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修罗场
洁白的走廊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与住院部其他楼层的吵杂不同，20层显得极为安静，钟乔晏能住进这层的VIP病房还是多亏了李昱导师的帮忙。 李昱轻轻推开门，病床上的人正输着液沉睡着，坐在床边的机器人只施舍了自己一个保持安静手势，又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眼神里满是温柔。 李昱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自己一个单身狗收到了暴击。 放下手中的水果，低声问暮色：“还没醒吗？” “醒了一阵子了，刚又睡了。”暮色给钟乔晏掖了掖被子，然后指了指门口，示意有话要出去说。 李昱靠在墙壁捏了捏眉心，神情十分疲惫。这几天担惊受怕，还闹了一出鸡飞狗跳，都没来得及躺下睡一觉。 “主人身体里的次人格没出来过。” 李昱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可能暂时沉睡了，这几天不要让他受刺激，等身上的伤好了，就转疗养院吧。” “主人不想去疗养院。”暮色也有点发愁，以主人固执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 “争取吧，暂时来说，去疗养院治疗是最好的选择了。等过几天斯威特教授到了，我会和他一起重新给乔晏做一次心理评估。”李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休息了，晚上再过来这里你先看着。” “我会的。”暮色点点头。 等暮色返回病房，钟乔晏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窗外发呆。 “主人怎么醒了？吵醒你了吗？” 听见声音，钟乔晏转过头来，笑得有些勉强，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沙哑，“没有，刚好醒了而已。” 暮色给钟乔晏喂了几口温水，指了指边上放着的水果，“主人想喝水果汁吗？李先生刚刚带来的。” “好，苹果汁吧。” 暮色拿出水果刀，仔细削着苹果皮，不经意间抬头瞥见病床上的人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双手，“怎么啦？” 钟乔晏一瞬间恢复了正常，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我在看你怎么削苹果皮能不断。对了，你是怎么醒的？” 暮色手中的苹果皮应声而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撒谎了，“我也不清楚，可能系统故障了吧，等以后去官方检测下就知道了。”说完，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皮，扔进了垃圾桶。 “李昱呢？” “李先生回去休息了，晚上会过来。”不止怎地，暮色的心中隐隐不安，细想却又抓不着。 钟乔晏低垂着脑袋，神色莫明地叼着吸管正喝着苹果汁，床头的内线电话响了，暮色伸手拿起，里面传来前台机器护士甜美的声音，“2003号房间的午餐已经送到前台了，请下来取一下哦～” 放下电话，暮色跟钟乔晏说了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钟乔晏的眼睛转向放在床头柜的水果刀，眼神一片阴霾，他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为了一个机器人，竟然要同归于尽？既然你要保护机器人，那我就偏要毁了他，只要毁了机器人的芯片，就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至于李昱，在他发现自己之前，有大把的机会制造意外杀了他...... 对此一无所知的暮色拿着午餐推开房门，见钟乔晏背着着自己站在窗边，窗户大开，忍不住关心道：“主人，风大，别着凉了，过来吃饭吧，是你爱吃的皮蛋瘦rou粥。” 钟乔晏攥了攥病服袖子里的水果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摆放着餐盒的人，“暮色，你的芯片长什么样子的？” 手上的动作一顿，暮色讶异地抬头，“主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想看看而已。”钟乔晏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暮色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熟悉之中又带着陌生，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脑海中浮起一丝大胆的猜测，暗暗心惊。 “我自己拿不出来，要不你帮我拿？”随着嘶的一声，暮色脸上的皮肤像推拉门一样，瞬间左右分开，露出里面的金属骨骼，一个小小的立方体从额头处伸展出来。 钟乔晏盯着那个小小的立方体，眼神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得意，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就要得手了，拿下芯片就能成功了。他连忙稳住心神，悄悄将踏出的脚收回，“你过来吧。”