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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管我娶谁,您都不一样

    第二十二章

    张玉衡、李北寒二人一夜翻云覆雨自不消说,身体交缠之时,心也前所未有地靠近彼此,不管各自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盘算,都没法儿抹消这夜的悸动。只是他们都再清楚不过,有些在床上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人在情热之时,做下的百般允诺,都不能尽信,不然难堪的只有自己。

    至于可信的有几何,不可信的又有几何,只能在微妙的、如履薄冰的试探中找寻答案,这便要看各自在情场上的手段了。李北寒纵横风月场多年,和他有关连的女人不知多少,手段自不必说,张玉衡呢,虽没有过多少风流韵事,可终究不是无知稚子,将生意场上的学问拿过来用,绰绰有余。

    张玉衡拿不准北寒对自己有多少真心,这真心又能让他做多少付出,毕竟,李长川可是他的亲爸爸,关系再不好,彼此之间再有芥蒂,都血脉相连,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徐徐图之;李北寒呢,觉得二mama的话真假难辨,相互交杂,不可尽信,不可任他摆布,必须坚壁清野,不能贸动,不然只会让二mama当傀儡摆布,当枪去使。

    当李长川派来的警署探长抵达白水县,李北寒手臂上的擦伤都要好了,张玉衡带来的技术人员们的工作也完成了大半,不用多久,一行人就能功德圆满地返回奉天城,由张玉衡牵头,筹措资金,购买机器,修一截运煤的铁路,正式开采坷山矿藏。

    探长姓曹,名叫曹德,是个看上去阴气森森的男人,张玉衡私下认为,他是审讯犯人审的多了——或者折磨死的犯人多了,身上才会有这么重的鬼气,让人一对上他的眼,就背后直冒冷气,好似和鬼魂同居一室似的。

    曹探长冷则冷矣,本事是让人心服口服的,要不李长川也不能派他来白水县追查刺客背后的真正指使者,他仔细询问过张玉衡、李北寒,甚至含英和一众士兵、商人那天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又马不停蹄查验刺客的尸体和遗留下来的衣裳和手枪,趸儿都没打,就跑去了坷山勘察现场。

    张玉衡道:“北寒,你当和曹探长一道去坷山看一看,说不定,能留意到先前我们没留意到的蛛丝马迹。”

    李北寒淡淡道:“二mama,您明知道,我来白水县,是来保护您的,旁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张玉衡眉毛拧在一起,不重要?差点儿让人杀了丢掉性命,还不重要?那天底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在他看来,北寒明明很清楚幕后真凶的身份,只是不肯说出来,以免闹得人心不定,或者,他根本就是想要包庇凶手。

    想是这么想,张玉衡没把这些话说出口,遇刺那晚,他和北寒固然在床上翻云覆雨,玩儿了个痛快,可他也没忘记北寒是如何掐着他的脖子予以威慑。北寒不想提,那他又何必自找没趣儿?

    曹探长在白水县“上蹿下跳”不过几天,就一副志得意满模样,看上去,是把指使刺客行刺的幕后真凶挖了出来,奈何做报告时,李北寒不许旁人在侧,和曹探长“谋划于密室之内”,连张玉衡都不肯留下,显然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也让张玉衡心中猜测更有底气。

    由于曹探长和警署几个职员来到白水县,张玉衡、李北寒二人不得不留意行为举止,免得让这个鼻子比狗还灵的探长嗅到不对,再回报给李长川得知,如此一来,夜里居然也没再一起睡过,连白天都很难独处,总有一群人簇拥着。

    李北寒甫睡了二mama,这哪儿受的了?白天,看着二mama和石宣海等人相谈甚欢,和乐融融的样子,简直连牙齿都要咬碎了,恨不得把这个小白脸掼出去,再将二mama按到床上为所欲为。

    可这样的事,哪能当真做出来。

    没待几天,此间事了,张玉衡决定打道回府,回奉天城运筹决策,只留了手下两个信得过的大伙计在白水县支应,警署来的曹探长也和他们一道回去,一点儿也没发觉李北寒的不满,还自以为恰到好处地拍二夫人马屁呢!

    所幸,上了火车,旁人总不能再来搅扰二夫人清净,李北寒终于能和二mama独处——自有含英为他们做红娘,免得外人闯进来,看见不当看的事儿,闹得无法收场。

    张玉衡拿手帕掩唇,看着外头荒芜衰败的风景,轻轻咳嗽两声,远山般的眉毛若无若无地蹙着,合着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蛋,又裹在墨色貂裘当中,怎么看,怎么柔弱,让人忍不住心疼。

    李北寒问:“二mama,您身上不舒坦?要不靠着我躺一会儿?”

    他知道二mama不是弱不胜风的小女人,只是,看他这样,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担忧。

    张玉衡转过眼珠,看一眼他身上硬邦邦的军装,轻咳着道:“我怕教你的衣服硌着。”

    李北寒二话没说,把外套脱掉,过去将二mama搂在怀里,让他好好儿休息,手撩开他垂下来的一缕青丝,低声道:“您睡一会儿,我在这儿不动。”

    张玉衡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儿,觉得放松,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这两天睡的实在太多,这会儿再想睡也睡不着了,只是轻轻阖着眼,把脸埋在北寒怀里,轻声道:“下回出来,不知道要是何年何月了。”

    李北寒沉默一会儿,低头看着他,“只要安全,您想何时出来,我都陪着您。”

    张玉衡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儿,“哪儿那么容易……回去了,你就要娶妻了。”

    他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滋味儿,世上,万事万物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老地方,想动都没法儿动,将来,李北寒和他的妻子举案齐眉、夫妻合鸣,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影自怜,又有什么用。

    李北寒手一顿,沉声道:“二mama,您放心,一切都不会变,不管我娶谁,对我来说,您都是不一样的。”

    他说这话,仿佛立誓,真的打算在娶妻之后和二mama维持不清不楚的关系,自以为周到体贴,是一顶一的好男人。在他自己眼里,或许真是如此。

    呵。

    张玉衡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可他的脸埋在李北寒怀里,没叫他看见,他不冷不热地道:“那二mama先谢谢你。”

    火车咣当咣当回到奉天,一行人回了帅府,张玉衡连着闭门不出三天,方把这一趟损耗的元气补回来,而李北寒,真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去了槐树县见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李长川要他娶谁,他再不愿意,还是要娶,更别说,要他自己选,他也没有一定要娶的女人。

    含英伺候小姐入寝时,揣摩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这几天看来身子不爽利,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您说呢?”

    张玉衡心神不定,迟疑须臾,说:“我……我不知道,这会儿怀没怀上,含英,你看呢?”

    含英早知他和小爷之间的事儿,闻言当然不会惊讶,只是低眉顺眼道:“小姐,您取笑我,我哪儿知道怀了孩子什么样儿去?只是听说,假如有孕在身,会口味大变,懈怠困倦,嗜酸嗜辣,敏感易怒,还会流眼泪,不过……”

    张玉衡知道她的“不过”后边儿是什么,不过他平日一贯没什么精神,性情也敏感,容易生闷气,至于口味、酸辣、流眼泪,这段日子也没有过,如此说来,他是没孩子了?可他那晚明明觉得自己怀里开了花儿,那花儿原来没开么?

    他闷闷不乐地背对着含英,阖上了眼,权当自己睡着了。

    ……只是,没真的怀上,那还得靠北寒来给他……那小冤家,去见他将来的妻子,也不知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要是和那位留过洋的朱小姐看对了眼,那……

    他他咬咬牙,给自己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