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得寸进尺（下）
夏燃前一秒还是精神松弛的状态，后一秒蓦地被唐少虞带偏，思绪腾空翻了一跟头，也恍了神。他轻笑着摇摇头，将煮好的奶茶倒出， “来尝尝味道。” 唐少虞一瞬就被浓郁的香气勾走，丢下疑问，迈着小碎步跑了回去。 热腾腾的奶茶飘着白雾，唐少虞心急地吃了一嘴，烫得整个人一激灵，舌头登时就麻了。他嗦着舌头冲夏燃打商量， “放两块冰行不？” 夏燃不理，兀自整理着冰箱。 “一块半！” 唐少虞竖起一指头， “一块，不能再少了，太烫我喝不了。” 眼见身后的人就要撒泼打滚，自己动手掏冰柜，夏燃当即制住， “喝了冰的回去你又该拉肚子了，唐先生不高兴还得 ‘罚’ 你。” “唐少枫又没在我身上按摄像头，他还能知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儿就要打破这吃冰的魔咒。” “我用凉水给你把杯子降温行不行？” 行不行？当然不行。 唐少虞一阵软磨硬泡，终于讨了半块指节大小的冰粒，顿时心满意足。 ＊ 两人待得不久，还不到两小时，唐少虞便着急忙慌要走，怕错过了唐少枫下班时间，营造的惊喜落空。临行前，不忘叮嘱， “一定要带狗狗去打疫苗、绝育，成年的狗狗更要经常带在身边培养感情，不然就不和你亲了。” 唐少虞边换鞋，继续回头训道， “你还让狗狗回之前的家里，你怎么能这么心大。聪明点的狗狗都会认人认路，到时候你再想留着，拴都拴不住了。” “不知道狗狗喜欢吃什么的话，找天你到家里来，把 ‘没良心’ 和 ‘猪坚强’ 的零食每样挑点试试，总会有喜欢的。它们两只都快胖成猪了，成天叫人担心三脂高，现在得天天拖着它们早中晚的溜圈，可累死我了。让新来的小兄弟快帮忙吃点吧……诶，等等，你家狗狗公的母的？” 夏燃神色微妙地应了句， “……公的。” “那没错了，是小兄弟。嗐，你说它们以后不会互相影响，变成三头 ‘猪’ 吧。” 唐少虞想想那画面，说着说着就先憋不住嘎嘎乐了， “三只小猪并排走，谁先瘦了谁是狗。” 夏燃听完，也跟着笑了，伸手把唐少虞被背包带扯垮的衣领捋顺。 “对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Bernard，他的名字叫Bernard。” “有机会带它出来大家见一见吧。” 唐少虞穿好鞋子起身，笑得一脸贼兮兮， “我保证不让 ‘没良心’ 和 ‘猪坚强’ 欺负它。” 夏燃抿了抿唇，没立刻回答，面前的人对应付这种静默的场面游刃有余，只笑不语。非要等夏燃答了“是” ，唐少虞才满意地颠颠背包一溜烟跑了。 整个房子忽地静了下来，空荡荡且了无生气。 它只是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夏燃想着，把掌心覆在胸口搏动的位置，用力按揉了一阵，依旧无法纾解汩汩酸涩和落寞，他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总觉得那些温暖的瞬间，都是要向上天借来，终有一日会还回去。因为害怕随时会被收回，不愿被贪婪侵吞，更不愿带给别人负累，夏燃过得小心翼翼，他谨慎地偷窃着快乐的时光，从不主动提出要求与热望。 如果每次收获的幸福少一点，或许时光可以变得长久。如果他的世界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肮脏与污秽，或许早就不用坚持熬过那些痛苦。 夏燃盯着手指，看指间的香烟忽明忽暗，像极了人世间罪恶的谎言。原来只需一点点光，便可引诱人苟活。 ＊ 翌日，八点整。 夏燃接到物管电话时正巧在一楼健身，对方说他家门口有个形迹可疑的人，保安正在赶过去，叫夏燃注意人身安全，锁好门窗。他按停跑步机，等跑带速度降下来，抓起随意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眉间蹙起隐隐的沟壑，透着些许疑惑，掺杂着些许不耐。 夏燃走到门边点开监控屏，眼看一道黑影从平地窜起，搓着手，局促地来回走动，时而抓耳挠腮，时而对着门铃撮咬指节，那憨傻的模样被清晰地拍了下来。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夏燃双眉霎时舒展开来。他握紧门把用力按下，动作少见的急切，嘴角噙着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浅笑，屋外的风景随着门缝的打开在眼里铺平。 温热的风迎面扑来，花、草、树木都是夏季独有的热烈色彩。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燃一出声，那人影就倏地一抖，低着头站得笔直， “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能来吗？” “……我就是路过，我还没按门铃，人也没进去啊。” 夏燃拉着门等了一会，没等到半点动静，作势要关门， “嗯，那我先进去了。” “诶！先生等等，外面天这么热，要不，您让我进去喝杯水呗……” 方珩鬼鬼祟祟地瞧了眼，发现夏燃没有生气，胆子一时大了起来， “顺便吃个早点什么的，您看想吃鸡丝面还是鱼茸粥，小笼包也行，就是费点时间。” 说完又偷偷看了看，他的主人，他的先生在看着自己笑，那笑意愈来愈浓。 方珩被迷了眼，勾了心，直愣愣地抬头，隔着两米距离和三级台阶望着夏燃。四目相对那一眼，共同的期待和愉悦像突然找到了安置之处。他何止想光明正大地看，还想真真切切地碰触。方珩双手抓住铁栅栏，朝夏燃唤道， “先生，我做饭真挺好吃的，家务做得也不错，要不您考虑考虑让我搬过来？不行的话，每天早八晚八也行，我……” 方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左一右架住手脚从铁栅栏上扒拉下来，他惊恐地看着围成一圈的保安制服。 保安A： “对不起夏先生，我们来晚了。” 保安B： “我们马上把人带走。” 保安C： “日后我们一定加强安保，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保安D： “你说你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跟我们走一趟好好交代清楚吧。” 方珩愕然， “……” 夏燃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台阶上下来，打开了铁栅栏。他和物管、保安简单解释了几句，趁人在做记录，凑近方珩与他耳语， “得寸进尺的 ‘大狗’ 会被保安抓走，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