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偌大排练室内，一戴着警帽的青年男子正向一名妇女询问案发情形。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头发蓬乱，佝偻着身子蹲在墙边。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只露出半截红绳。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看看行人，时而低头看地，但有心人会发现，几瞥之中必有那名戴警帽的青年。男人似乎很在意他，两人之间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青年问完人举目找寻时，忽的注意到了男人。男人瞬即低下头背过身，装作没看见地离开了舞台。青年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想说的话只发了一个音节便咽回肚中，他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和一本本子，翻开记录着。

    “乞丐，刚才动作不够！这是话剧！不是拍电影！你那些小动作小表情让十排之外的观众怎么看？”陈艺歌大声吼道。

    白烨明乖乖走回台上，这几天都是这个节奏，他已经习惯了。虽说形体是演员必备，但比起夸张的动作，他更倾向于自然的表演。但话剧就是如此，要求演员动作大、声音大，那样才能充分传达信息给观众。在陈艺歌的几乎是吼叫的指导下，他也在慢慢改变、慢慢适应。

    “他一发现你，你别马上走。对视，冷静对视，就好像在观察、在审核……”

    那头陈艺歌还在给出具体的指示，一旁闲着的道具组小哥哥与姜涛咬着耳朵：“这乞丐戏那么多？”

    姜涛笑笑：“感觉当小彩蛋了。陈导还问过我，要是每一场的乞丐都改个设定换个表演如何？”

    道具小哥哥摆了一脸崇拜：“不愧是大导演！要我肯定注意不到这小乞丐。”

    “谁不是呢？本来就个npc，那孩子头两天玩上瘾了，倒是把陈导的兴致给挑起来了。”

    “那也难说，我看陈导一直就在找这样一个乞丐。”化妆组的小jiejie也加入了讨论，“前几任乞丐不如说都是被陈导赶走的！”她突然话峰一转，“你们别说，这孩子底子还真不错！”

    有人调笑道：“看脸？”

    化妆小jiejie不服气道：“看脸怎么了？脸很重要好吗？”

    几人不敢大声，悉悉索索笑了起来。

    “那边！不想干了滚回去！”突然的怒喝让刚还在闲聊的人全都一下挺直了腰板，息了声。

    白烨明觉得累，是真累！第一天回来觉得这活还挺轻松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每天只是跟着陈导的节奏走就累得他喘不过气，更何况，乞丐的戏份简直堪比主角了！说好的背景板呢！连咖啡店店长都看不过去，主动问他要不要少排点班，白烨明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排练的日子一天天过，周兴宇的签名会门票开抢日也迫在眉睫了！

    这周六中午十点半，白烨明来到传说中S市网速最给力的拾金网吧。幸好幸好，有空位！

    刚一坐下就发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透着股粉红的气息，被香气包围在中间，仿佛坐着的地方不是网吧，而是美容店！看来都是一群慕名而来的迷妹。

    白娅已经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白烨明，自己守着家里50M的网拼个手速或者捡个漏什么的。在白烨明出发前她还特地花了一个小时给他科普并传授抢票经验，尽管都是别人的成功经验，听完白烨明只有一个想法：追星真是门技术活。

    时间还早，身边俩妹子已经勾搭上了，聊新歌聊新杂聊八卦聊得不亦乐乎。

    “星星太有爱豆自觉了！从没闹过绯闻，真好奇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正八卦完某小鲜rou的x照事件，一个妹子感叹道。

    “想这些干嘛？星星是大家的男朋友！”另个妹子理直气壮。

    “说真的，他和李亚杰的相爱相杀看着不觉得很基？”

    “你也觉得？看来我不是一个人！他们俩很少在公共场合碰上吧？外面都八不合！我看有猫腻！”

    “也没有共演过！不觉得欲盖弥彰嘛！对了对了，b站上有个mv，up太油菜花了！把两个人的戏剪在一起特别有感觉！气场特别合！怎么就不能有部剧呢！”

