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燃以为会听见争吵，脾气火爆的柳云燕会摔掉东西，可他什么也没听见，然而这样也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紧张。

    过了一刻钟，楼梯间响起“哒哒”的高跟鞋声，柳云燕表情平静，独自一个人下了楼，路过沙发上的柳燃，表情复杂了一瞬间，停了下来：“小燃，以后不用去学金融了。”

    她似乎有些不习惯地走近柳燃，生疏地摸了摸柳燃的头发：“不喜欢，就跟小姑说，小姑不会逼你。”

    柳燃这一刻，心陡然轻了起来——他猜到应该是望奚和小姑聊了什么，才能让小姑这样改观。

    柳云燕走后，柳燃急急忙忙跑上了楼，在书房门口看见了正在整理文件，往抽屉里塞的望奚。

    看见他，望奚有一瞬间不自然的紧张，握着文件的手也微微用力，捏皱了白纸。随后他把东西整理好，并关好了抽屉。

    柳燃还沉溺在兴奋中，目光闪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抱住了望奚：“小妈，你和小姑说了？你和她聊了对不对，小姑说我不用再学了。”

    “嗯，我告诉她了。”望奚替兴奋的小少爷整理好因动作而歪掉的衣领，牵着柳燃往楼下走去。“快下去吧，菜快要冷了。”

    奶油浓汤烹饪到浓香入味，柳燃一边喝着汤，一边因为方才的兴奋而轻轻哼着歌，他向来不吝啬夸赞望奚，而望奚也总是做了比他想象中更多、更好的事情。

    “小妈，你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望奚越发长开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眉眼轮廓越来越精致，浅色的瞳孔里时时刻刻都倒映着璀璨星河，原先的美丽只是一些浮于浅表的，生硬的冷淡美感；而如今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融入柳家的做派，像生来的贵公子一样，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优雅，在柳燃眼里，自己这个越发好看的小妈，永远都温柔至极。

    “你能不能装进我的包里，陪我去学校呢？”柳燃的声音带着仍然天真的愁绪，“想永远陪着小妈，做小妈的alpha，小妈也是我的omega。”

    望奚果然眼神温柔起来，他没有敷衍或是像小孩一样哄着柳燃：“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是望奚的承诺，柳燃知道他绝不会食言。

    饭后望奚和柳燃上了三楼，望奚的屋子总是很空旷，柳云建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清走后，地板干净得似乎有些冷清。

    然而今天这一处空旷被某个庞然大物填补，望奚没有开灯，那一处黑暗中矗立着什么，盖着黑色的幕布，在月光下镀了一层银辉。

    望奚走过去，把幕布掀起来。

    柳燃几乎怔在了原地。那是一架欧式古典钢琴，琴身是纯木打造，是市面上已经绝迹的古董。他曾无数次想要一架钢琴，但是却因为柳云燕的缘故最后也没有买。

    望奚已经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琴键上，微微低着头，脊背挺直，他或许并不会弹琴，因为他的动作有些许僵硬，手指也不够灵活。这架古董被保存的很完好，声音像是温热的泉水淌过。

    但望奚还是完完整整弹了一遍生日歌，他停下动作，轻轻摇着头对柳燃笑：“我太笨了，还是你来吧。”

    柳燃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烫。

    望奚从来都是如此懂得洞察自己所有的小欲望，以至于他甚至找不到空隙去怀念从小以来所有吃过的苦。因为在他这里，从来都只能尝到甜味。

    “来吧，我的小寿星。”望奚低低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磋磨过耳尖，留下guntang的热意。“我的音乐小天才，来教教小妈，到底怎么弹吧。”

    夜色里漂浮着从琴身里流淌出的炽热音符，像是交织不断的心跳一样，时而低沉时而清脆，最终交织在一起，不断地纠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