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姚穿云再度有孕以后,脾气倒是比之前有所收敛。因为他真切的感觉到,皎阳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初与皎阳相识,他两人都外貌出众,彼此几乎一见钟情。只是他敏感多疑,不如皎阳洒脱,算起来,总是皎阳包容他多些。可他是真的喜欢她,心甘情愿跟着她四处奔波,在这乱世中用自己那不怎么结实的身子骨为她承受孕子之苦。她也以一腔深情回报他的付出,对他照顾得事无巨细细致入微。久了,他难免恃宠而骄。上次有孕以后他害喜严重,对她几乎没好脸色。她也不恼,平日里任性妄为的巾帼小将军整日陪着笑脸,对他做小伏低。 这次不一样了。 他知道皎阳依然喜爱他,体贴他,只是不再无条件包容他的任性。他乱发狗脾气,她也不跟他吵,只是面无表情的离开,理都不理他,更别说像之前那样花尽心思来哄他。 对于皎阳的变化,姚穿云是高兴的。 从前,她那样无节制的纵容他,总让他心里不安,忍不住一直试探她的底线,他怕她会突然受不了他翻脸而去。如今她展现了自己的脾气,倒叫他安了心,觉得他们终于像对寻常夫妻,有摩擦,会和好,日子便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是以这次有孕他害喜依然严重,心里却比上次踏实,人也平和下来。 因姚穿云有孕之初胎息不稳,皎阳便将战事交与姚霏云,自己专心陪伴成日吐个昏天暗地几度见红的孕夫。怀胎三月后,姚穿云害喜状况渐轻,皎阳放下心来,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挽着他出门散步。 两人心情颇好,一路上笑笑闹闹,皎阳摸了把他尚未显怀的肚腹,调笑道:“什么时候才能大起来呀?我都等不及想听听动静了。” 姚穿云握住她的手,放在肚腹上揉了揉,认真道:“你仔细摸摸,有些弧度了。”只是那凸起还很浅,衣衫遮着便看不出了。 皎阳笑嘻嘻的跟着他的动作揉了揉,忽地神色一凝。 他疑惑道:“怎么了?” 皎阳仙尊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某处,星眸中划过一丝厉色,望向姚穿云时已恢复成柔和的眸光,安抚道:“无事,看错了。”络城地君那腌臜东西竟还敢偷窥她!皎阳心中冷笑,只是顾及穿云在,她不便动手。 姚穿云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迟疑道:“你……可是看到那疯子了?” 他倒是敏锐。皎阳摇头:“不是,若真看到那人,我定会过去杀了他。”说说而已,她怎么可能当着孕夫的面杀人。 下腹传来阵阵坠痛,姚穿云白着脸,轻喘着说道:“我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皎阳见他脸色十足难看,连忙扶着他走向马车,心中又给那络城地君记了一笔:她的穿云这是被那混蛋吓出心结了,只是提到而已,就动了胎气。 回到府邸,已成驻府大夫的金石言为姚穿云诊脉,说了些强调过千万次的养胎心得,又给写了安胎药方,才被皎阳放走。 姚穿云半卧在床上,苦笑:“我这身子,能顺利生出孩子吗?”上次也是这样,怀胎三个月后便日日腹痛流血,下不得床。 “别胡思乱想了。”皎阳递给他一碗安胎药,若有所思道,“你说过上次也日日流血腹痛,也是从这个月份开始的吗?” 他点头,饮下安胎药。 皎阳恍悟:姚穿云以凡人之躯孕育仙胎,若不得她这个仙尊滋养,必然是生不出的。上次她没陪在他身边,他便日日徘徊在小产边缘,能怀到六个月已是奇迹。想到这,她眼神瞬间亮起来,勾着唇角,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瓣。 姚穿云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凭本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你,你想做什么?” 皎阳蹬掉鞋子,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亲他:“我想到个安胎的法子,我们试试吧!” 姚穿云明白了她的企图,惊愕不已,瞬间涨红了脸,躲闪着她的亲吻,结结巴巴道:“别!别!皎阳,我、孩子、孩子还不稳……别……” “怎么?”皎阳做出不高兴的样子,哼道,“顾着孩子,便不顾我了?” “不是的!”姚穿云以为她真的气了,焦急解释:“没不顾你,只是我……我……力不从心……” 他本意是怕伤着孩子,皎阳却故意曲解,一只手向抬了头的小穿云探去,似笑非笑:“力不从心吗?我看你力挺从心的呀!” 姚穿云脸更红,被她撩拨的呼吸都不稳。他按住她作乱的小手,轻喘着,有气无力道:“别……别这样……皎阳……孩子受不住的……” 皎阳冷下脸:“给不给?不给我真生气了。” “你!”姚穿云窘迫又委屈,腹中坠痛,小穿云更是胀痛难忍。他身体和心里都难受,眼角泛起红。 “算了。”皎阳收回手,掀被下床,“别弄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没意思。” 姚穿云拉住她衣袖,水润双眸中含着似怒似怨的情绪,咬牙道:“你怎能如此待我!” “我怎么了?”皎阳真有些不高兴了,“我待你不好吗?你不舒服,我没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吗?我没给端茶送水喂饭喂药吗?我没费心思哄你开心吗?你还想我怎样待你?挖出心来给你吗?” 皎阳劈头盖脸说这一顿,倒真说进了姚穿云心里。他愣愣的瞅着她,想到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如朝霞般灿烂美丽的女孩子,对他有多好,那股委屈和怨怼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皎阳见他不说话,觉得没劲,扯着衣袖想离开:“放手。” 