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虫星
随缘坠崖了。 起因是他下了戏从剧组出来准备开车回酒店结果半路上遇见了跟踪,于是理所当然的想甩掉那块牛皮糖。 倒无所谓隐私不隐私,就是忒烦。 手上这戏正拍外景,他一过来客串的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山旮旯,山路七拐八拐,跟踪的车突然跟不要命似的冲过来,惯性使然,兵荒马乱间就坠了崖。 ……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缘头痛欲裂的睁开眼。 他命这么硬,那么高的悬崖也没摔死他? 掉下悬崖不死可是主角才有的待遇。 随缘在地上瘫了会儿,右手小臂遮在眼前,有点拒绝接受现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抹了把脸,双手艰难的从地上撑起来。 周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末日废墟。 宛如3D游戏里的画面,天空是灰且沉的,巨大的恒星低低坠在空中,耀目的白芒让地面上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瘦骨嶙峋的钢铁横七竖八的遍布大地,夹杂着垃圾场般杂乱无章堆积的废品。 裸露的焦土,炽热的温度,连空气都是扭曲且灼热的。 随缘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气温高的吓人。 这里实在是太热了,世界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他像是被不知名怪物丢入其中的食物。 此刻唯一能给随缘带来安全感的只有他还算强健的体魄。 要是跟娱乐圈里那群白斩鸡一样,不如原地去世得了。 托他爸妈的福,他生的不错,小时候十次有九次被带出去都被人当成小姑娘,幼儿园毕业照打眼一瞧,他站在一堆娇滴滴的小姑娘里毫无违和感,皮肤白的像发光。 那以后随缘属于男孩子的自尊心爆棚,每天拼了命的锻炼自己,立志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结果身手有了,肌rou也练出来了,皮肤还是那么白。 让他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据他爸说他小时候比女孩儿还娇气,谁知道后来当了武打演员,他要知道了指定得被惊掉下巴。 可惜了。 回忆收笼,随缘舔舔干燥嘴角,扯起深灰色无袖T下摆擦掉额头滚落的汗珠。 这下真的只能随缘了。 他捡起周围的废品看了看,这些东西全都是工业化废品,结合周围反光的金属材料和奇形怪状的废旧仪器来看,不难推测出这是一个拥有现代科技的文明,甚至科技程度比他原来的世界还要高。 这是空降到了垃圾场? 不论如何,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随缘决定先到处看看。 四下里寂静得可怕,天地间只有他踽踽独行,guntang的汗水顺着肌rou纹理流下,汇成一股小溪没入人鱼线,修身黑色长裤被洇湿一团又很快干燥;额前的碎发尽数往脑后拢去,露出的额角发际线锐利,因为干渴被舔舐多次的唇殷如饮血。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大概背对着恒星的方向走了两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他连一个活物也没见到,周围景色依旧重复且单调。 再这样下去,缺水是个大问题。 随缘勾下腰,双手撑在大腿上重重喘了口气。 汗水沿下颔线滴落,还没来得及亲吻大地就被蒸发干净。 他抬头望了望,左前方一个梭形物像科幻里描写的飞行器那样斜插入地,银白色外壳反射刺眼的光,但也在前方投下一片阴影。 算了,还是歇会儿吧。 随缘拖着沉重的躯体朝阴影处走去,苦中作乐的想还好穿了双运动鞋,不然更难受。 他不敢靠舰体太近,极度高温下金属表面的温度甚至能灼伤人的皮肤。 随缘踢开一堆垃圾,收拾了块儿空地出来,一屁股坐下去,双肘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像条干涸的鱼。 饶是他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以前他出汗的次数少得可怜,拍一整天打戏都不定能出一点儿汗,这下一朝穿越,身体里的水分锁都锁不住。 呼…… 连呼吸都累人。 不对,随缘怔了一瞬,他的呼吸声有那么大吗? 心脏停滞一瞬间,随缘猛地从地上一个弹跳站起来,屏息凝神,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呼吸声像是动物园里的野兽,无端让人心生警惕。 时间似乎凝固了,他微微收腹,双手轻握成拳,汗液从睫毛末梢坠落,像一头伺机而动的花豹,浑身肌rou都紧绷着,只等大脑下达指令。 还好,那呼吸频率还是和刚才一致。 随缘听出声音来自舰体的左侧方,刚好是他来时视野的死角。 难怪没有看到。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贴着舰体绕过去,身体绷得笔直,头稍稍侧过,只用眼角余光探查。 