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饭局
可能是因为气氛过于尴尬，何莽匆匆逃离了逼仄的静音室，临走前还不忘将陨星拖出来。 应该是怕他偷偷标记何亮吧。 大概是何莽特地交代过了，一路上都有士兵驱使那些囚犯清理血迹与尸体，安顿受惊的羔羊们。 偶有不听话的囚犯，士兵会直接开枪射杀，这时周围的乘客看到了会拍手叫好，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这群士兵是如何冷眼旁观的，一个个都把他们当成了救世主。 这种讽刺的场景，让陨星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前往观光通道的路上，有士兵向他点头问好，那奇怪的眼神看得他一阵头大。 难不成是把他当成了自家老大的向导了？还好何莽没看到，不然依他所想，这个士兵肯定会被整治一顿。 走在透明玻璃搭建的环形观光通道中，陨星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剩下要做的，就是在这群危险分子离开星舰前控制住何莽与何亮这对兄弟，免得节外生枝。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标记。 不就是出卖色相吗，这种事他做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 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直面无垠的宇宙，陨星驻足停留，透过特质的玻璃望向前方，只觉自己像天地里的一只蜉蝣，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火红的赤色星球正熊熊燃烧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热量，边缘张牙舞爪的火焰正跳动一曲狂乱的舞蹈。 左右两侧，两个星球与太阳相比，直接被打成渺小的萤火，隐约可见黯淡的轮廓。 再远处，就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微光，那是不远亿万光年的路程奔袭而来的星光。 脚下，一个蔚蓝的星球静静悬浮着，与其他两个星球呈掎角之势，组成了等边三角形的三个顶点。 这就是拜伦斯星系。 没有陨石带，没有卫星，也没有彗星，仅由一个恒星与三个同轨道的行星组成。 联邦所在的依云星、帝国所在的卡尔特星与帮派林立的混沌星球围绕着中心的太阳，形成了一个稳定运行的三星绕行系统。 多么神奇的宇宙。 即使每时每刻都有人为这种岌岌可危的境况担忧，它依旧让这种微妙的平衡存在了数十亿年。 “陨星！”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陨星回头，瞥见一个被火红映照半边身躯的人影正向他跑来。 是何亮。 “怎么了？是精神屏障出现问题了吗？” 以他们两人的等级差距，一个吻构建出的精神屏障应该够用了。 况且还帮他撸了一管。 联想到那个潮湿、温热而又缠绵的吻，何亮的脸颊两侧飞速升起红晕，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心跳也不自觉地加速。 他还对我笑了！笑了！ 这算是有希望吗，听哥说向导都很高傲，不会对没眼缘的哨兵假以辞色… 我之前的表现也太差劲了吧，也不知道他对我的第一印象怎样… 强行收回不合时宜的思绪，何亮双手撑住膝盖，低头掩盖自己的神色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那只是治疗而已，不用在意。” 无形无相的精神力化作触手飘荡至何亮周围，陨星闭上眼，仔细检查着他的精神状态。 触手传来的感觉像是泡在温泉里，“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淡金色的毛线团处于何亮脑袋所在的高度，正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没有异常，精神域很稳定，看来屏障的效果还不错…就是情绪有些太活跃了？ 还有，信息素跑出来了…收敛一点，他可对愣头青没兴趣… 收回触手，陨星看着眼前矮他一个头的哨兵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的模样，职业病发作没忍住说教了几句， “你才经历觉醒，应该要乖乖待在静音室不要到处乱跑，多适应五感的变化…” “…试着控制自己的感官，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感，这样容易失控…” “…记得以后找一个喜欢的向导结合，不要老是用安慰剂，那玩意儿用起来可不怎么好受，副作用也不小…” 为什么不能是你？ 一阵微风拂过心头，这念头如同蒲公英随风飘荡，轻飘飘地落在心田扎根。 “谢谢你救了那些乘客，”抹了把脸，何亮忐忑不安地开口道，“如果没有你，他们都会死在那群人渣手里。” “与其感谢我，还不如和你哥沟通一下，让他管好手下的人。” 完了！好像撞枪口上了！怎么办怎么办！ 挠挠头，何亮补救道：“我不知道他会纵容那些人…” “你知道，”陨星笃定道，“他是你哥，你当然知道他会怎么做。” 对上陨星古井无波的眼神，何亮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他看穿，这让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毕竟，他说的是真的，那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是不可能对他人的死活有感觉的，即使爸爸死在面前，他也… 想到这，何亮忍不住红了眼眶，幸好有太阳燃烧的火光遮掩一二，不至于让陨星看到这副丢脸的模样。 看看时间，陨星晃了晃腕表，对捂着心口一副抑郁模样的何亮问道：“到了吃饭的时间了，要一起去餐厅吗？” 点头接下陨星递过来的台阶，何亮落后一步，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 餐厅。 满地的尸体与血污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端着枪维持秩序的劫匪与排成长队等一口饭的乘客。 