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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他今天是要死在这吗

    初阳东升,将近正午时,姜离才睡醒,阳光穿过窗帘的细缝,他不舒服地眯了眯眼,没有森黑的栏杆,身上也没有镣铐,他不在笼子里。

    坐起身,后xue摩擦到床单,“嘶”了一声,扭过头,发现枕边放着一张灰色的卡片,他放到离眼睛十几厘米的地方才看清内容。

    【三餐会有人送,我有事暂时离开。】

    没说什么时候回。

    他莫名松口气,好歹那人现在不在,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唤,他软着腿爬下床,到衣帽间换上衣服,特意戴了帽子,帽檐拉得很低,试图遮住脸颊的掌印以及嘴角的伤口。

    他拉开一楼的玻璃门,那里赫然立着一人,并不认识,手里拎着食盒。

    对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将东西递过去。

    姜离接过,关门时,看到四周有人把守,其中一人背影有几分熟悉。

    阖上门,屋内都是摄像头,他叼着食盒,一点点往电梯处爬,身子太差了,爬几步就开始喘,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早亡的。

    姜离吃完饭,坐在大厅的飘窗上往下瞧,远处山脉绵延不绝,绿意染上枯黄,别墅四周围了一圈的人,森冷威严,也压抑沉闷,除了大厅中央的那个铁笼子,整栋别墅是另外一个更大的牢笼,他就是那个可悲的、被囚禁的犯人。

    正要拉上窗帘,楼下一人抬头望来,他看清了面容,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天一勾了勾唇,转过身。

    一连过了几天,都没什么事发生,后来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他彻夜失眠。

    闭上眼,全是那晚在无岐山上看到的场景,摇摆的树枝、血水、尸体、灯光下浑浊的污泥……以及那双一直瞪着的眼睛。

    在朝他看。

    次日天光大亮,他脑袋有点晕,不想吃饭,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陌生的脚步声惊醒了床上的人。

    姜离转过头……

    冰冷的皮靴、黑色西装裤、白衬衫、黑色外套,不是楚轻。

    “……是、是你。”少年拉紧了被褥,身上并没有穿衣服,半弓着身体望向来人,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不是他,你很失望?”天一走到床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嫌恶:“想不想出去?主子这次估计要好久才回来,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姜离感觉好事来得太突然了,而且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莫名古怪,他不是楚轻的人吗?为什么要帮他?而且四周都是摄像头,他怎么帮自己?

    天一指了指头顶的水晶灯:“昨晚暴雨,今日风大,电路毁坏。”指尖一转指向摄像头:“它已经停了。”

    姜离敢肯定,电路今早还是好的,他起来刷了个牙。

    “我只问你,要不要走,机会只有这一次。”对方声音忽然变得特别严肃,他愣了一下,陷入纠结。

    想走吗?

    肯定是想的。

    可是……楚轻真的会放过他吗?如果再被抓回来,他根本不敢想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后果。

    天一迟迟没等到结果,脸色闪过一丝阴狠,又变得讥诮:“果然天生就是做狗的料,难怪一直缠着主子不放,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他指骨捏得泛白。

    “难道你不是狗?”对方的话愈发咄咄逼人,像一把尖刀,戳破了本就千疮百孔的窗户纸,把他不堪的模样赤果果的暴露在阳光下。

    “不是的……”他也不想这样的。

    姜离身体小幅度的抖,扭过头,难堪得不去看他:“我、我要休息了……”他希望对方赶紧出去,被褥蒙过头顶,隔绝外界的目光,好似这样就能遮住难堪。

    “主子只是把你当玩物,”天一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些年被主子玩过的奴,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你也不会例外,看到那个笼子了吗?”

    姜离捂住耳朵,并不想听。

    “……你有一天,也会死在里面。”

    也?什么意思?

    他松开手,脑袋微微上抬,露出些许短发,等着下文。

    天一得逞似的笑:“你跟主子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脑子没有问题,应该清楚吧?”

