在jiejie的房间，而jiejie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

    父母的房间离她们的房间稍微有些远，父母房间里的声音她们完全听不到。但是雨桐和雪风的房间之间只隔着一堵墙，雨桐房间里的声音雪风能听得清清楚楚。雪风听到雨桐爬上了床，随即墨秋也躺了上去。他们好像互相道了句晚安，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翻身和拉扯被子的声音。

    他们没有zuoai。雨桐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明知道雪风就在隔壁还要做点什么。雪风房间里的声音她当然也听得清清楚楚，有时雪风半夜里还在翻动书页或者画画的声音也会传到她房间里。她们只隔了一堵墙，多年来的相处已经让她们能从对方房间里发出的一丁点声音就判断出对方在做什么。

    雪风知道雨桐睡觉一直都很熟，小的时候过生日装饰在雨桐床头的气球在夜晚突然爆开了也没有吵醒她。她的睡眠质量很好，象征着她身心都很健康。她猜墨秋也差不多，睡觉的时候应该是又沉又安稳的，像动物一样。

    一时间雪风的大脑里涌现出了许多情绪，像是一大群鱼类被掠食者捕杀时，鱼群混乱地转圈想要逃脱的样子。每条鱼都是一种幻想、一帧画面、一份现实、还有她的一个个值得忏悔的念头。它们四处飞快地游走，互相撞击，恨不得把彼此撞得粉身碎骨。

    最后，它们终于安静了下来。鱼群消失了，只剩下捕食者的那张巨大的黑暗的嘴，在比夜晚更黑的地方越张越大，把剩余的一切都吞了进去。

    与其同时，雪风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眼神在黑暗中依旧很亮，令人想起深海掠食者为了吸引猎物而散发出的带有很强迷惑性的光。她掀开被子，有条不紊地下了床。

    雪风没有穿鞋，她赤着脚走在地板上，拉开了房门。客厅里是瓷砖地面，赤脚踩在上面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步伐十分稳健，又十分自信。她毫不慌张，心里因为已经下定决心而平静得像一面冰冷的镜子。

    jiejie的房间那么近。她心想。然后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jiejie房门的把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难以察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打开了jiejie房间的门。

    没有人醒过来，也没有人被惊扰。雪风的脚慢慢踩在jiejie房间的地板上，她的手脚都十分冰冷，但是心脏却没有紧张地跳动。她慢慢走近，看见jiejie睡在床的里面，背对着她，而墨秋睡在床的外侧，平躺着。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平稳，像两只凑在一起睡觉的猫。

    雪风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自己此刻站在床边的动作十分恐怖，使她自己想起了很久之前读过的。书里的变态杀人犯在最后发现自己最想要占有的人其实是自己的母亲，在母亲死后也依旧与她的尸体交合。

    俄狄浦斯情结。很多人对书中主人公的解释都重复了这个词。杀父娶母，或者是反过来占有父亲，雪风都想想就想吐。那她对墨秋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又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自己几百遍了。

    为什么她会喜欢上jiejie的男朋友？是因为她也有着某种见不得光的情结吗？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瞧不起现实生活因此总是隐隐地追求危险感？

    可是她已经渐渐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站在床边，俯视着墨秋。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像是一件人造的工艺品经过神之手被给予了生命，因而使得他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那样珍贵。他看起来像一种奇迹。

    雪风俯下身体，去吻那张轻轻闭上的嘴唇。他的嘴唇算不上饱满，却足够艳丽，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看见健康的血色。雪风吻上他嘴唇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她会放大自己的欲望，杀了jiejie，然后抢走墨秋？会不会她变得越来越疯狂，最后也想杀了墨秋，然后和他的尸体交合？

    可是眼下她最在意的是那张嘴、那两片嘴唇。

    她起初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墨秋的嘴，那种柔软却把她震住了。她看着墨秋的脸，那张脸没有被她惊扰，继续留在睡眠那一头。他看起来太安宁也太平静了，雪风几乎就要放弃继续sao扰他的念头，可是一种还算不上占有欲的感情涌了上来，使得她又去吻他。

    独占这种感情她是没有的。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

    墨秋的嘴巴略微比她大一些，巧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嘴巴长得很像，形状、颜色、稍稍凸起的唇珠、尖锐的嘴角无一不显示出一种精致的冷淡来。墨秋的嘴巴看起来线条更加模糊柔和一些，显得他只是冷淡而不冷酷。而雪风整张嘴的线条都极其锋利，唇峰尤甚，十分符合她“冰山美人”的氛围。他们两个人的嘴唇都比较薄，却也没有薄成细长的两片。

    雪风的嘴唇原本是苍白的，此刻已经迅速泛起了红。她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墨秋的嘴唇，她在舔的时候停止了亲吻，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用舌头去舔墨秋的嘴，动作像极了舔冰淇淋。她真的是在尝尝他究竟是什么味道。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除了雪风俯下身时头发擦过皮肤的“沙沙”声之外，整间屋子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jiejie依然熟睡着，而她正在仔细而用力地吻着墨秋的嘴唇。

