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对话
闻曦看过一眼就回过头，眼睛盯着被他吐的一塌糊涂的马桶，连句谢谢也不说。 “怎么了？胃不舒服？”俞南承在后面问他。 闻曦知道自己不回答也不好，便摇摇头，他现在一咽唾沫嗓子眼还是有些刺痛，不知道是划破了还是鱼刺没出来。 “那是怎么了？刚吃两口就吐成这样？”俞南承的声音又凑近了，闻曦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好像生怕他一个巴掌打上他后脑勺。 闻曦张了张嘴，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感觉说话也疼，于是说话变成了咳嗽，咔咔咔的想把鱼刺咳出来。 俞南承看他这个痛苦模样，转身出了厕所。 闻曦通红着脸，眼泪流到下巴上，战绩仍旧不理想，只是庆幸俞南承出去了，不然他那个身量笼罩在自己身后，压迫感那么强，更咳不出来…… 闻曦正想着，俞南承忽然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白瓷小碗。 “醋，喝一口，”俞南承把小碗递给闻曦。 闻曦用白毛巾捂着嘴，脸上挂着两道晶莹泪痕，眼睛水红委屈，又想接又迟疑的模样。 要换别人这么墨迹，俞南承早没耐心了，但面对闻曦，他一时怒不可遏，一时又无限情深，都是少见的极端情绪。 不过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现在俞南承的头脑心境都堪称是宁静如水，回忆起饭局上的种种臆想，只觉得尴尬的让人不堪回首，还转世重生……自己从不看无聊网文和神剧，怎么就会有这种痴傻的念头…… 话说回来，他还是无法彻底放下闻曦，他很想平心静气的跟他坐下来好好聊聊，他相信他们二人间有缘分。 闻曦最终还是接过了白瓷小碗，凝眉含住一大口醋，在俞南承的指点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去，喝完一口再喝一口，直到他把醋全喝光，神奇的，嗓子眼好像真的不疼了。 闻曦终于站直了腰背，眼泪也不流了，转回身，俞南承还没走呢。 “没事了？要不去医院口腔科看看？”俞南承顺手接过白瓷碗，还擦了他下巴上的眼泪，一切都顺其自然，好像他照顾闻曦很久了。 “没事了……”闻曦自始至终没敢直视俞南承。他还是害怕，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他承认自己怂，自己弱，当年有钱有势都没干过他，这辈子普普通通更不可能成功，他能做的只有躲，他打不过，躲还不行吗？ “上次见面我就想说，咱们以前见过一次记不记得？”俞南承觉得现在是聊天的好机会，挡在闻曦面前不让他走。 “嗯……？”闻曦假装不记得。 “几年前，那会儿你还小，你和朋友暑假来a市玩，在仁荣购物的马路上差点被我的车撞到，不记得了？” “哦……是啊，”闻曦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只是尴尬的翘翘嘴角。 “你长大了不少，当时看着就跟个孩子一样，没想到还考上了a大，学习不错，”俞南承真心实意的夸奖，当时虽然俞南承对他印象深刻，但也没有肖想能再遇见他。 “原来你和文满是这样认识的，那看来我真是误会了，以为你们俩是……情侣。” “不是，”闻曦在水池边洗手洗脸，洗完后，俞南承又递过来一卷白毛巾。 这是当服务员？ 闻曦接过来，擦脸擦手。 “那是我唐突了，咱们在墓地见面，无论谁看见你们俩一同出现都会……哈哈，我老毛病又犯了，不过我看见你，真的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俞南承话语温柔，眼神专注，高高大大的挡在闻曦面前，他不觉自己碍眼，只是在努力创造单独聊天的机会。 闻曦当然看得穿他的小把戏，他跟文满不同，文满的好脾气是天生的，哪怕是气急了跟人喊起来，也会很快压下自己的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而俞南承的温柔带着强制性，就像现在，他在利用身形优势，强迫你接受他的温柔。 俞南承没穿西服，是一身浅色，上衣是休闲针织衫，视觉上没有拒人千里的冷酷感，可闻曦却觉得他穿这样休闲的衣服有种刻意感，狼披羊皮的感觉。 “我……我要回去了，刘主任看我半天不出来该有意见了，”闻曦试图绕过俞南承。 “你怕我？” “不是……俞总我只是个学生，什么都不懂……” “上次在车里你可比现在活泼，说的话跟回魂儿了一样，我都有点怕你呢，”俞南承说完，貌似头疼的叹口气；“是不是文满把我说的很恐怖？让你有误会。” “我跟他走的没那么近，”闻曦心里有些烦躁，他觉察的出俞南承话里有话，但他不知道在顾忌什么，就是不肯说。 你是觉得我像俞书棣，但是又觉得不合理吧？ 想问又问不出口。 觉得自己见鬼了？ “加个微信吧，”俞南承看他着急出去，雅间还有不少人在等他们俩，就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机会。 “算了俞总，”闻曦终于抬起头直视俞南承的眼睛，他几乎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再一次近距离的直视着俞南承。厕所的空间太小，他们只能靠的这么近。 俞南承没想到他会拒绝，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但他仍有兴趣听闻曦的说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闻曦不自觉的攥紧手里的白毛巾，只是与他对视，他就紧张的要手心儿冒汗，他无意识间散发出的压迫感太强了；“你和文总想的一样……我知道我长得跟那个死人像，但我们不……不是一个人，你们要想赎罪就等下辈子，我不是解救你们的工具。” 闻曦几句话道破俞南承的心事。虽然四周没人，但俞南承却有种下不来台的窘迫感。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想赎罪？”俞南承不甘心的反问，他不再装温柔，而是回归了平时的冷酷面容；“我爱他，我想再续前缘，我不需要你的解救，我要他的解救……不过我也谢谢你的提醒，我的确……总被你的外表迷惑，现在清醒了。” 