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暮色，即便是如此诡异的一幕，钟乔晏依然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神色，他满心满眼都在那个立方体上，袖子中潮湿的手指相互捻了捻，他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它摘下。 就在他伸出手要摘下立方体时，立方体突然往里收缩，糟了！ 他顺势用力推开暮色，顾不上身后拉扯到的伤口，急忙将手里的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厉声喝道：“别过来！” 暮色被这一招打得猝手不及，原本打算趁机抓住对方，如今却投鼠忌器，害怕伤了主人的身体。 他暗暗咬牙，“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想要你的芯片！”仍有些虚弱的身体经不住次人格的折腾，就刚刚的动作就令他一阵气喘，心中更是焦灼，更多的却是不甘心，明明就快要得手了，竟然功亏一篑！ “我的芯片对你没有用。”暮色强忍着怒火，分析着可行的办法。 “别废话，芯片给我。”害怕夜长梦多，次人格拿着刀的手往下压了压，修长的脖颈顿时被锋利的刀锋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别！”暮色急忙阻止，他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疯癫的人，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别人，但自己偏偏就是害怕这一套，“我说过，我拿不出来，想要你自己来拿。” 次人格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暮色，他很想干脆让暮色从窗户跳下去，20层楼的高度，即使是钢筋铁骨也会摔成一堆废铁，但是只要芯片还在，自己就会在短时间内暴露，不行，还得先拿到芯片。 他眼睛一转，嘲讽道：“想让我过去拿，你好趁机抓住我？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不傻。”他话锋一转，语气阴狠，“两条胳膊都给我卸了！” 见状，暮色知道这次恐怕是不能善了了，不是怕死，只是怕再也见不着那人。他不敢反抗，也不敢硬来，怕伤到主人的身体，更怕伤及主人的性命，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别磨叽，赶紧。” 催促的语调冷漠至极，暮色突然想到那夜那句缱绻的“我爱你”，同样的声音，不同的人格，对自己来说却是同样的结局。他关闭了痛觉系统，没想到觉醒之后还有这样的好处，他自嘲地笑了笑，在次人格的虎视眈眈下，抓住左手的胳膊，一点一点地生生撕扯了下来。体内被扯断的电线残缺的肩膀冒出，一颤一颤地抖动着，仿生血液喷出一道血雾，染红了一片白墙，又浸润了暮色半边身子。 次人格兴奋地看着残破的机器人，啧了一声，对不能听到惨叫声表示遗憾。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还有一条。” 暮色深深看了一眼次人格，平淡地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放心，不危及到我的话，我可是很惜命的。”次人格抬了抬下巴，示意暮色赶紧动手，他可是很好奇剩下一条胳膊怎么扯下来。 暮色弯腰，踩住了自己的手掌，与刚才一般无二的的撕裂声响起，断臂被他踩在脚下。一缕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还在半空中的血雾飘飘洒洒，仿佛在祭奠这悲壮的一幕。 “你可以放心了吧。” “呵，过来吧。”次人格眼神发亮，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毁了这张芯片了。 暮色看着眼前贪婪又得意的面容，眼神渐渐发散，仿佛看到那个温润的人，正微笑看着自己。他麻木地cao控双腿，走到那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打开，把自己最珍贵，最重要的芯片拱手相送。 耳边似乎又传来那晚那人那一声缱绻悱恻的“我爱你”，他想，原来爱我就是要推开我吗？所以，我的结局也就无所谓了吧...... 随着立方体被强行摘出，暮色眼珠中的亮光也随即熄灭。 次人格伸手一推，失去生命的的机器人嘭的一声砸落地面，溅起星星点点的血红。他摆弄了几下立方体，终于找到开启的地方，一张小小的芯片从立方体中弹出。 拇指和食指将细小的芯片拈起，双指用力一压，芯片应声而断，次人格看着地上破败的机器人，舔了舔嘴角，“等我将你扔下楼，怎么说还不是我的事情了？哈哈哈哈......啊——” 正当他笑的异常得意之时，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得双手用力抱住脑袋，连声惨叫，一边打滚还一边大骂：“你休想......我不许你出来......他死了......哈哈......啊......你住手......” “啊啊啊——”巨大的响声被隔壁病房的护士听到了，打开门正想询问发生什么事，没想到却目睹了血腥的修罗场，年轻的护士顿时被吓的不断尖叫。 见到里面的人正瞪着赤红的眼睛狠狠盯着自己，脸上满是血迹，年轻的护士登时眼前一阵发黑，拔起发软的双腿拼命奔跑，安静的走廊回荡着护士的惊恐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