    墨秋是在她吮吸他的嘴唇时醒过来的，也是在那一瞬间，雪风的舌头猛地伸进了他的口中。他从深度睡眠回到现实中，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睛，大脑却完全没能把握黑夜之中到底正在发生着什么，以致于他反应了足足五秒钟才意识到有人在舌吻他。而这五秒之中，雪风的舌头已经逮到了他的舌头，强行和他纠缠。

    在最初一瞬间的惊吓之中，墨秋并没能认出这个人是谁，剧烈的恐慌让他发出声音，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下对方的舌头。

    而最让他觉得恐怖的是，这个人被咬了之后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因为吃痛而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停了下来，等他松口。很快一股血的味道就在他口腔里迅速蔓延开来，和他们两个人的唾液混合在一起。这种味道在各种意义上都并不令人愉快，血的腥气让他有点想要干呕，而对方仍旧在继续吻他，似乎要把他的唾液全部吸走。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极其强烈的被掠夺感，好像他正在被谁死命拉扯着向某个方向走。他的唇舌，甚至牙齿和牙龈表面所有的皮肤都由对方掌控，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能做到的竟然只有“被掠夺”这一件事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受伤，这个人都不在乎。哪怕他直接把对方的舌头咬断，对方也会直接吞下去，再带着满口的鲜血来吻他。

    正当他想向旁边的雨桐求救时，却突然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脸上的发丝。他伸出手去拂开遮盖住那张脸的头发，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雪风。

    于是他在震惊之中，含糊不清地试图发出“雪风”这两个字，而雪风的手已经顺着他的上衣下摆伸了进去，慢慢地认真仔细地摩挲他的腰腹。

    雪风离开了他的嘴，却又马上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看起来似乎在发着光，像是某种动物，而不像是人类。雪风冲着他笑了笑，转头去看雨桐，又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那个眼神，那一套动作，是告知、威胁、坚定、邪恶。她铁了心地要对他做点什么。

    墨秋一时间慌了，因为他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也从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景，大脑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思考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雪风一把把他的上衣撩了上去，并且把自己的身体压在他身上，让他不敢轻易动弹。她低下头吻他的脖子，她的每一次在他身体上的动作都因为眼下这种无处可逃的处境而被放大了许多倍。她轻轻咬他的喉结时，他却觉得她在咬断他的喉咙。

    她的手有些冷，指腹有些硬，不似其他女孩一般柔软。她的手掌却是温热的，被她抚摸的感觉像是浸泡在温水中。她舔够了他的脖颈，又去轻轻咬他的肩膀。

    他早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却还是因为她的牙齿咬在肩膀上的触感微微发出了鼻音。他的肩膀和前胸很敏感，只是平时很难用到，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被人又舔又吸又咬。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把雪风推开。

    雪风并不是会轻易就被推开的人。她的掌心盖住了墨秋平坦的rufang，用掌心来回地摩擦着，rutou在她手心里挺立起来。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发现墨秋的rutou比一般人要大一些，让她没由来地想起母猫的rutou，于是忍不住用大拇指用力按了下去。

    墨秋有些被她弄疼了，双腿猛地动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到了雪风的下身。他原本想叫，却被自己的膝盖撞到的地方吓得失去了声音。最使他难受的是，他的膝盖撞到雪风的力气非常大，他的膝盖骨甚至感觉到了撞到她耻骨带来的痛感，更别提这一下撞在雪风下半身上的痛感了。

    他一瞬间停止了挣扎，收回了想要推开雪风的手，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想要把她的身体扶正，看看她是不是觉得很疼。可他却只看到了雪风嬉皮笑脸的表情。

    其实在他伸手抓住雪风肩膀的时候，雪风就已经停止了动作。她用胳膊肘架在床上，把墨秋圈了起来，俯下身看着他。

    她太喜欢他这一点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想去伤害别人。即使现在是雪风在恬不知耻地做坏事，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伤害到她。她并不是喜欢他会心软因此很好控制，而是喜欢他表里如一，喜欢他善良，喜欢他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她笑了。她笑并不是在嘲讽墨秋不够心狠，因为如果他再使劲一点，说不定她就会失去重心而从他身上滚下去了。她也不是在显示她的强壮，即使事实上她真的非常强硬。

    她笑是出于一种非常简单的心理，甚至没什么可解释的。她是因为开心才笑。她因为墨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担心她而开心，也因为墨秋显露出的本性而觉得更加喜欢他了。至于那点疼，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完全可以把它当做是一次抚摸。

    然而墨秋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后却愣住了一会儿。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并不吃痛，一边也在惊讶她竟然还不肯从他身上下来。还有一个微小的原因，是他从来没见过雪风笑，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雪风笑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即使在黑夜中，她的笑容看起来也非常具有冲击性。

    墨秋开始恍惚了，一时间他忘了雪风刚才做了什么，也忘了自己现在在哪里，原本想要做什么。雪风毫无后退之意的笑让他觉得有点恐怖，同时那个笑容本身的样子又像冰雪在春水中融化一般，十分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