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西斯看着面前的人染上了些许薄红的面颊，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晃了晃手里只倒了小半杯的红酒，侧着头看着陆明彦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红色的液体，微弯起双眼露出猫咪似的享受与餍足。

    【彦彦这是喝醉了吗？】

    【咦，为啥？？虽然脸有点红，但看起来好像没啥不对吧……】

    【←＿←因为喝酒的动作变了】

    【哎呀捧着杯子喝的样子好像松鼠哦（＊/ω＼＊）】

    【可可爱爱】

    【而且他很少会在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直接把人丢在一边不理会吧？】

    【对吼，红酒好像上头很快】

    【难道！！！！】

    【我期待的醉酒py！！！】

    【西斯是故意的？】

    【诺亚实惨，自己酿的酒便宜了别人（，，′?ω?）ノ＂（′っω?｀。）】

    【不过小彦酒品真好，完全不会撒酒疯诶】

    【我倒是想看彦彦撒酒疯啦＿（:з」∠）＿】

    【肯定很可爱o（＊////▽////＊）q】

    陆明彦瞥了一眼弹幕上的内容，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的酒量确实不大，顶多也就是一听半啤酒的量，但这会儿入口的液体连酒味都淡得几乎尝不出来，陆明彦实在不觉得自己连喝这种东西都能醉倒。

    不过……

    “要是有吃的就好了……”无意识地用牙齿咬着杯沿，陆明彦小声地嘟哝。

    大概是来到这里之后，实在是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正餐，陆明彦这会儿只觉得胃里的馋虫闹腾得难受。

    “牛排有点困难，”大概是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给念叨了出来，身边的人以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给出了回应，“但烤鸡或者炸鸡或许可以。”

    比起牛rou来，还是新鲜的鸡rou更容易从附近的小村子里弄到吧——虽然对西方的历史不太了解，但这方面应该和古中国差不多。

    陆明彦伸出舌尖，舔去杯口沾上的液体，偏过头望着从刚才开始，就一口都没有喝过手里的红酒的人，微眯着眼睛的模样，像是在评估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在脑中徘徊了好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找到询问机会的问题很是干脆地问出了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发烧的时候照顾我也是，还有给我做饭……替我遮掩，”陆明彦一只手撑在床上，略微前倾上身，逼近了并未因自己的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神色的人，一双深黑色的眸子里，见不到丝毫的醉意，“——你喜欢我吗？”

    【……这果然是醉了吧？】

    【也不一定……？毕竟有时候彦彦就是这么直接啊＿（:з」∠）＿】

    【emmmm……我也觉得是醉了】

    【不对吧，这事其实之前小彦就想问了吧，这次只是刚好？】

    【西斯倒是给点反应呀（￢＿￢）】

    【所以到底醉没醉？？】

    “——才没醉。”鼓着脸颊回答了弹幕里的问题，陆明彦把碍事的空杯子放到边上，干脆双手都撑在了西斯的两侧：“之前被我弄出来的伤也是——只有在意的人才能……”大概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句，陆明彦停顿了一下，索性将之丢到了一旁，越发逼近的身体几乎要贴到面前的人身上去。

    “喜欢，”他紧紧地盯着西斯那双湖面一般，不起丝毫波澜的深绿色眼眸，像是要将其中的每一丝细节都看清楚，“——还是不喜欢？”

    【望天，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这耍酒疯的样子也太萌了吧，疯狂扭动中（＊/ω＼＊）】

    【好想抱回家qwwq】

    【请务必多耍一点儿o（＊////▽////＊）q】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能这么萌呜呜呜呜我化了】

    【脸上倒是真的看不太出来】

    【2333333就算是喝醉了也是彦彦嘛】

    “都说了没醉了！”似乎是对弹幕里的讨论感到很是不满，陆明彦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眯起双眼，逼视着眼前的人。

    好一会儿，西斯才微微低下头，抵上了陆明彦的额头。

    “如果……”属于人类的暖热体温从相触的地方传递过来，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温热吐息喷洒在口鼻间，西斯垂下眼，不避不让地望进了陆明彦的眸子里，“……我说‘喜欢’呢？”

