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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她是为我驻足的流云

    义卖的那天,是我的生日。

    从Y街到陌山的路上,经过义卖的地点。祖母爱花,我思索着为她买一束,她该会高兴。

    我便是在那里遇见了她。

    她有着与旁人不同的齐肩棕红发,蓬松柔软,带着绝妙的自然卷曲。肤白胜雪,唇色鲜红。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朝着每一个在摊前停留的人,露出美丽的笑容,接着低头在手上的本子上记下几笔。

    不知为何,无端想起天间的流云。

    她卖的是小盆栽,义卖目的,本就不是盈利,所以并不昂贵。

    她会对我笑吗?如果我去买一盆。

    我有些想看。

    我走到她面前时,摊子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她忙着算账,并未抬头看我,一直到我将钱放到她的面前。

    我这盆,不知与别人的有什么不同,竟贵了一倍有余,且她都不对我抬头。我思来想去,只得一遍遍地数着茎上的芽叶,难以释怀。

    我随着人群往车站去,突然听及有人在身后呼唤。无比清澈的嗓音,云开见日。我下意识地认为,这一定是她的声音。

    她冲着我招手,发尾在阳光下,是纯正的红色。我从未想,有人会如此夺目,甚至可以让我忽略旁人。

    “刚刚价格报错了,这是找你的三十块钱。”

    整整齐齐的三十块钱,递到我面前。

    我一眼便看出了价格的算法。寻常人是该如何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不是应该开个玩笑?

    我说,这多rou有五个枝,没数错。

    她惊讶地看着我,找钱的手顿在半空中。这是给我独有的表情,比那恰到好处的笑好。

    那天祭拜祖母时,不知为何,我向她说起了这件事,嘴角的肌rou略有松动。

    我当这是露水之缘,直到作为新生代表讲话的那日,看见她在本班的队伍里,和隔壁班的同学悄悄打闹。

    她怎能算得上“悄悄”二字,她是如此地光彩夺目。

    她也看见我了,却好似不大高兴,轻手轻脚地回到队伍内,不再做声。我不该看她,我知晓我的眼神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吓到她了?

    回到班级坐下时,我看着她一点点地靠近我的座位,最后,坐到了我的旁边。

    祖母离世时,父亲没有过问,只打了一笔不小的数额,让我自行解决。如果从什么里来看,我怕是天煞孤星类的人,只适合孤独。

    但是她不一样。

    她天生就是活在人群中的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靠近的存在。

    才刚刚开学的工夫,前后桌的女生已经约她一起吃饭,连收拾书的时候都要转过来和她说话。

    她将下巴搁在堆在桌上的书本上,冲着我笑。面若桃花,又似四月春风,吹乱一池碧水。

    “我叫云澜。”她说。

    名字的读音好,从抿嘴浅笑到开怀大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寓意又和自己的第一印象极为相符。

    “嗯。”我不善言辞,许是跟人交流得太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笑。

    她好像有些受挫,竟然为自己讲小话给我道了歉。

    我并未为她这个生气,应该说,我几乎从不因什么事生气,但她同我道歉时,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桃花瓣飘在幽潭之上,连心神都乱了几分。

    我递了两张纸给她。这幅模样,还是不被别人看见的好。

    学习是一件轻松但需要持续努力的工作,可对于她来说,却好像易如反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可以做好。

    她喜欢趴在桌上,侧过脸,对着我笑,接着说很多话。今天发生了什么,她的中学是什么样子的,各种各样的琐事,从她的嘴中讲出,都能变成一个个跌宕起伏的小故事。她问我的问题都是几个字能回答的,使得我们的沟通没什么障碍。

    即使有障碍,我也是愿意同她讲话的。

    第一日放学回家时,她住在我的隔壁。阿姨已经收拾好了家里,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消解着空调起作用前的热度。这时,我才看见这窗子,竟然是互通的。

    她拿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看向这边多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客厅里的空调开了有一会儿了,可是二十度的冷风和整瓶冰水,都好像缓解不了我这躁热的情绪。

