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刺眼的白光敲打着许清淼的眼皮，他不得不抬起一只手去遮挡，无意识发出一声轻哼，环境中弥漫着不太好闻的味道，他感到有点熟悉，意识混乱，一时想不起来，众多纷乱的记忆涌入脑中，他还没来得及消化。 此刻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浑身上下酸痛不已，尤其后面那个部位，火辣辣的疼。喉咙像是有刀片在刮，发干发痛，渴，他想喝水。 缓慢睁开眼，入目的白色天花板白得晃眼，盖在身上的白色的被子，挂在点滴架上的吊瓶，挥之不散消毒水的味道，尤舒珩才意识到他此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想起来了他清醒的前一秒的记忆停留在，在隔间里被尤舒珩做晕了过去。 可现在，尤舒珩这个名字，有了前世的记忆，对他来说，难受极了，不愿去想，可在那儿，不能忘却，像是爱吃的食物不小心吃到讨厌的东西，咽不下去，又不舍吐出来。 原来尤舒珩说的有些事情不是骗人的，他们真的曾经是恋人，他们真的曾经很爱彼此，但都回不去了，记忆中锃光瓦亮的刀子落在他身上，血腥又痛苦，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他对尤舒珩的爱。 有什么比心爱之人亲手一刀一刀把他逼到绝望，把他杀死更加痛苦的吗？ 许清淼清楚地记得死之前躺在尤舒珩怀里力气消失的感觉，他的手和尤舒珩的手交叠在刀柄上，尤舒珩发疯似的向他胸口捅入沾染血的刀尖，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有几滴甚至溅到他的脸上，闭眼前他鬼使神差舔了一下溅到嘴角的血，果然，是咸的，许清淼心里想。 恨意瞬时涌上心头，凭什么尤舒珩在上一世不分青红皂白杀死自己，重生以后还能口口说爱他，以爱的囚禁强迫他，死皮赖脸跟踪他？！ 尤舒珩现在来说比以前更加疯、更加危险，许清淼思忖他一定要躲他躲得远远的，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尤舒珩再一次弄死了。 而此时，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尤舒珩，正趴在他病床边，安然地熟睡。 到底如何在不惊醒尤舒珩的条件下，拔掉手背上的针，掀开被子下床，然后跑出病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这是个难题。 不过，当下许清淼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他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要不要先倒杯水喝？ 可尤舒珩压住了一边的被子，如果要下去的话，许清淼需得小心再小心。 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细针，嗯……还是先别抽出来了吧，他有点晕针。 许清淼小心地掀开没被尤舒珩压住的那边，整个人一点一点往床头缩，慢慢坐起来，后一个动作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以至于许清淼坐起来后有些微喘。 接下来，他要去够上面的吊瓶，高度不算高，他坐着好像就能够着。 缓慢地转动身子，伸长手臂去拿。马上就要碰到了，还差一点点，许清淼绷着一张脸，在心里为自己不断加油鼓气。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这过程中，许清淼由于重心不稳，差点栽下床，还好他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被子，一只手摁住床，才得以稳住，但也因为他灵敏的反应带来的动作，惊醒了尤舒珩。 尤舒珩睡眼惺忪，见许清淼已经醒来，关心地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许清淼乍一看到尤舒珩的正脸，莫名与上一世中他死前尤舒珩“深情脉脉”看着他的脸重合，恐惧瞬时袭来，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浸出一层冷汗，许清淼不由地往后挪了挪。 咽了咽口水，许清淼努力控制住表情和行为，缓了缓心神，眼神不敢直视尤舒珩，“我想喝水。” 听到此话，尤舒珩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许清淼面前，见他有些迟疑，没有接过，解释道：“是温水，不烫。” 许清淼讪讪握住了水杯，他犹豫的原因是他担心尤舒珩在水里下毒要把他毒死，毕竟有前车之鉴啊。 许清淼先是抿了一小口，咂咂嘴尝了尝，温度刚好，也是水的味道，许清淼也不管有没有毒，他一口全喝光了。 喝完后，瞥了一眼尤舒珩。尤舒珩立马会意，“还要一杯？”于是从许清淼手中拿过空了的水杯，又去倒了一杯。 许清淼也不客气，接过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终于舒坦了。 可他接下来的问题是，他该如何面对尤舒珩？ 许清淼捧着水杯，低着头，一发不言，尤舒珩也盯着他没有说话。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许清淼心里闪过好几个应对方法，他现在是个伤员，好的时候打不过尤舒珩，更别提现在了，所以是该假装委屈求全，等待时机逃走，还是先发制人，质问尤舒珩上一世为何如此对他？ 许清淼是个急性子，有些事情他憋不住，所受的委屈和痛苦从来没有不发泄出来的道理，没有思考多久，他下定决心，有点破罐子乱摔的意思，反正都这样了。 “我们早就结束了，在你杀了我之后。”许清淼抬头，直盯盯地看着尤舒珩，眼神里充满了怨怒。 尤舒珩听见许清淼用冷漠的声音说出这话时，微微一怔，嘴角扯出笑容缓解内心的慌乱，“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他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你明白的。”许清淼语气肯定道。 “我不明白，你不要再说了！”尤舒珩猛地站了起来，被带动的椅子发出嘶嘶的刺耳声。 许清淼讥笑一声，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反问道：“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不是吗？” “你杀了交往两年多的男友，你他妈就是个杀人犯——” 听到这里，尤舒珩恼羞而怒，扑倒了许清淼，本来是想捂住许清淼的嘴，不让他继续说，可在极度不理智的情况下，尤舒珩没掌握好分寸，许清淼的口鼻都被紧紧捂住。 许清淼反应过来后，当即去掰尤舒珩作乱的手，但以他当下的身体情况，许清淼这点力气对于尤舒珩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呜呜”的声音逐渐减弱，尤舒珩的眼前是许清淼涨红的脸，他倏然从双眼发红、面容狰狞的状态中“醒”过来，慌忙放开了许清淼。 像是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许清淼捂住胸口咳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