    他走近,来到床头,其实一伸手就能要了对方的命,但是姜离不能死在他手上,就算想杀他,也需布局周全,至少在这里不行,天一手背浮起了青筋。

    “他这三年杀过多少人你知道吗?无岐山那一晚死的人连尾数都算不上……”大厅内的笼子冰冷刺骨,天一瞥了眼道:“主子生来高贵,布局、谋略、手段皆是家族无人能及,但是因为你,他多次改变计划,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他?”

    “……什、什么意思?”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姜离转过身,等待答案。

    “主子为了早点回国找你,提前启动计划,挨过刀伤甚至是子弹,”天一眼神非常冷,还藏匿着一丝嫉妒:“你待在他身边,迟早成为主子的累赘,他这一次回去,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而你的存在,你们的关系,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主子因为你,家主之位被人捷足先登,这样的责任你担负得起?”

    姜离听得不大明白。

    什么家主?什么因为他变更计划?什么捷足先登?

    这些离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太远了,根本是底层人无法接触的圈子和概念。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

    至少听明白了楚轻来这读书确实是因为他,还有受的伤……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伤口。

    可心里还是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今天你必须离开!”天一下了逐客令。

    姜离瑟缩一下,他并非不想离开,只是目光落到那个铁笼上,又犹豫了。还有刚才的话,他隐隐觉得不安,总感觉楚轻这次走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那个笼子里死过很多人,主子有严重的施虐欲,还有虐尸癖,收藏器官的爱好,尤其是挡过他路的人,死在里面的不计其数,谁会碍着主子的眼呢?如果你有常识,应该清楚,他现在把你关在里面,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姜离听得浑身发寒,像一瞬间掉入冰窟,从头凉到脚。

    对方是要杀了自己吗?

    ……是的吧。

    想起身上无休止的鞭痕,以及那晚楚轻说过的话,要把他做成标本……

    双臂止不住的抖。

    天一嘴角阴冷的扯了下:“我再问你一遍,走还是不走?”

    **

    另一边,楚家。

    楚轻坐在大厅内,望着闻风而来的众人,没甚表情,左母紧张的坐在旁边,在楚家,女人的地位并不高,哪个男人没包养几个情人,私生子女一堆,因为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些个在社会见不得光的私生血脉在楚家却活得光明正大,可以列入庶子庶女的名单。

    楚家,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皇室家族,千年传承,支系庞大且复杂,很多东西都与世俗相悖。

    楚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斜目瞥了众人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子躁意,眼皮没来由跳了跳,左母在旁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

    夕阳晚照,夜幕四合,姜离下了车,天一扔了张银行卡在他脚边:“从今往后与姜离相关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能记得,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下一次,就算被主子责罚,我也会杀了你。”

    警告的话语,杀意四射。

    深秋的天,走在哪都是冷的,姜离站在西风中,大衣猎猎作响,最后一缕阳光攀上他睫羽,很快又暗淡下去,他一直抿着唇,没说话。

    面前的车子渐渐消失于视野。

    地上只剩一张孤零零的银行卡,边上不知道是谁扔的果核,已经烂掉很久了。

    思忖良久,他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他身上一无所有,还不想被饿死,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身份、过去、家人,甚至是记忆都得抹去,他不是姜离,那他可以是谁呢?以后去哪呢?

    路边灯光一瞬间亮起,街道人来人往,情侣相拥、孩童嬉闹、商贩讨价还价。

    这里非常偏僻,秩序混乱,路边的电线杆贴满了各种广告,一个乞丐坐在街头,蓬头垢面,破烂邋遢。

    整个街道都散发着一股穷酸与腥臭味。

    姜离能肯定的是,他应该没出省,但亗河省是出了名的偏远艰苦,经济一直上不去,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哪了,摸了摸口袋,没有手机的感觉很不好。

    人生地不熟,天色已晚,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打算找个旅馆先住着。

    也不知道银行卡还有多少钱。

    蓝天客栈,俗气的旅馆名字,在对面跳跃着黄灿灿的亮光,他忐忑的走了过去,忽然间,迎面驶来一辆车,差点撞到他,车主探出头,骂了句有病,走了。他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灯还是红的。

