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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回家

    醒来的时候,肖辞像一条麻袋,被胡舰扛在肩膀上,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胡舰脚步沉稳,听见背上传来抽抽搭搭的哭泣声,把肖辞放在地上,递了瓶水过去。

    肖辞颠了半天确实有点口渴,后颈还一阵酸痛,似乎是被眼前这个人打晕了,抹了抹眼泪,狠狠的白了一眼接过水瓶,大口喝起来。

    “10分钟休整,接下来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去基地,或者自己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

    “我刚刚得知家人去世的消失,你不能给我一点时间缓缓吗?”肖辞眼里含泪。

    “收拾好你的心情,现在你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活下去,而不是哭哭啼啼。”胡舰皱着眉头说道。

    “你就没有家人吗,你家人去世了难道你不哭吗?”心情完全没有被对方理解,肖辞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不哭。”胡舰冷漠的说道,“十分钟到了。”也不等肖辞回答,冷冰冰的起身就走。

    肖辞继续抽泣。

    胡舰在前面走着,掏出导航确认距离,应该能比自己预估的时间还要早回基地,希望中间不要出什么变故。

    肖辞觉得这可能是他人生里最委屈的一天了,世界突变,父母双亡,从此自己变成了孤儿,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病号服十分单薄,还落了些红红白白的丧尸污秽,满脸都是泪痕,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蹲下来,好好的大哭一场。然而世界在他躺在病床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推着他向前走,连一个容身之所也没有。

    算他运气好,除了自己前面的聋哑人之外,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连丧尸也没有一只,他起初是小声抽泣,后面逐渐开始放声大哭,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看见。

    这世界是否真的有神明存在呢?肖辞边哭边想,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肖辞真希望这时候有个人能来好好安慰自己,把自己揽进怀里,揉揉自己的头,拍拍自己的背,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

    用眼角余光看见肖辞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但是一直在嘤嘤嘤嘤,胡舰转过脸虎着脸说了句:“不许哭。”

    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哭的比之前更凶了。

    “要不你还是把我打昏吧。”肖辞擦着眼泪,呜咽说。

    本有此意的胡舰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下手,揉了揉额角说道:“你父母一定也不希望看见你现在哭哭啼啼的样子。”

    “可是我真的很伤心啊,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没见到也是好事,说不定他们在安全的地方。”胡舰尝试安慰。

    “我能不能回家去看一眼,万一他们还在家呢?”

    回头看着身后人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脸颊流过眼泪又被风吹干,嘴唇也有点发白。“你家在哪?”胡舰叹气掏出导航。

    “西元小区。”肖辞跑到前面来,擦擦眼泪试图辨认距离。

    “3公里,不算很偏离路线,你别哭了,我们走快一点,晚上就在你家休息。”胡舰抬头,看见西斜的太阳说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橘色的太阳沉进地平线里,原本应该亮起灯的热闹街市现在一片漆黑,小区里只有零星几家有灯光,只是不知道灯光下的是活人还是丧尸。

    肖辞凭借记忆走到楼栋,他家在五楼,开门禁上楼,其实在楼下肖辞就看见了自己家灯是亮着的,他心里存了点期待,又小心的把期待放在手心里,走到门口,才向胡舰示意到了。

    胡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声响。

    把手指贴上指纹锁,三秒钟后门滴的一声打开,一股凉风从门里出来,冷冷清清,只有客厅里的吊灯独自亮着黄光,并没有想象的一打开门,就有父母热情的在门里迎接,给肖辞温暖的怀抱的场景。

    胡舰倒是松了一口气。

    咔哒一声,同层对门的那扇门打开,探出一个中年人的脑袋,头发杂乱戴着眼镜。“小辞你回来了?”

    胡舰听见门响立刻把子弹悬浮在身周,蓄势待发。

    肖辞看见中年人,脸上挤出笑容:“钟叔。”

    门只开了小小一条缝,似乎在戒备着什么,钟叔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这位是?”

    “我是他朋友。”胡舰见两人熟识,收起子弹。

    “钟叔我爸妈呢?”肖辞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也不清楚,好像去国外参加交流活动了。”钟叔观察了两人一会儿,似乎确认两人的关系后把门打开的更大了一些。“你爸妈走了这么久,家里肯定没没存吃的,小辞你饿不饿,要不要来我家吃点东西。”

    吃了一天的压缩饼干,嘴里一股苦味,肖辞立刻点头带头钻进门里去。

    钟叔去厨房下面条,肖辞给胡舰介绍起来:“钟叔和我爸妈是很多年的同事了,关系很好。钟叔和前妻有一个儿子,离婚后儿子归前妻,平时都是他一个人生活,有时候过节我爸妈会把叫他过来一起吃饭。我们不在家的时候,还会把指纹锁的密码告诉钟叔,请他帮忙看顾家里。”

    胡舰在屋内踱步观察起来,是一套三居室,屋里装饰简单,客厅里没有电视,沙发的对面是一整面木质墙内书架,随手翻开两本,都是一些生物和化学的相关着作。客厅物品归置的井井有条,看得出强迫症倾向,胡舰看了直点头。