在劫匪的注视下，乘客被取下手铐摘掉口塞，喝掉分发下的营养剂，又被堵上嘴巴拷住手腕，自觉走到角落接受统一的看管。 而没有轮值的劫匪，则围着几个圆桌坐成一片，享受着星舰聘请的大厨做出来的美食。 陨星粗略数了一下，整个餐厅大约有三十来个劫匪，而驻守星舰其他位置的则有更多。 也不知道何莽是怎么把这么多人带上来的，那些囚犯可没法光明正大的上舰。 看到能够自由活动的两人，一个士兵比了个手势，瞬间几人举枪对准他们随时准备射击。 这时就需要何亮出面了。 举起手做投降状，何亮对指挥者开口道：“成哥，是我，何亮！” 指挥者掌心朝下按压，士兵即刻收起枪，恢复成待命的姿态。 “原来是亮仔。” 说着，指挥者向他们走来，他的下颌上有一条蜈蚣状的短小疤痕，让人一眼就能记住，更何况是记忆力超强的向导。 是之前用眼神揶揄他的那个士兵。 “这个就是老大的向导了吧，我是李成，幸会幸会。” 这是在向他示好？ 看着李成伸出的手，陨星停顿了一下，才伸手与他客套了一下。 看到李成一副见领导的样子，又听到那句老大的向导，何亮皱眉，反驳的话语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他不是我哥的向导。” 这小子，平常可不敢跟我这么说话的，这是喜欢上这向导了？ 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李成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那就是亮仔你的了。”说完还拍了拍何亮的肩膀。 要是真的是我的就好了…何亮摸摸鼻子，掩盖自己的笑容。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他是谁的，陨星皱着眉在一旁一言不发。 没必要和他们生气，没必要… “你们两个是来吃饭的吧，我带你们去老大那里。” 跟随他的脚步来到一个包间门口，李成朝门内大喊一声：“老大，他们来了。” “进来。” 低沉的声音穿透门板，何亮率先入座，陨星随后。 包间内，何莽两手向后搭在在沙发背上大刀阔斧地坐着，作战服被扯得紧绷，勒出肌rou的轮廓，特别是胸前两团胸肌突出的不像话。 眼神扫过何莽的胸前，陨星给自己到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抚慰了久旱的喉管，却熄不了心里的火。 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枪实弹地做过一场了。 “不怕死？”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懵了何亮，但陨星知道他指的是这杯水。 “怕什么，你不是打算把我拐到混沌星球上吗？怎么舍得让我死。” 不管是什么势力都欢迎哨兵加入，带着一个稀有的高等向导投诚更是加分项，何莽肯定不会放走他这个行走的资源。 “还挺清醒的。” 将手里剩下的半杯水推到对面，陨星手指敲着桌面道：“要试试吗？” 咚、咚、咚的声音敲在他的心口，何莽拿起玻璃杯凝视片刻，又将它放下。 “胆小鬼。” 这句嘲讽传入耳中，那咚咚声瞬间变了味，一下一下地像是在敲击他的自尊，何莽再次拿起玻璃杯将这半杯水一饮而尽，才慢慢品出了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着了他的道了…这个向导，勾引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看到陨星嘴角的笑，又看到何莽脸上淡淡的不愉，何亮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氛围。 直觉让他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服务生打断，何亮只好端坐着等待上菜。 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好家伙，全是联邦的菜式。 “真没想到你们帝国人也会喜欢这种菜。”等服务生摆好盘，陨星一边夹菜一边开口道。 “我的名字听起来难道很像是帝国人吗？”难得的，何莽多说了几个字。 “不，听起来比较像联邦的名字。所以说，你们是从联邦移民到帝国去的？还是说祖上就在帝国定居了？” “关你——” 打断何莽脱口而出的呛人的话，何亮道：“是父亲年轻时去帝国旅游，遇到了祖上移民帝国的母亲，两人相爱生下了我们。” 这小子！胆子大了啊！ 强忍着小腿处传来的疼痛，何莽对何亮怒目而视，他却视而不见，眼神一直黏在陨星身上不放。 “听起来会是个浪漫的故事，你愿意讲给我听吗？”陨星将停留在何莽胸前的目光移开，转头对何亮笑道。 他当然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但他只是想多获取一些情报，至于是从谁那里得到的并不重要。 “当然！”被陨星这么专注的看着，何亮都想掏心掏肺给他看了，“这要从——” “闭嘴。” 突兀地打断两人的对话，何莽对何亮说教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不敢反抗何莽，何亮安安静静地与桌上的菜作斗争。 这两人的关系说是兄弟，但看起来更像父子一些…一边吃菜，陨星一边思索着。 没有陨星挑起话题，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金属与陶瓷碰撞的声音。 “你，跟我来。” 放下筷子，何莽对陨星说了这么一句，就起身先离开了包间。 “你哥的说话方式还真有个性。”还没吃饱就被叫出去，陨星摸摸肚子，语气有些无奈。 “我哥说话就喜欢气人，待会他和你说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大胆地抓住陨星的手，何亮忐忑道。 嗯？这是… 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陨星回答道：“说话更难听的人我都遇到过，这有什么。” 说罢，陨星起身跟上何莽。 你比较喜欢哥吗？我呢…眼神目送陨星离开，何亮趴在桌上放空脑袋，平日里让人大快朵颐的饭菜却提不起他的胃口。 我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