    “叫什么叫什么？”

    “等等，我找给你看！”

    于是两个妹子干脆凑到了一台电脑前，爆发了新一轮的花痴和尖叫。

    白烨明显然已经被白娅练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也在刷着周兴宇的东西，唔……得挑个合适的媒介带去签名会吧，好歹这东西是要拿来抽奖送人用的！

    最合适的应该是海报或者写真集。问白娅她朋友要张海报应该不难吧？不对，那东西是书店老板自己打印的，是盗版啊卧槽！

    “周兴宇，写真集”他在某宝搜索栏里输入这几个字，按了回车，一百页的搜索结果……基本都是刚刚发售的那本叫作“运动”的写真集，就是之前白娅圈他抽奖的那本。

    鼠标往下滑动，偶尔也能看见比较古早的，看发售年份，那会周兴宇应该才刚出道，脸上写满了青涩。他至今也就发过这两本写真。嗯，挑一本吧。看价格还是新的那本比较便宜，基本都是原价出，古早的起码五打头的三位数以上！

    嗯……继续往后翻……

    “周兴宇童年写真全套”？？？

    那缩略图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咧嘴笑着，两个小虎牙特别的萌。

    这张脸，真让人怀念。

    仿佛被未知力量牵引着，白烨明点开了链接，一套五千，“珍藏版，绝对稀有”两行大红字矗在商品介绍最顶端，一股可疑的推销味儿。

    往下拉，就能看到缩略图，白烨明认得，那是他们一起呆过的少年宫。看来这卖家不是当年的老师就是当年的学生了。有些照片是摆拍，有些则是偷拍，别说，这照相技术还真不错！几乎每一张照片上的男孩都是大笑脸，或者对镜头比树杈，或者和别的孩子嬉笑打闹，或者在老师背后做鬼脸，他身上仿佛有种魔力，无论他处于照片的什么位置，别人永远能第一眼把他找到，然后眼睛再也离不开他。

    白烨明在一张小图上找到了自己，只是个背影，周兴宇在给他表演魔术，然后失败了，两个人哈哈大笑，镜头正好捕捉到了这一瞬。正对镜头的男孩笑得特别开怀，背对镜头的男孩弯腰捂着肚子，只占了画面底下的一丁点。

    嗯，心情好微妙。

    等等……周兴宇小时候的照片，我好像也有啊！

    白烨明眼睛一亮！不过就一瞬又暗了下去，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也算是隐私吧。他可不像这卖家那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干。

    于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求稳妥，先买一本最新的写真集吧。

    某宝的网页真的好像装了时间黑洞插件，刷着刷着离十二点开票时间就差十分钟了！

    边上两妹子也都收了声，神经紧绷地正坐在电脑前待机！

    而这一刻，方才喧闹无比的网吧仿佛被人按了静音键！

    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堪称奇观了吧！

    墙壁上电子钟一秒一秒前进，尽管没有发声，但白烨明好像能听到齐声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开抢！

    战斗在一秒钟以内就结束了。

    看着屏幕上支付成功的页面，白烨明满意地扬起嘴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微博粉丝成倍增长的画面！

    哎，忍住忍住，别笑别笑，风度风度！

    身边的妹子嗷叫了声，不幸成为了刚才那场战役的败兵。

    “没事儿，等下去某宝上看看。”两个妹子互相安慰道。

    白烨明已经先一步搜索好了关键词。果不其然！黄牛叔叔们还是很给力的！

    这场签名会其实是巡回演唱会DVD的发售纪念，刚才他们拍下的是首发版限定DVD附赠签名会门票。现场除了签名，据说周兴宇还会亲手把碟交到你手中！

    原价580，在黄牛叔叔手里翻了一倍并加了个零！

    白烨明不禁琢磨，是不是我以后也可以干这行？一场门票赚一万，每年的借款不是小case？

    他这是还没见识到抢票的头破血流，今天算是运气尤其好的了。

    给白娅打电话报告喜讯后，那姑娘恨不得立马奔过来抱住他狂亲一顿！

    激动完后，她突然冷静地问了句：“你也去？”