    姜离心有余悸的等了会儿,边上不少人因为刚才一事朝他看。

    密密麻麻的视线投射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面红耳赤。

    旁边走来一位老者,牵着一条大黄狗,那狗看见他,凶狠的叫唤几声,呲牙吐舌,不知道它吃了什么,一股子臭味被风吹到他脸上,姜离熏得差点要吐出来。

    对面的绿灯终于亮了,他赶忙跟着人群走过去。

    到了旅店才发现自己没有身份证,以前的身份显然是不能用了,老板问了他几个问题,一问三不答,没敢让他住,姜离没办法又找了几家旅店,路上又去自助银行取了点钱,终于在一个深巷里落了脚。

    新开的旅馆,带有一股子油漆味,屋里设备简陋,纱窗外面趴着一堆蚊虫,张牙舞爪的朝他示威。

    南方的蚊子一向比较猖獗。

    他在超市买了点吃食,坐在床上吃。

    楼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吵架,水流声冲进耳膜,才发现墙角处漏水。

    这条巷子附近有山,准确说,他站在马路边都能看见山脉,这里就是个稍好点的山沟沟,不知道天一把他扔到了什么地方,打算等睡一觉后再理清楚。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姜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是后半夜又被雷雨声惊醒了,窗户忘记关了,呼啦啦吹进来不少雨水,他走过去正要关,“轰隆”一声,电闪雷鸣,他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吓得面色惨白。

    惊惶的关窗,拉上窗帘,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又看见尸体了。

    要不要报案?可是没有手机,如果惊动警察了,会不会引来那人?姜离躲在床头,惶惶不安,只要一往窗帘处看,手脚就会发凉,纠结许久,正打算出去,门口传来敲门声。

    大半夜的,谁会找他?

    一瞬间,脑中想起入室抢劫杀人等新闻,姜离面色越发白了,脚下生根,走不动半分。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刚刚还要急切。

    姜离心跳到嗓子眼,突然想逃,目光再次落再那个窗户上,好似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但雨声太大,他并不能确定。

    门口的敲门声突然停了。

    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缓缓舒出一口气,一根特制的金属条从细缝里探了进来,姜离吓得面色惨白,慌乱之下,抱起屋内的木椅,屏住呼吸,抖着腿往门边走。

    哗啦一声,门栓掉落,一张脸露了出来,椅子猛地砸了下去,被人接住,来人是旅店掌柜。

    男人皱着眉,胳膊被划出一道红痕:“想起这间屋子漏水,敲门你也不开,我就只能用东西撬了。”

    姜离心脏噗通噗通跳,听完这话,到底是松了口气,差点瘫软下去。

    “你在屋子里,怎么也不吱声?”

    少年想到尸体的事,不知道怎么开口,喉咙似被堵住了,慢吞吞吐出一句话:“……刚、刚睡醒。”

    掌柜的在屋内转了一圈,盯着墙角的那道裂缝:“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只能给你换个房间了,之前也没想到会下雨。”

    姜离听着,点了点头,正要出去,男人拉开了窗帘,他脚步一瞬间僵住,却见对方回头,抱怨道:“窗户没关好,雨水吹了进来,哎呀,这窗帘都湿了。”

    少年没接话,目光缓缓移到旁边,恰好闪电劈下,窗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淡淡的苔藓。

    掌柜看他发愣,倒是笑了:“还不想换了?”