说完，俞南承闪身给闻曦让出一条路，刘主任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 “我说怎么半天人都不回来呢，在这聊起来了，”刘主任看二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立刻摆出一副刚发现他们的笑脸。 “顺嘴聊聊，”俞南承跟她一样，也摆出笑脸。 闻曦小脸煞白的走出厕所，他像是刚被绑架逃出来，连嘴唇都是白的。 刘主任小声问；“你跟俞总这么熟？你们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闻曦吞吞吐吐，转身回到雅间。 俞南承在他之后回去，跟刘主任说说笑笑的。 雅间的人全了，又回到之前的热烈气氛中，学生们被要求挨个跟企业领导敬酒，校领导敬酒，闻曦虽然不想，但也硬着头皮上。 别人敬酒，俞南承就轻抿一下，等到闻曦上来，他二话不说直接全喝了，随行的助理和经理都感觉惊诧，校领导笑着说这学生太有面儿了。俞南承自己干了不算，还很体贴的让闻曦不要勉强，闹胃病的人不适合喝酒。 这话一出，没人敢灌闻曦了，刘主任还让服务员上了热饮。 如此特殊的待遇再次引来中学生的注目礼，越发觉得这个男生不简单。 可闻曦却不大领情，满心想着赶紧走。 一行人喝到11点多才散。 出了酒店门，俞南承说学校应该关门了，学生怎么回去？要不…… 刘主任喝的有点多，脑子没之前灵活，拍着胸脯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还能进不去学校！？ 俞南承闭了嘴，深深地看了闻曦一眼，带着两名西装革履的部下跟各位挥手道别。 闻曦是唯一没回应他的，俞南承也没计较，只是走了。 记得曾经，俞南承也是西装革履的部下之一，尾巴一样跟在俞家人的后面，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俞家硕果仅存的那一个，同时还不穿西装了，几次见他都是休闲装，可能就是想和过去的自己划开界限吧。 因为酒店离得近，刘主任和学生们就不行回去，路上，刘主任故意放慢脚步，跟闻曦并行走。 “我听文总的助理说，你连个招呼没打就走了？”刘主任明显不大满意。 “我打了，早就说了。” “你别跟我抬杠，人家既然这么跟我反映，你觉得你做的合适吗？” “嗯……我本来也要走……都要暑假了……” “暑假你正好接着实习呀？我听说了，泰普的福利很好，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刘主任可能是喝了酒，情绪有点上头；“多好的公司，老总还器重你，到哪找去？” “我……我不打算再去了，那里人不厚道，我想大四了……” “人不厚道！？”刘主任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又气又笑；“你以为你去交朋友的？你是去学东西赚钱的！难道在学校里有你不喜欢的同学你就退学吗？” 闻曦被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不肯回去了。 “哎你刚才在厕所跟俞总说的什么？”刘主任追问。 “没什么……我吃鱼被鱼刺卡住了，他在帮我……”闻曦不想回忆。 “哦……”刘主任半信半疑；“你趁着这几天没事，去泰普那办好手续，你都20多的人了，办事怎么这么任性！？人家看我的面子要的你，现在你给我弄这出，以后我还怎么往外推销学弟学妹？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砸了a大金融的招牌！” 刘主任越说越严重，搞得闻曦犯了多大的错，无奈之下，闻曦板着脸说出实情；“文总他……他说喜欢我，我害怕就跑了。” 刘主任听了愣了一下，接着嗤笑道；“你是不是有点自恋过头了闻曦，你的确是成绩好，能力也强，但不要总想着霸道总裁爱上我那一套！你想想他们都什么级别的人？？人家要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就看上你了？你要说俞总我姑且信了，他的确有这方面的传闻，文总人品可是一直很好，我告诉你，你可别无理取闹啊。”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闻曦无力的辩解，他知道刘主任是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 二人一时没了话，各怀心事的继续往学校走。 等走到了校园里面，其他同学三三两两的往自己宿舍走，等到了闻曦所在的宿舍楼，就剩下他和刘主任了。 “哎哟，我走过了，”刘主任的酒好像才醒，她迷迷瞪瞪的陪着闻曦走到他的宿舍门口；“我要去7宿舍楼的……” “那您赶紧回去吧，”闻曦说。 刘主任看看黑洞洞的宿舍楼，忽然说；“你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啊？”闻曦一愣，没反应过来刘主任说什么。 “我也想了想，你不是那种任性的学生，你要说文满有问题，他可能多少真有点问题，有钱人没几个不变态的，不过你这样办事真的不妥，以后去社会上要吃大亏。” 闻曦没想到刘主任忽然为他着想，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你得空去泰普跟人家道个歉，好好地办一个离职手续，拿个盖章的实习证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以后再找时间跟他吃饭，咱们a大的学生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逃避留个烂摊子，不然跟那些普通大学的学生有什么区别？咱们不能不会办事。” “……哦，”闻曦叹口气，心想自己是躲不掉了，无论如何也要在跟文满见一面，上次见面就难舍难分差点被扣下，这次…… 得想个办法……还不能带着赵政嘉裕去，不然俩人又打起来自己更麻烦。 要不就往后拖吧……或者找个文满不在的时候去，找张姐聊聊，找助理签个字盖个章得了。 闻曦稀里糊涂的这么想，最后觉得也只能这样，选个暑假前的最后一天，糊弄完就坐城际回c市，让他找都没地方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