随即,他瞳孔放大,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人。 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躺在地上,黑色衣料要烂不烂,像是被什么炸了,脸上划痕众多,右臂伤口深可见骨但没有流血,还算干净;最严重的是右侧腰腹的创口,皮开rou绽,深红色的皮rou翻开来,血痂凝结,夹杂着沙石碎片。 刚刚听到的呼吸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伤口太严重,他摊在碎石堆里,上半身暴露在刺眼的光芒下,嘴唇干燥泛白,艰难的喘着气。 像头濒死的野兽。 如果不救他,他迟早会死。 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对不住了啊,哥们儿。 心里随便念叨一句,随缘转到他背后,双手插入腋下,费力的把他拖到舰体阴影处,成功在他身上又添了几道划伤。 按说他力气也不小了,但昏迷中的人肢体僵硬,而且这人高大异常,肌rou虬结,目测两米高,他属实也抱不动。 一阵卖力之后随缘摊坐在男人身旁,气喘匀了才有空仔细观察。 嗯,身材不错,宽肩细腰,臀窄腿长;长的嘛,面部轮廓深刻,鼻梁高挺,符合人类审美。 寸头,黑褐色发茬,典型欧罗巴长相。 总而言之,是个人样。 随缘有想过他是穿越到外星,但假如外星人是触手怪,摸着良心讲,他大概受不了。 躺着那个看起来难受得很。 随缘叹了口气,心想他都自顾不暇了还要照顾伤员。 生活不易啊。 他把自己擦了无数遍汗水的衣服脱下来团吧团吧塞到男人脑后,手心里发茬微痒,眼神不由自主朝他腰上伤口看去。 那里的的血液已经全部凝固,碎片陷在皮rou里,硬拔可能会血流成河,但一直留在伤口处一定会感染影响结痂。 要不怎么说水是生命之源呢,关键时刻没水真要命。 随缘弯腰低头,舌尖轻轻舔舐他腹部的伤口。 血块被唾液融化,入口一片腥甜,隐约还有种莫名其妙的香气,泥沙混杂其中,随缘还是咽了下去。 喉咙被沙卡得难受,随缘慢慢清理着大块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把伤口碎片都清理干净,随手扯下男人身上的烂布在他腰上裹了裹,算是完成这次人道主义救援。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顾不得地面尚还灼热的温度,随缘在男人身侧躺下。 他有些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天空似乎更加阴沉,温度相对来时有所降低。 算算时间,他来这儿时“烈日当空”,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如果还在地球,那么此刻夜晚应当快要降临了,当然,如果这里还有夜晚的话。 脑海里迷迷糊糊回想起初中地理老头催眠的声音,火星的昼夜温差大概在100摄氏度左右…… 艹! 仿佛为了印证随缘的猜想似的,浩荡苍凉的平原上突然刮起了风,带来远处鬼哭般的簌簌声,沙尘四处飘荡,天黑得很快,不一会儿视线尽头隐约出现摇晃的水波般的极光。 温度似乎又下降了。 这次体感十分明显,随缘一激灵,赶紧拖着男人朝舰体靠得近一点,一个小时前还烫手的金属外壳此时只剩下浅浅余温。 随缘将男人安置好,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如这里昼夜温差过大,那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能过夜的地方才行。 随缘扶着舰体金属壁,仔仔细细的在左侧寻找舱门,想找出金属接合的地方。 然而左侧没有,舰体光滑宛若婴儿肌肤。 他只好绕到右侧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温度下降至深秋季节。 平原一望无际,四周辽阔空旷,极光摇曳在尽头散发诡谲的光,黑夜里所有代表着现代文明的钢铁产物都悄然静默着竖起利爪。 他已经尽力在找了,可舰体还是光滑一片。 这总不能是个实心的吧?! 随缘有些泄气的踢了舰体一脚,体力稍稍有些透支,挨着已经冰凉的金属外壳滑坐在地。 扛着肩,后脑勺抵着舰体,下颔向上,稍稍抬头。 于是星辉斑斓倒映在子夜的眸里。 那是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盛景—— 夜幕低垂,星河倒悬。 无数星星构成的银色光带组成河流穿越整片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瀑布从天际倾泻而下。 没有哪一个天文爱好者有此殊荣。 随缘突然想挣扎一下。 凛冬已至。 他的牙齿稍稍打颤,极光仍然变幻飘渺,身前的银白色金属舰体仿佛置于水中,波光粼粼,一道一道的光晕流淌而过。 一抹光晕恰好划过他低垂的视线。 有一条极细的,rou眼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在舰体斜插入地的上方,刚好与地面构成一个直角。 就是这里! 久违的惊喜袭上心头,随缘大步跑到舰体左侧,想拖着男人过去。 过低的温度使大脑运转的速度稍稍迟缓,因此随缘忽略了耳边越来越喧嚣的风声。 黑夜暧昧不清遮掩所有神情。 等他反应过来时,飓风已经裹挟着沙石废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