    “……没,没有。”姜离反应过来说,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自己吓自己。

    掌柜关上窗户,锁好房间,带着人往外走。

    姜离一直沉默着,新房间稍大些,是双人间,干净利落,就是要补差价。

    “没办法,单人间你之前那个是最后一间了,现在漏水了,你只能住这边。”虽然他们店家理亏,但这钱还是舍不得放弃,姜离明白对方的意思,并不想多做纠缠,他也不擅长交际,付了钱。

    掌柜高兴的走了。

    新房间舒服不少,楼上没有吵架的声音,也没有滴水声,他匆匆冲了个澡,照镜子时,看到身上的鞭痕,已经淡了很多,就是大腿根和后面颜色深些。

    那人一向是喜欢玩弄他这两处。

    想到楚轻,姜离心中一阵复杂,躺倒在床上,蒙住脑袋,睡得不怎么安稳,梦里都是窗外的那具尸体。

    雨在天将明时停了,近山处的空气向来很好,如果忽略掉腐烂的味道。

    大街小巷遍地垃圾,一阵雨下来,陈年的旧塑料袋都被冲刷出来,红的,黄的,白的,密密麻麻破了不少洞,都是虫蚁啃噬的痕迹。

    姜离醒来后肚子咕噜噜的叫,他出去买个饭,回来时发现一堆警察堵在门口。

    心头咯噔一跳。

    恰此时,掌柜的声音传来:“就是他,他之前住在那间房子里,我后来给他换的房间,警察同志,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一位女警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男警,五六个人都朝他看。

    “你昨晚换过房间?”

    姜离捏紧了塑料袋,蒸饺的味道并不是很大,紧张的点头:“嗯。”

    女警盯着他:“你别紧张,昨晚这里有人被杀,我们需要对所有人进行询问,尤其是靠近后巷的那几间。”

    她说着把人单独带到一个角落里询问。

    姜离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昨晚自己并非眼花,确实有人死了。

    他手脚窜上一股凉意,脸色发白。

    女警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坐下时,忽然道:“你看见了是不是?”

    姜离抿着唇,犹豫就是默认了。

    “可以具体跟我说说吗?”女警笑容温和,平易近人:“不要害怕,我们这段时间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并非担心这个,而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引来楚轻,天一的话还在耳边,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警看出他的挣扎,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离双手环着那盒蒸饺,紧张的说:“能不能、能不能不问我的身份信息,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对方愣了一下:“这个……可能不行,我们需要对提供线索的人进行登记。”

    少年不说话了。

    女警想了几秒补充:“这也是保护你的安全,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的信息不会让调查组之外的人知晓,这样可以吗?”

    姜离迟疑的点头,将昨晚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之后好像有人走动,不太确定,后来房东出现在我屋子里,他拉开窗帘时,尸体已经不见了。”

    “还有补充吗?”

    “……没了。”

    女警看着纸上的记录,道了谢,正要走,姜离问:“死者是楼上的吗?”

    对方讶异:“是的,你还知道什么?”

    他抿抿唇:“楼上……昨晚在吵架。”

    语罢再无言,跟陌生人交流还是不适合他。

    女警笑:“这个之前有人说了,你刚才提供的线索对我们非常重要,这几天你不要离开旅店,我们会派人在附近检查以及保护你。”

    他点了下头,又道:“我的信息……”

    “……只要你不是凶手,信息不会往外传。”

    女警走了,继续盘查旁人。

    姜离心情却异常不安且沉重,连日来睡不好觉,双眼下有淡淡的青乌。

    期间,警察来过好几趟,反复的问那几个问题,他一一答了,说真的,心累。

    案件进行了一个多星期,依旧没破,但确定了几个嫌疑人,其中之一居然是掌柜,作为那晚与之有接触的他就不得不被卷入观察,而这边的事闹上了环安市新闻头条,视频采访中,他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正在刷视频的林瑶也看到了这件事,讶异于社会人心险恶,正要退出屏幕,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照片上的少年总觉得像一个人,但是想想,两地位置,亗河省一南一北,应该不可能,摇了摇头,感觉是自己想太多。

    而在楚家处理完楚父后事的楚轻,正筹备着接任家主之位,没怎么关注外界的事,直到几天后,案子水落石出,各大新闻报道经过时,他看见了姜离的身影,即便只是打了马赛克的侧脸,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全身上下,只要是能摸到的骨头,他都能一寸不差的将之用电脑绘制出来。

    视频里的少年目击者肯定是他。

    天一被叫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妙,本来如果没这事,也许可以糊弄过去,但楚轻太了解姜离了,依照他的个性,根本不会跑那么远的地方,更不会什么也不带。

