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后颈被人狗似的舔了一下,赵楚舟动了动手指,有点疲累地嘟囔了句:“你别闹了。”

    鼻音浓重,又带了点沙哑的尾音,苏玉峤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很亲昵地用鼻尖在他肩胛骨蹭了蹭:“你想吃什么?”

    他多动症似的,又像是初次确认心意,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心都掏出来,让赵楚舟好好看看,他也是喜欢他的。

    太年轻了,生机勃勃又天真活泼。

    赵楚舟任由他对着自己腻歪了好一阵子,才把他赶走:“我睡到十点钟,困。”

    他为什么这么困,苏玉峤比谁都清楚,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出去了。

    年轻的Alpha出门的舞步都足够跳一曲探戈,他丧心病狂地走到奶泡的鱼缸旁边,把他从缸里捞出来,对着它的龟壳亲了一下,和龟壳里的小王八对视片刻后,快乐地和它分享:“好运和你一起分享哦!”

    奶泡:wdnmd

    苏玉峤去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早餐,然后有点无聊地去看电视剧,好打发时间。

    电视的内核只有谈恋爱,苏玉峤以前看到这些剧情都很真情实感,可是现在体感就一般般,不知道性别分化会不会带着心理也发生改变。

    他给自己泡了杯奶,听着电视里捧读一样的台词,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

    赵楚舟的家什么都不缺,家具设备一应俱全,甚至因为他喜欢,还特意买了一台PS4,就摆在进门的客厅处。

    可就是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

    苏玉峤想,赵楚舟是不是就像B612星球上的那只狐狸,终其一生,等待小王子的造访?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赵楚舟,他不用苦等,他是被毫无理由偏爱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苏玉峤心里堵得慌,年轻的人,就很容易一根筋地热血上头,他顿足了片刻,小心开了门,蹲在赵楚舟床边偷偷看他。

    赵楚舟的身形其实很纤细,他不太像Alpha,但是信息素的级别又很高,生气的时候想必也能赤手空拳地打趴好几个人。

    室内的温度要比外头高上不少,赵楚舟的脸睡得泛红,手腕从被里伸出来,雪白的一截,像玉,又很欲。

    苏玉峤轻轻摩挲着他突起的腕骨,默默感受着赵楚舟身上传来的,他的信息素,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很好。

    他把着赵楚舟的脉搏,感受他温热的血管,俯首吻在他手背。

    手指被人突然紧紧攥住,苏玉峤以为他醒了,抬眼却看见赵楚舟额头沁出冷汗,眉头紧锁的样子。

    ……

    “他爸爸是杀人犯,你知不知道?”

    “啊?真的吗?他爸爸可是老师,怎么会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啊,太恐怖了吧!”

    “不止,听说不止杀人,还猥亵女学生。”

    “呸,怪不得他眼神就不对劲,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赵楚舟呢?他知不知道自己爸爸做的事情啊?好恶心。”

    “哈哈哈哈哈,有那样的爸爸,他也不是好东西。”

    恶毒的语言都像刀,每一句都往他心窝里捅,他想辩解,却连嘴都张不开,麻木的任那些诋毁的语句全部加在他和家人身上。

    十岁的赵楚舟,尚且还不能很好的理解正义或公平,就已经提前感知人心险恶。

    mama每天以泪洗面,带着他一次次搬家,可是不管走到哪里,杀人犯几个字都如蛆附骨,一辈子将他钉死在精神的耻辱柱上,抬不了头。

    赵楚舟问过,为什么爸爸要杀人呢?

    每次提到那个男人,温柔细腻的mama就会歇斯底里地疯叫。

    “你不许提他!不要说,你没有爸爸,赵楚舟,你没有,你不可以!”

    他茫然无措地承担全部的恶意,来自外人,来自母亲,来自做错事的父亲。

    mama也死在十二岁那年的深秋,梧桐叶子掉干净了,她也没有再醒过来。

    直到十六岁,他才知道,爸爸根本没有杀过人,作为一个老师,他有一次发现班上的女学生下课之后被人强行带走,情急之下跟了上去,惹到了当地的黑社会。

    那个女生被救下来,爸爸也没有死,但他注定余生都要为莫须有的罪名赎罪,连妻子都不信任他,只有儿子知晓一切。

    在缺席正义的,整整十年后。

    他想起那个被救的女生,他质问她为什么不肯出庭作证,那个女孩子只会捂着脸哭,说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勇气。

    责骂和诘问逼得他喘不过气现实和真相又令他痛苦不堪,赵楚舟像是溺水的人,抓着苏玉峤的手,就像抓住了浮木。

    眼角沁出眼泪来,他并不是会哭的性子,想要呼救都发不出声音,突然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刺痛,赵楚舟睁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视线被泪水模糊,又被人伸手揩去,赵楚舟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无名指,喃喃道:“刚刚好痛。”

    那里留着一个齿印,一看就是Alpha犬齿的形状,手指根部整整齐齐被咬了一整圈,像是一枚齿印围成的戒指。

    苏玉峤刚刚咬他的时候还觉得挺浪漫的,现在见赵楚舟一直盯着他自己的手指,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尴尬:“咳咳,就是,我觉得你手上太空了,刚刚做了噩梦吗?”

    转移话题的本事一如既往的生硬,赵楚舟却从来没觉得这么真实过。

    以前的每一次,他都是一个人浑身冷汗地从梦魇里醒过来,没有苏玉峤,好冷清。

    齿印整齐又浅淡地拓在手指上,像一条赤蛇,苏玉峤没有在咬,他是用刻的,刻骨铭心的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