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你这女朋友哪儿找的

    墨秋还没有开始放年假，出差回来之休息了一天就回去上班了。雪风白天在他家里时而看看书，时而随便画画，有时候也只是蒙头大睡。

    每天中午墨秋都会打电话回来询问她吃没吃午饭，有时候这通电话就变成了她的起床闹铃。她微波炉还是会用的，所以会把冰箱里的东拿来热一下吃了。她没有再胃疼过了，墨秋把她养得很好也很仔细。

    后来她实在在家里待得无聊，就去找门卫爷爷聊天。她会带上点水果或者其他吃的，坐在门卫室里和门卫爷爷聊上半天。

    或许是因为很多老年人都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爷爷每次对她都很热情，问她很多大学里的事，有时还会聊世界局势，雪风也就和他聊聊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他们还会一起吃午饭，爷爷不能离开门卫室太久，雪风就去超市或者饭店里买回来和爷爷一起吃。

    有一次墨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和爷爷一起吃黑黑的烤玉米。墨秋觉得很开心。他很想让她出去玩，但是一想到她在这里并没有朋友，就还是心里堵得慌，也就说不出来让她自己去玩这种话了。可是雪风还是知道给自己找事情做的，不再像以前只会孤零零地躲在家里。他当然开心死了。

    后来门卫爷爷都放年假回去和孙子团聚了，墨秋还是没放假。雪风只好问他：“你快下班的时候我能不能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吃饭或者买东西回来？”墨秋说好，本来他这一年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了，现在在做的只是来来回回地开会讨论来年的规划，公司里所有人都闲了下来，只等着过两天放年假了。

    一听到他说好，雪风马上扑了上去，但是又问：“我去不会给你丢人吧？我又不是雨桐那种一看就很有魅力的人。我长她那样的话，你就比较有面子。”

    在墨秋面前，雪风还是可以普通地聊起雨桐的，她只是在面对雨桐的时候态度会变得特别差劲。他捧着她的脸说：“你还没有魅力？天才的人不管长什么样子，身上都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而且你够好看了，我都觉得你有点太好看了，会吓到我同事的。”

    “嗯......但是我不是常人的那种好看，如果我长得像雨桐那样，别人看到我就会觉得你找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女朋友对吧？”雪风这句话没有在贬低自己，她只是真的在询问他大众的审美是不是这样的。

    墨秋也听出来她没在自我否定，只是稍微比较了一下她和雨桐这两种不同的类型的人出现在别人面前会发生什么。可能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些，所以她谈论起这些的时候像是在客观地做一个研究课题，好像之后要写成报告似的。

    所以他也只是笑着说：“可能吧，可能你长得像雨桐，大家一看到你就会觉得我真是有福气。但是如果看到的是你，别人就一定会觉得我深藏不露，竟然能找一个神仙。”

    “真的？”

    “真的。”他揉了揉她那张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温顺的脸，“你觉得如果是雨桐就会给我长面子，你信不信等你去了，就给我长威信？”

    “什么意思？”她被他捏得口齿不清。

    “意思是大家一看到你是我女朋友就会开始尊敬我。”他像小猫打喷嚏一样地“呼呼”笑了。

    第二天雪风真的去了。墨秋的公司在市中心，离家非常远。她在公交上坐得腰都快断了，想要给人让个座都因为车厢里太空没有机会。等她下了车，没出五分钟就找到了墨秋的公司在哪。她原本就对市中心比较熟，方向感又强，基本上一看定位就能闭着眼走到目的地。

    因为没什么事做了，大家只是在等着拖到年假，墨秋这几天五点就可以下班了。雪风进去坐电梯的时候，身边几个人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神移开了，接着又看了一眼。

    她一向不懂人情世故，所以转过去盯着人家看，她没有很凶，只是用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然后几个人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雪风说不是，她男朋友是。所以其他几个人很奇怪地叹了一口气，既像是放下心来之后长舒一口气，也像是觉得很遗憾地叹气，雪风完全搞不懂。

