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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冯陈,这名说起来还是我自己起的。 我爹是个酒鬼,我妈受不了这种日子生下我没多久后就跑了。 她为啥跑的时候不带上我呢,不然我也不会因为她逃跑而经常遭到我爹的毒打。 我也不知道我爹靠啥买酒,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见到他成天酒瓶子不离手。 没人管我,我就靠着周围好心的邻居们不时送过来的吃食长大。 我一出生就没上户口,我爹也从来不管这事,直到后来政府人口普查,查到我家这片地方,我才得以上了户口,也是那时候,我给自己起了名字。 其实这名字也没啥寓意,我爹姓冯,我妈姓陈,关于我妈姓啥我还是从邻居嘴里知道的。 邻居们虽然好心,但除了能不让我饿死、有旧衣服穿,其他的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他们毕竟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所以,我也从来没上过学,我识字完全就是靠捡周围邻居家小孩不要的书看,一点一点,慢慢才认识些基本的汉字。 至于我平日的生活,就是让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尽量干净整齐一些,闲的无聊就睡觉,再不济就自己一个人蹲在墙根玩。 十岁那年,我爹喝醉了被撞死了,我也彻底没了亲人。 其实有没有也无所谓,毕竟我爹留给我的只是我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 我知道自己年龄大了,也渐渐成为了累赘,我不像小的时候招人怜爱了,周围的邻居帮了我这些年也帮的差不多了。 我的生活就像个看不着光明的无底洞,邻居们也有些厌倦了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帮忙。 估计觉得我这种人以后也不会有啥出路,连他们的小孩也被告诫尽量少靠近我。 我知道没有他们我压根不能活这么久,在我被我爹打得爬不起来时他们能出声劝几句、在我冻得瑟瑟发抖时他们能给我件破棉袄... 所以对于邻居们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躲闪到后来的漠视,我不怪他们,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们。 我爹死后半年,我就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出村打工去了。 我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之后的这些年就是到处打工,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倒是也能养活自己。 我渐渐成年了,成年那天,我奢侈了一把,给自己买了一个煎饼果子。 小口小口吃着,每一口我都在嘴里细细回味,但无论怎样小口的吃,煎饼果子毕竟就那么大,也很快被吃完了。 身后的工友在喊我,我只能又回到工地上继续干活。 忘了说,我现在在工地搬砖,很辛苦,但挣得比之前多了很多。 一直干到深夜,我才托着酸疼的身体回到工地的宿舍。 简单洗漱了一番,我躺在我破旧的小床上,盯着窗外的天空在心里算着今天赚的工钱。 挺开心的,存的钱又多了一点。 闭上眼睛,我很快入睡。 今天照旧在工地一直干活到夜晚,我蹲在马路牙子边,望着手里干硬的馒头有些难以下咽。 馒头是工地提供的,不花钱,为了省钱,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只吃馒头,当然成年那天是个例外。 夹了口咸菜,又喝了几口水,我这才咽下嘴里那口馒头。 边吃我边看着自己的手:关节粗硬,指甲缝里堆满了泥垢,树皮般的双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斑点堆叠在手上。 真丑...我默默想着,边吃着边望着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放空。 马路对面的店门打开,嘈杂热闹的人声传来,我啃着馒头,就着咸菜,往那扫了一眼。 哦,一群有钱人。 我扫了一眼就缩回了视线,嘴里的馒头更加难以下咽,于是我又灌了几口凉水。 那群人依旧热热闹闹的喧闹,我没忍住,又抬头向那看了一眼。 只是我的视线突然和被一堆大人簇拥的孩子对上,我咀嚼的动作停住,手也无意识中紧紧握住了装水的瓶子。 有那么几秒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就那样呆愣的和那孩子对视。 眼睛...眼睛很好看,很漂亮,像翡翠,又因为年纪小,不被世俗污染,所以很通透。 真的,这些年各地转悠,打过无数份工,见过各式各样的人,长得好看的人也看过好多,但都不及我正看着的这孩子。 虽然还未完全张开,但明显就能看出这孩子长大后一定很好看很好看。 咋形容呢...就...一尘不染?虽然这么形容有些怪,但他真的很干净,让人觉得所有的污浊都不应沾染他半分... 雨刚停不久,树叶上汇聚的水滴还未完全蒸发掉,一滴水滴顺着树叶尖下坠跳进我的脖颈里。我被雨滴冻得一激灵,思绪也回神,那孩子也早就移开视线。 我低下头继续噎着馒头,只是吃着吃着就笑了起来,旁边的工友奇怪的看向我,因为我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我笑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好笑,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靠近他,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他。 疯了疯了...我继续笑着,也继续吃着馒头。 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我想了想往马路对面瞧了一眼,意料之中,人已经都走光了。 收回视线,我继续干活。 当时我其实没太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但等到我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眼前却浮现出那孩子的脸。 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已经开始把那一幕一点一点缓慢的重新播放,而我也聚精会神的观看了一遍又一遍。 生平第一次,我失眠了。 听着工友们的鼾声、对空气里各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早已习惯,我盯着窗外的圆月静静的想着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