    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被风扬起的窗帘缓缓地垂落，陆明彦的耳中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啊？哦……这样，”好半晌，陆明彦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有点慌乱地坐正身体，拉开和西斯之间的距离，“……嗯……”他抬起手，用手背贴上自己发烫的脸颊，有点茫然地朝西斯看了过去，“那个……”他问，“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大抵是眼前的人的反应太过可爱，西斯的嘴角不由地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极少显露出情绪的双眼中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来。

    “和以前一样就好。”他伸出手，顺从自己的心意，放到陆明彦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柔软的发丝轻搔过掌心，带起难以言喻的美好触觉，让西斯有些不舍得收回自己的手。

    “……哦。”陆明彦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说法，有些愣头愣脑的模样，看起来有种平日里没有的孩子气。

    “那，你是为什么……不对，”条件反射似的抓住了西斯想要收回去的手，陆明彦有些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西斯顿住动作，静静地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人。

    大概无论他接下来说什么，这个人在第二天，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将手里还拿着的玻璃杯放到陆明彦的掌心，西斯抽回自己的手，沉默了一阵才出声：“我曾经想杀了你。”然而，出口的话却和陆明彦的问题没有任何干系。

    “就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西斯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陆明彦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捧着杯子安静地听着的样子，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乖巧。

    ……让人忍不住想再去摸一摸他的脑袋。

    西斯略微移开视线，看着陆明彦搭在玻璃杯上的手指，继续着自己的陈述：“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热爱音乐、有着出色外貌的平民少女，无法反抗地成了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的玩物，而琴艺精湛的少年，则被选作在那种场合进行弹奏的乐师，将那个人的挣扎与堕落尽数看在眼中。

    “她曾经求我杀了她。”所以那个时候，他以为这同样会是陆明彦渴求的东西。

    血族是残忍而又仁慈的，被摄取鲜血的对方，会在最为极致的快感当中迈向死亡。

    然而在最后对上陆明彦双眼的一瞬间，他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所以陆明彦才活了下来。

    并在第二天对他道了谢。

    ——分明连他到底做了什么、想做什么，都一无所知。

    大抵是想要弄明白陆明彦和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区别，西斯的目光总是会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时候，落在他的身上。

    “你们……不一样。”西斯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并不认为性交是什么肮脏的事情，也不认为在被玩弄之后，自己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甚至不觉得自己和吸血鬼之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差别，就只是那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一切，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冗长的话题在绕了一个圈之后，回到了陆明彦最初给出的问题上，“我原先也没想和你有太多的接触，”西斯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陆明彦，“但如果是你想做的事，”和之前一样，有如在保证什么的话语，“我会帮你。”

    陆明彦的牙齿磕在玻璃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等了一会儿，见面前的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由有些意外地歪了歪脑袋：“说完了吗？”

    太过平静的反应让西斯略微顿了一下，才点头回答：“说完了。”

    “哦……”陆明彦坐直身子，很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喝酒吗？”

    “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即便是西斯，也无法在这种时候，摆出平常冷淡的态度来。

    “说什么？”可陆明彦听到他的话之后，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茫然表情，“你喜欢我是真的，你也没有把我当做什么人的替身，”他掰着手指数着刚才西斯所讲的事情，“你在面对本来就会被杀的食物的时候，还想着要救我——”将自己竖着三根手指头的手举到了面前，陆明彦有点疑惑地发问，“还有其他的吗？”

    西斯愣了愣，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陆明彦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贴上西斯的脸颊，“果然就是因为那些事……”他微微弯起双眼，深黑色的瞳孔当中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的人的面容，“……才会完全不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脸上吧？”

    从脸颊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热得吓人，就连早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都被影响，生出灼热的疼痛，西斯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所以，”然而，下一秒，那份将胸腔整个胀满的酥暖热流，就被陆明彦的话给彻底冲散，“——来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