    手机里有他安装的定位器,少年不知道,即便是走,正常人也会带着手机。

    最重要的是,身份证上查不到他的购票信息,去环安市却不买票,怎么去的呢?显然是有旁人帮忙。

    天一跪在地上,一把枪抵在额头,楚轻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你帮的他?”答案不言而喻,这几乎不是问句。

    那一群守卫,没有天一的允许,少年根本逃不掉。

    天一以头抢地,其实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料想过,但是他想赌一次,就赌家主之位重过姜离,他真的是嫉妒,嫉妒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让他的王改变计划,甚至是影响情绪。

    哪怕自己可能比不得外人,但只要有东西在主子心中重过姜离,他心里就会产生一丝快感。

    “主子,属下只是不想看他毁了您,您是楚家未来之主,这样的存在于您而言是不利的,而且会成为您的污点和累赘,请主子恕罪,属下真的是为您好。”

    “是吗?”楚轻冷冷一笑:“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做主了,上次在无岐山时,你私换了天卫,引来杀手,这也是为我好?”

    天一张了张嘴:“那次是意外,请主子信属下。”其实无岐山时候,他换了一批新人去搜山,就是不想让对方找到姜离,最好死在山上,这样主子身边就没有拖累了,他确实是为对方考虑,没有错。

    楚轻忽然话锋一转:“知道这次我回楚家,为什么没有带你吗?”

    男人怔然,涌起不详预感:“……不知,属下不敢妄自猜度。”

    “你不敢这个,但敢自作主张!”楚轻食指微微下压,只要再进一分就能爆了对方的头:“你擅用职权,私下勾结阵营,天卫早已对你有意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想凭借资源一直留在我身边,但你忘了,我用人讲求忠诚,不需要自作聪明的人,你已经没有了天卫的资格。”

    天一瞳孔紧缩:“属下是忠诚的,绝无二心,请主子明察。”

    “……我不需要你带有目的性的忠诚,只姜离这件事,你已经触怒我的底线。”楚轻望着他:“我不会杀你,但是如果想一直活下去,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天一浑身发抖,难以置信,离开天卫的代价……太可怕了,对方绝不会让一个知道秘密的人活着离开,除非变成瞎子、聋子、哑巴、自废双手,如果这样,他还不如去死。

    “……主子,您不能不要属下,属下对您忠心耿耿!”他使劲的磕头,然而对方只是冷冷看着,透着一丝不耐烦。

    “三年前航海那场意外,有你的手笔,”楚轻容色疏冷:“后来我被推至风口浪尖,你与楚洛一直暗中有联系,以为我不知道吗?”

    天一身体僵住,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让你活着,已经是最大容忍了,如果你非要找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指腹用力,子弹射出,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右肩血水汩汩流出:“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天一这下是真的怕了。

    “滚!!!”

    楚轻到底是没再开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一即便是继续活着,也只是个残疾,坏不了大事,对方在七八岁时就被当成天卫培养,这些年,说实话,与他相处的时间比家族所有人都长,索性他还有那么一丝人性,让他活着,但是刚刚只要对方再多说一个字,他定会一枪崩了他。

    他的仁慈对外人一直少得可怜,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除了……

    想到姜离,楚轻漆眸沉了沉,手边的事估计是要搁几天了。

    此刻还是上午,阳光明媚,案子已经破了,是房东与女子苏某共同策划,为财杀人。

    姜离想到雷雨夜与房东单独相处的场景,心中一阵胆寒,手指摸到自己的银行卡,里面没多少钱,天一只给他准备了五千,买了个手机,只剩下一半,用不了多久就会花完,他有点犯愁的躺在床上,中午出去买个饭,继续躺着,到了下午四点,实在躺不下去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找工作。

    街道上熙熙攘攘,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姜离走在大街上,四处找招聘广告,也不知道他这种黑户的收不收,然而走了一路,都没见着招工的地方,颓然的蹲在人少的巷口。