    等水开的时间,钟叔关切的问了几句肖辞的身体状况。

    “对了钟叔,你有我爸妈的电话吗,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肖辞想起来电话这茬,眼睛一亮。

    “我打过好几次了,都不在服务区。”钟叔摇摇头。

    肖辞把号码要了过来,借了胡舰的卫星电话打过去,心里紧张又期待,结果和钟叔说的一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面条煮好,端到两人面前,一人一碗,中间还窝了个蛋,清澈的面汤撒了香油,经过一天的压缩饼干的洗礼,即便只是方便面,依然让人食指大动。

    “咱们这栋楼里还有其他人吗?”胡舰夹起面条问。

    “都走光了,应该就我一个了。”

    “钟叔,你怎么不去安全区,怎么一个人呆在家里。”肖辞夹起面条,刚放进嘴就被烫了一下,边吹边问。

    “我总觉得家里更安全舒服,而且之前有社区组织送菜到楼栋,生活用品充足,水和电也没断,我就没有去安全区,横竖我把自己锁在防盗门里,丧尸进不来。”钟叔看着肖辞大口吃面的样子,想到自己儿子,眼圈一红。

    “太好吃了。”肖辞边吃边夸。

    “那再给你来一碗?”钟叔看着肖辞满嘴油,说道。

    “不用了吧,现在外面这么不安全,你自己食物也不多了吧。”肖辞嘴里假模假样谦让,手却把碗推了过去。看了看胡舰的空碗,也帮他推了过去。

    钟叔笑着端过两个空碗,回到厨房里添满端了回来。

    “小辞,你爸妈还不知道你醒过来了吧?”钟叔问。

    “嗯,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吓坏我了。”

    “医院不是一起转移到安全区去的吗,怎么你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钟叔气愤,“肯定是那些医护人员光顾着自己跑了。你别急,我这就打电话给安全区,他们怎么一点医德都没有。”

    “算了钟叔,我当时昏迷在床上,大难临头也不能怪他们。”

    “半年前你出车祸,变成植物人。你父母都快疯了,每天都去医院陪你,安慰你,连自己的生活都不顾了,你爸妈那么爱干净的人变得蓬头垢面的,我见了差点都没认出来。后来我们一堆朋友看不下去了,把你父母约出来好好谈了一次,才把他们点醒恢复正常生活。”钟叔拍拍肖辞的背。

    “原来我都昏迷了半年了。”肖辞一脸迷茫,“我只记得我失去意识,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钟叔倒了两杯水。

    吞下两碗面,吃饱喝足,肖辞帮忙把碗收好,留了钟叔的电话,道了声谢就想拉着胡舰回家。胡舰把肖辞拦住,独自先进屋内查看了各个房间,确认没有丧尸藏着后喊肖辞进来。

    把所有灯打开,似乎让家里变得温暖了一些,沙发正对面摆着大屏电视,角落还有一些家庭影院的设备,布艺沙发上放了一张迪士尼的毯子,叠的整整齐齐。

    家里的摆件和装饰上落了些灰,看来是好几个月没住人了,小储物间里的油还有一桶,但是米和面倒是一点都没剩下。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瓶奶。

    肖辞回到客厅,看着墙上三人的合影,不知道爸妈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忍不住鼻头发酸。

    “要浇水吗?”胡舰蹲下来查看阳台上的绿植,岔开肖辞的心绪。

    “应该不要吧,土还是潮湿的,我也不大懂。”肖辞摸了摸叶片,“算了,也不知道之后回来是什么时候,还是浇吧。”接了壶水给绿植浇了个透心凉。

    “你睡上铺吧。”肖辞拍拍自己房间的双层床。“我爸妈从小就想我有个弟弟,所以买的是双层床,可惜到最后也没努力成功。”

    胡舰布置好警戒球,安然躺到下铺,长腿舒展开。

    默默爬到上铺,肖辞仰躺在床上“不知道我爸妈现在在哪。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可惨了,每天都自己坐车回家,周末他们也加班,我总是一个人在家里,摆积木,看故事书。”然后又有点得意,“但是其他小朋友都很羡慕我,老师也很佩服我爸妈。”

    “我记得我五岁那年晚上换衣服,不知道怎么衣服里藏了只蜜蜂,叮了老大一个包,疼的我哇哇哭,把我妈急坏了,我哭了一路,她抱了一路,但她的眼泪比我的还多。”

    “……”

    “我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他们俩都轮流给我打电话,说怕我想家,我看根本就是他们想我。”说完肖辞抽了下鼻子,“每次他们去车站接我,都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车站等我,你看看,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见我。”

    “……”胡舰躺在上铺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如果他们知道我醒了,肯定第一时间来接我 。还有一次,我骗他们说我开车把人撞伤了……”窗外夜色渐渐浓郁,月亮也升上中天,肖辞说的兴起,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的没有声音,仿佛是睡着了。

    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晕眩,眼皮也重的仿佛睁不开,胡舰警觉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强撑起精神。

    此时,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步子沉重的向着房间走来,路上触发了警戒球,警戒球砰砰的炸响,那人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然后脚步放轻,走到了两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