    出了电梯之后，雪风直接走了进去。身后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也在这层下电梯，可能是墨秋的同事。所以他问她：“你来找你男朋友的？”

    雪风点头。

    他又带着一副有点难以置信、好像又有点怕她的表情说：“你男朋友在这工作？是谁啊？”雪风回答说她找墨秋。

    然后他就把她领到了墨秋的办公桌前面。他们好像是搞教育的，雨桐也是，只不过不在一个公司。雨桐是给学生授课的老师，墨秋似乎是负责在背后研究教育方案的。总之她也不是很懂，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同行。

    她明显感觉到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周围人都在看她。不是像看美女那样心情愉悦的眼神，而像是被震住了，让她怀疑她是不是其实长得很奇怪，说她好看只是墨秋骗她的或者只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原本想在墨秋的办公椅上坐下，又怕别人觉得她没有礼貌，于是还是站着了。

    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她这种形象的人突然出现真的对心脏不太友好。雪风穿衣服并不奇怪，基本上都是黑和灰，今天为了墨秋还穿得稍微比往常整齐了一些。平时她随便穿一件衬衫加个夹克或者风衣就能出门，今天她好歹穿了一件开领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大衣，又严肃又显得她很典雅，非常适合她现在有点平板的身材。

    但是衣服虽然普通，她这个人却有一种在日常生活中极其难得见到的冰冷的气质。别人露着胸前的皮肤，你会觉得精致、性感，或是时尚，但是雪风露着胸前的皮肤，只会让人觉得她威严、自信又坚硬。加之她深黑色的长发，苍白到毫无血色、能够清晰地看到身体里绿色和紫色血管的皮肤，看不出年纪的冷酷长相，她一出现整个楼层就一下炸了锅。

    她是墨秋的女朋友这件事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就传开了。所有人都在偷偷地看她，但是又不敢太明显地看，他们有点害怕和这个人对视。她略微倚在桌子上，身体稍微倾斜了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在看谁，只是略微垂着眼睛，像一座逼真的雕像。

    别人觉得她又庄严又冰冷，好像谁也瞧不上似的，没人敢上去和她搭话。但实际上雪风满脑子只是在想：都五点了怎么墨秋还不下班？他是又去开会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盯着我看太不舒服了，我有那么奇怪吗？

    其实白天墨秋就已经和周围几个比较熟的同事打好了招呼，说晚上下班的时候女朋友会过来，如果他那时候不在麻烦把她领过来。那时同事们还是头一次听说他有女朋友，纷纷带着笑容和一颗八卦的心问：“你女朋友什么样的？”

    墨秋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一个神仙。”同事们嗤之以鼻。虽然墨秋也算得上是这附近所有办公写字楼里的“一枝花”了，他那股朦胧又不真实的气质让见到他的人，无论是男还是女都得心悸一阵，不自觉地就对他敞开心扉。但是找了个神仙当女朋友？拉倒吧。别吹牛了。

    可现在神仙不就来了？

    “神仙”看着严肃，其实只是因为谁也不认识所以怕生。“神仙”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也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又不敢说坐下就坐下，怕做错了什么会给墨秋添麻烦，于是就干脆不动了。大家觉得她严肃，其实她只是在发呆。

    原本答应好了要帮忙照顾她一下的同事们此刻忍不住在心里一边震惊“神仙竟然是真的”，一边大骂墨秋把照顾他女朋友这么难的事就那么平常地交给他们。他们几个人愣是没敢上前搭话，只是给墨秋发短信让他赶紧回来，把他家的大神领走。

    开会拖延了几分钟，墨秋走出来的时候猜到雪风应该已经来了。等到往自己的办公桌走的时候，他看见很多还没下班回家的人正在交头接耳，有的看见他就突然闭嘴了。这下他知道，雪风肯定已经到了。