    “对啊。”

    “我发现你微博也关注他了，怎么回事？有什么阴谋？”

    “没啊，上次的演唱会看完觉得不错，就关注了嘛。”随便扯个谎。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响起了轻快的声音：“我们星星魅力是大吧？”

    白烨明应道：“是的是的。”

    “你还在网吧？出来，姐请你吃饭！”

    于是在饭桌上，白烨明被白娅系统详细地科普了一遍周兴宇的演艺经历，还给他安利了一堆东西，电视剧、演唱会、单曲专辑MV。

    “有首歌你一定要听！歌名是，和你说不是资深粉不会知道这首歌！这是两年前星星在演唱会上即兴创作的，专辑都没收！我回头发给你！”

    这时候饭店电视上正放到娱乐新闻，李亚杰那张精致如玉的脸出现在电视上，在为自己的新剧做宣传。

    白娅瞅了眼，嘟囔道：“又同一档期？”

    周兴宇9月正好有一档新剧开播，而李亚杰在宣传的那部剧也是9月开播，正好撞上。

    “夏天的电影也是同一天上映。三月份的单曲也是同一天发。我们星星做个慈善活动他都要跟在后面学样！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白娅愤愤。

    “相爱相杀？”这句话好像中午从另两个迷妹那听过。

    白娅不屑地呸了声：“别恶心人了！我们星星是一流，他顶多三流。他哪配得上！”

    这话可纯属意气了。李亚杰可是当今国内的一线明星，说没周兴宇红，但至少不会差两条街。讲真，他那张脸放在两年前妥妥No.1，耐何大众口味就是那么任性，说变就变。与李亚杰的精致不同，周兴宇是很有特色的长相，掺着一点混血的味道，特别Man，浑身散发了迷人的男性荷尔蒙，甚至有迷妹开玩笑叫他“行走的荷尔蒙”。李亚杰谦恭有礼，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而周兴宇则更加冷一点，他并非不笑，只是很少笑，因此当他一笑就如冰山融化春暖花开，荡漾了一大批少女。

    提到李亚杰，白娅既然如此气愤，白烨明当然不会傻傻地去撞白娅的枪口，她开心就好嘛！一流三流的，又与他何干？

    白娅果然滔滔不绝起来，义愤填膺道：“我和你说！他们两家经纪公司不对付。李亚杰所属的华音本来是国内第一的经纪公司，五六年前很红的那个组合，就是他们公司带出来的。资源锁得不要太牢！李亚杰是他们近两年挖到的宝！然而四年前创艺慧眼识珠签了星星，一年间把华音的资源都抢了个七七八八，两家公司从此就扛上了！”

    白娅说得头头是道的，仿佛亲眼见了一般。白烨明只觉得好笑，这种大型的经纪公司恐怕是和他没什么缘分，那些纠葛他也没什么兴趣。

    “话说你也差不多该签个经纪公司了吧？”白娅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无论她话题扯多远，总能一秒钟拉回训弟模式。

    “急什么，才大三。”嗯，卖身契哪能签得那么随便，白烨明的打算是等自己有点成绩了，再了解清楚各个公司的资源优势再做定夺。他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大荧幕，但走到那一步需要先选对路，再坚持下去，那必定是很艰辛的一段路，他不想随便就定了。

    白娅对于经纪公司也没有那么熟，能叫上一些名来，但具体术业专攻到底如何就说不清楚了。华音和创艺两家都是以打造影视歌全息偶像为主的，显然不适合白烨明。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闲聊了会，就结束了饭局。

    接下来的两周正是剧组排练的关键期。两周后的周五，也就是九月七日，将迎来的首场演出。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在梅心剧院演出，持续一个月。

    而九月八日，是周兴宇的签名会。

    那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