    应该是空间太大,不好降温。我朝她点点头,进了房间。窗台上的阳光很好,多rou的侧枝都逐渐发展,生机盎然。

    她加了我的好友,但什么也没说。

    第一个月强制在学校食堂吃饭,于是我让阿姨推迟一个月再来做饭。她身边有很多人,总是和两到三个人一起,她吃饭很慢,可能是因为总是说话,像在教室里一样,她挑食严重,不吃胡萝卜和猪rou,每次都会规规整整地挑出来,放在餐盘盖上。

    不知不觉地,就注意到她的许多事。

    学校的附近,总是会出现商圈,文具店,书店,药店和小吃店,一应俱全。周末时,我去药店补充些家中的常备药时,正巧遇见了同是出门买东西的她。

    那天下雨,她一只手里拿着牛奶和书本,另一只手提着饭盒,站在自动贩卖机下面,眉头有些皱。

    毫不犹豫地,我走了过去,替她撑起伞。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挂起了笑容。

    这几个星期里,我已然见过了她各种各样的笑。狡黠的,明媚的,撒娇的……

    如果她不是单纯极了的人,就该是稳cao人心的那类。一个处在温良与娇俏的平衡点上,善解人意且聪明机灵的美人。

    她知道,没人能拒绝这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美丽笑容,包括我。我接过了她准备用来挡雨的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她朝我道了好几声谢,甚至在看到我因伞的位置不够而淋湿的肩膀里,还担忧地叮嘱了几句。

    那担忧的表情太过逼真,但想到她也许对每个人都会施展这样恰到好处的关心,我的心中无甚波澜。

    博爱的人,同我差别太大,交集多了,便是自寻烦恼。

    我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淋湿的头发,又换了身衣服。便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面颊微红,一言不发,把一袋东西塞进我的手中,转身跑了。

    一袋感冒药。

    连同着她捏过的地方,灼烧起来。

    第一次月考,出得不算难,有几处超纲的地方。她喜欢数学,但不喜欢对答案。而王亦杰喜欢拉她对答案。

    我替她解了围,但好像是给人难堪了。她一边安慰着王亦杰,一边给我打圆场,无奈的样子,在我看来,很讨喜。

    她有些偏科,理科四门,相当拔尖;语言两门,一塌糊涂。

    老小区,墙的隔音效果极差,我坐在书桌前,能听见她和母亲的对话。她爱说话的性格,在家中也是一样的,但听别人说话总归是不好的,我一般都带着耳塞。

    班主任提出选座位政策时,自发就把我定成了组长。

    我只能选一个组员,其他的抽签来定。我犹豫了。想继续看见她,又不想同她过于亲近。午休时,她就着睡觉的姿势凑近我,言语中好似有些遗憾。

    她说,让我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这世界上怎会有她这样迷惑人心的存在?我习惯一个人,可在这瞬间,被什么奇怪的情绪影响了。挑人的时候,我在她的名字上画了圈。

    她有点近视,所以我排座位时,给她选了一个不反光,而且靠近黑板的位置。

    让王亦杰吃过一次瘪以后,他再不愿同我讲话。云澜搬过座位,看起来很是兴奋,整个人几乎趴在我的桌上。

    虽然我不喜交友,但长时间和别人僵持,也带来许多麻烦。为了解决这些麻烦,我填满了王亦杰的运动会报名表。

    三场田径而已。

    每年的城市马拉松,我都会去参加,并且能拿到不错的名次。

    但是运动会那日,有些受了凉,呼吸不太通畅。

    按照男女分开的方式坐,她离我很远,仍然和身边不太熟的女生谈笑风生。她和谁都会很聊得来。

    两百米和一千米连在一起。如果单纯地只是跑步,不会很累,可是要拿两个名次,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呼吸不畅,冷空气吸入太多,跑完后我有些缺氧。远远地看见班上的同学挤在领奖台边,好像是在争些什么,我听不清。肺部带着个风箱,呼呼地向外漏着风,试着发出两句声音,也完全做不到。

    其实无妨。我这样的人,就算整天整天地不说话,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直到她向我跑来。她的手上捏着一瓶矿泉水,因为五指过度用力,杯壁微微陷了下去。水是咸的,和普通的不一样,我却硬是喝出了些别的味道。

    她眼里的焦虑,闪着细小的光芒。

    今天不止我一人比赛,但她却是只为我一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