    抬头,阳光非常刺眼,电线横七竖八,像很久没打理的头发一样乱,各色塑料袋飘荡在空中,灰尘折射在阳光底下,又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姜离支着下巴,感觉生活好难,离开那个人,真的什么都不会。

    他站起身,脑袋微微眩晕,因为案子的事,这些天一直没睡好,起了后遗症,他晃了晃脑袋,往前走。

    然而走着走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余光瞥见右后方三个戴帽子的人,好像盯上了他,手心起了一层细汗,加快速度,这些天基本不出来,对巷道不熟,他慌乱间跑到了偏僻处。

    身后三人还在追。

    姜离喘着粗气,冷风长时间灌入喉咙,咽喉火辣辣的疼,眼前昏花,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老大,那个外乡佬往送魂山那边跑了,要不要追?”

    那边全是墓地,棺材镶嵌在石壁里,寻常人不会朝那边走,据说不吉利。

    满脸胡茬的大高个犹豫:“再追一段路,我就不信那小子不害怕,到时候肯定会跑回来。”

    “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守着吧,那地方,真的不能去,我听说有山鬼……”

    一阵秋风刮过,几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高个望了望头顶金灿灿的阳光:“现在是白天,哪来的鬼?而且出口又不止这一处,要是跑到旁处逃了怎么办?接了任务,收了人家的钱,肯定是要把人抓到的。”

    瘦黑男与矮胖子没法,只得跟上去。

    姜离跑着跑着,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回头一瞧,几人依旧跟着,只得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山路崎岖,草木深深,乱七八糟的,被藤蔓绊摔一跤,不知道咯到什么东西,掌心靠近手腕的地方非常的疼,低头一看,差点失声尖叫,一地尸骨……

    跟上来的几人讥笑:“那小子果然是个胆小的,亏长得好看,等把人抓到,搜刮干净,卖到黑市里,应该能赚不少钱,我听说,那边有人就喜欢这种唇红齿白的。”

    姜离脸色煞白,往旁处跑,慌慌张张的,一直摔跤。

    远处的几人像在逗弄猫狗一样,突然不急了,打算等人折腾得没力气了,刚好下手,而且到时天色应该差不多了,直接用麻袋装回去,不会引人注意。

    姜离蹲在草丛里,一边驱赶蚊虫一边戒备的望着几人,不知道他们要跟到什么时候,四周荒无人烟,找不到出路。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去,夕阳西下,三人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干活,站起身,一点点朝少年靠近。

    姜离身形一个趔趄,后面是山坡,差点摔下去,站稳腿脚继续往前跑。

    几人加快速度追。

    姜离体力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不稍一会儿就被追上,瘦黑男伸手抓他,他吓得旁边跑,矮胖子又抓来,只碰到衣角,姜离惊恐的前行,前方是上坡,几步就没了力气,大高个掐着腰喘气:“你再跑啊,倒是跑啊,小兔崽子,等爷把你抓回去,非踹两脚不可。”

    “……老大,可别踹到脸,破相了就不好卖了。”

    “我看这一身皮子,比村上的姑娘还嫩,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要不咱兄弟几个玩腻了再卖?”

    几人的话语全数落入少年耳内,一瞬间,脸色惨白,浑身凉意涔涔,腿脚有些不稳,他忘了眼四周,石壁光秃,再往前就是断崖,他今天是要死在这吗?

    他忽然想起楚轻,心中涌起一股子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起那个人,明明是恨不得逃离对方的。

    眼眶有点湿润。

    三人以为他怕了,一脸yin邪的笑。

    “行啊,刚好老子尝尝毛头小子是什么味道。”大高个弓起身子,准备抓人,旁边两人从左右方向包抄。

    姜离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他看着几人,攥紧了拳头,忽然发了疯的往前跑。

    前方是悬崖,死路一条。

    三人不以为意,谁会傻到自杀?脚步匆匆的追上去。

    就在几人快要追到时,一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子弹穿过后背,刺破心脏,大高个倒了下去,另外两人怔,回头……

    满目肃杀,一袭黑大衣立在不远处,枪口冒着一缕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