    可能是因为雪风还在，所以尽管很多人都好奇得不行，想把墨秋拦住问问他到底在哪找的这种女朋友，但是因为知道雪风还在等，没有一个人把他拦下来。

    墨秋脾气、性格都很好，尽管气质很特别，但平日里还是经常有热情的或者“厚脸皮”的人会故意来和他说话。结果雪风这一来，却突然没有人敢轻易地和他说话了。

    他一走到办公区，就看见了雪风。她很安静地站在那，还是穿得很少，根本不是冬装。旁边的同事看到他走过来了，纷纷给他使眼色，他却在心里想：森森穿这么少就不冷吗？

    雪风看到他了，接着直起身子，看起来很想扑过来，但是又控制住了，只是在原地站着，眼睛看着他。他快步走过来，伸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胳膊上，使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很亲密。

    他笑着说：“我开会晚了。”雪风只是点点头，还是没出声。

    但是在旁人看来这一幕就显得更加惊悚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想：怎么这么冷冰冰的一个美女在墨秋面前就跟家养宠物似的？她抬眼看墨秋那眼神就跟宠物看饲主没什么区别。

    几个和墨秋比较熟的同事此刻都在心里大喊：墨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秋看出来她在一大堆成年人的目光里有点不适应，于是牵住了她的手，说等一下，马上就下班了。

    雪风“嗯”了一声，安静地盯着他看。

    “好家伙。”就坐在墨秋对面的同事直接小声说了出来。等到雪风和墨秋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又猛地摇摇头。他不怕墨秋，但是总觉得雪风会像大蟒蛇一样冲过来咬死他。

    但是其实雪风什么也没想，她有点饿了，在想着晚上要吃rou。

    墨秋在收拾桌子上的文件和资料，准备拿回家里的就排好，对雪风说“帮我拿一下”，然后雪风就乖乖地拿着了。

    他并没有故意向人展示自己的女朋友有多听话，他只是觉得雪风会开心他能交给她一些小小的任务，哪怕只是帮他拿东西，都会让她感觉她自己就在他生活里。

    只是在其他人眼中就变了味，他们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想：墨秋你脑子有病吗？让这么一个大美女给你拿东西？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就不怕单身一辈子吗？

    雪风是真的在开心，特别是墨秋边递给她一沓文件边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她直接笑出了声音，但又觉得不妥，于是伸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继续无声地笑。

    她捂住嘴巴的是左手，食指和无名指上两个纹身大喇喇地露在外面。

    墨秋对面的同事又在想：好家伙，这紫色指甲，这纹身，竟然笑得跟小狗似的，这样的人都能驯养？

    这时候，墨秋的上司突然走了过来。他是从另一方向过来的，刚开始并没有看见雪风在墨秋身后，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因为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大家都在一起说话聊天。这就导致他叫了墨秋一声并且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个雪风，差点以为墨秋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身后缠着一个背后灵。定睛一看发现这两个人牵着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女朋友。

    雪风朝他微微点了个头打招呼，他楞了一下才也点头回应。

    接着他就开始和墨秋说刚才开会的事情，他是看墨秋出来得着急，怕他已经走了才匆匆忙忙追出来的。原本他是想和墨秋说让他把计划书重写一份，但是雪风也在旁边听得很认真，那张脸看起来像是能把人生吃了，于是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变成了商量。

    他变成了一个非常宽厚的领导，只是对墨秋说：“这个地方有点笼统，你能回去稍微写得详细一点吗？”在墨秋说了“好的”以后，他甚至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一年辛苦了，明天忙完了就回去放假吧。”

    然后墨秋就牵着雪风走了，边走边努力憋着笑。

    雪风走之前还和他的上司以及周围的同事说了一声再见，下一秒所有人也都回了一句“再见”，很多个“再见”此起彼伏，其中还有他上司的那句。

    他们走了之后，上司突然呼出来一口气，问墨秋对面的同事：“刚才那个是墨秋女朋友？”

    同事也刚刚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近距离看雪风实在气压太低了。因此他也有点不敢置信地回答道：“对啊！吓人吧？”

    上司看了他一眼，缓缓说了一句：“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