姚穿云抓得更紧,低声说:“我给你。” 皎阳不为所动:“不想要了,放手!” 姚穿云忽地揽住她腰身,语气有丝急切:“别走,皎阳,我给你!” 皎阳用了些力气推他:“不想要!” 姚穿云病体怀胎后本就气虚体弱,又刚动了胎气,哪经得住皎阳仙尊这一推。他被推的向后仰倒,摔在床上,顿时腹痛加剧,冷汗冒了出来。 皎阳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伤到他,连忙过去扶他,问道:“你怎样?摔痛了吗?” 姚穿云不顾腹内绞痛,再度抱住她,几乎哀求:“别走,皎阳,我给你,我都给你,别离开我……” 皎阳眼见着他痛得浑身发抖,还见了红,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下不想要也得要了。 她倾身吻他,同时替自己与他褪去衣衫。在他不住似痛苦似舒爽的呻吟声中,用她的千年仙力,滋养着他腹内那枚小小的仙胎。 魔尊星霜心情郁怅愁苦,在魔宫中大醉了几日,只是举杯销愁愁更愁,清醒后她的心依然痛如刀割。她不知该如何缓解这痛,她觉得她被这痛折磨的快死了。 月华恨她,厌恶她,连孩子都不在乎,不想要。 她好难受啊……出生以来,从未这样难受。 她不想和这个恨着她的月华呆在一处了,她要去人界,找那个会对她笑、会依恋她、会渴望她留下陪他的月华小号。 就算他不是他,她也不是他想要的她,又如何呢? 就让他们两个失败者抱团取暖吧,也许这样,她的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络城地君给“皎阳仙尊”斟了杯茶,心里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仙尊已在他这处呆了三日,陪了他整整三日!忐忑的是,仙尊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仙尊。”他轻轻唤她,“这是络山晨露沏的茶,仙尊尝尝看。” “皎阳仙尊”回过神,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道:“你胎还不稳,别忙了,我又喝不出区别。” 地君笑道:“无事的,给仙尊饮的茶,自然是要最好的。” “皎阳仙尊”怔怔注视着他的脸,忽然问道:“你爱我吗?” 络城地君想到之前她也这样问过,下一瞬便动手杀他。可他不怕,哪怕再死千百次,他的答案还是一样:“我爱您,仙尊。” “皎阳仙尊”笑了:“再说一次,说你爱我,在乎我。” 络城地君没想到是这个回应,顿觉惊喜,连忙道:“我爱你,在乎你,即使你当我是卑贱的蝼蚁我也不介意!我、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皎阳仙尊”凝视着他炽热的眼神,一阵鼻酸。她对他招手,他立刻起身来到她面前。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微微凸起的小腹,轻声说:“真好啊!那你,还有这个孩子,就一直陪着我吧!” 络城地君心头巨震,狂喜不已。他大着胆子回搂住她,抖着声音道:“好!好!我愿意!我愿意!” 月华仙君收回缠绕在魔尊身上的神识,心头血喷口而出。他脸色惨白如飞雪,眼底一片赤红,双手紧紧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蜷缩着身子压住不断作动的浑圆胎腹,整个人抖如筛糠。 鲜血从产门蜿蜒而下。 束仙棘无声无息,老老实实蛰伏在他体内。 束仙棘无异状,为何他会如此痛苦…… 月华仙君想起百年前的画影山。 曾经的魔族圣地,现在的仙界禁地。 从小他就对修炼不感兴趣,时常溜到画影山躲懒。去的次数多了,偶尔会遇到那个偷偷溜进来的傻乎乎的魔族小姑娘。那小傻子以为自己躲得好,没被人发现过,其实还不是他一时无聊想看她究竟能傻成什么样,才给她下了仙法隐去她的踪迹。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竟是那荡平魔界叛乱的年轻魔尊。 她根本不用他帮忙。 她甚至知道他给她帮过忙。 不知为何,他心头浮起一丝恼怒,便不再去了。 再后来,他收拾了欺负皎阳的混球,插着束仙棘到画影山思过,再次见到了那小傻子。许是太久没见,那小傻子竟显了身影,还对他笑。 笑什么笑,傻得要命。 他嫌弃的想。 下一瞬,那小傻子便打晕了他,将他抢回魔宫。 至于为何没反抗……画影山太过无聊,魔宫也许会有些趣味。 他这样告诉自己。 到了魔宫,她从画影山上那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听八卦的小傻子变成了个话唠。 百年岁月,他逐渐明白了当初为何会对她出手相助,可她却似乎不求其他,仅仅满足于他的陪伴。 世人只道皎阳仙尊任性妄为,却不知高冷沉稳的月华仙君才是最无顾忌的那一个。他设计她饮一日仙,她酒醉后果然摸来他房中,抱着他毫无章法的啃啃咬咬。 他粗喘着,握住她的肩,问:“我是谁?” 她急切的凑上来亲他,含含糊糊:“月华……” 他勾唇浅笑,将她吃干抹净。 虽然事后她的反应让他失望,但磕磕绊绊,他们的关系总算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他满心欢喜打算娶媳妇生孩子时,哪里料得到那些他从没放在眼里过的束仙棘竟会是他与她之间的剜心刀。 仙族与魔族对彼此的澎湃爱意是束仙棘最喜爱的养料,它们蠢蠢欲动,时时刻刻准备诛杀魔尊。为保她的命,他不能倾诉爱意,不能接受她的心意,不能告诉她真相,甚至不能接近她…… 月华仙君蜷缩着,捂着胸口的手下滑,抱住颤动的胎腹。 去甚天庭!找甚天帝!等他从天庭回来,媳妇怕不是都和新欢生二胎了。 束仙棘而已,他自己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