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假戏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向季老爷。

    “贺渊,你好大的胆子!”季老爷气得指着贺渊的手一个劲地抖,“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虽然这亲事有皇帝的意思,但是闹到这种地步,堂堂季府,也不可能再把女儿嫁给贺渊。

    贺院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季大人,小儿虽顽劣,也当由我带回府处置。”

    季老爷刚要发怒,想起当今暗示过这人的身份,咬了咬牙,只能压着火讽刺了一句:“贺院使倒教出来了个好儿子!”

    季老爷把目光转向陆浩,正要换个目标发火,陆将军还是站了出来,面沉如水:“季大人息怒,陆浩我会亲自教育。”

    陆将军毕竟身份也不一般,季老爷只好又强压下怒火:“原来是你们陆府的人,既然这样,就把人带走吧。”说完就拂袖而去。

    两边都得罪不起!他躲还不行吗!

    陆将军遥遥拱手道:“改日必到府上请罪。”

    贺院使也朗声道:“必让小儿给大人谢罪。”

    两位爹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眼神。

    季大夫人见季老爷都走了,只好道:“事已至此,各位宾客先请回去吧,来日我们季府自会一一请罪。”说完匆匆去找季老爷了。

    新娘也是个妙人,她听完季夫人说话,自己把红盖头揭了,悠哉悠哉地走了,一群丫鬟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后。

    陆浩和贺渊一个被陆将军拖回陆府,一个被贺院使拉回贺府,两人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陆将军单手把陆浩拽到门口,陆明和陆玉儿一个劲给陆浩挤眉弄眼。陆浩知道他们替自己开心,也对他们眨眨眼。

    他这次真是罪人的待遇,陆将军不知道从哪找了根绳子把他捆上,丢在马车上。

    贺渊没有成亲,陆浩喜不自胜,倒也没觉得害怕,只是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让陆将军原谅他啊。

    马车一路疾行回到陆府,陆将军把被马车颠簸得晕晕乎乎的陆浩拎到正厅,扔在地上:“谁也别替他求情!陆元,拿鞭来。”

    这次陆浩是真的犯了大错,梁氏知道劝不住陆将军,急得团团转。

    陆元虽心疼弟弟,但他一向尊重父亲,还是取来了鞭子。他借着给陆浩松绑的时机,低声对陆浩道:“你快求求父亲。”

    陆浩自认罪有应得,只是惭愧道:“父亲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跑去别人的婚礼上抢男人!你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你以为你娘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浩然正气!你呢!”陆将军毫不手软,一鞭猛地抽到陆浩背上。

    尖锐的破空声接触皮rou,绽开一声闷响,混着布料撕裂的声音。陆浩本来就跪着,这下双手撑地,才没趴到地上。

    陆将军又是一鞭:“这次非要让你长点记性!”

    陆浩咬住牙,不让惨叫脱口。

    陆浩拒不求饶的样子让陆将军怒火中烧:“在我这就硬气了啊!”

    又是唰唰几鞭下来,陆浩死死抠住地面,耳朵嗡嗡作响,隐隐听见陆玉儿哭着道:“父亲,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了!”

    “陆元,把你meimei带下去!”

    “啪!”

    疼,疼,疼……

    单一的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陆浩只觉得眼前开始模糊。

    开始还能感觉到热流从背后流下,渐渐只剩麻木钝痛。

    陆将军的声音敲钟般打在耳畔:“你以后别指望能看见贺家那个小子!”

    陆浩强撑一口气,声音都疼得变了形:“你别动他!”

    陆将军气笑了:“你还护着他!”

    “啪!”

    又是一鞭下来,正中肩胛骨,陆浩侧栽在地上,余光看见肩头一片鲜红。

    “我马上给你定门亲事,你就别想着贺家那小子了!”

    陆浩大脑一片混沌,本能地反驳:“我不要!”

    “你敢!”

    陆将军似乎还说了什么,但陆浩只能听到那尖锐的破空声,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很短,陆浩觉得眼前一黑,倒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爹不要打洊至……

    此时的贺府,贺渊垂头跪在地上。

    贺夫人颤声问:“小渊,你怎么真的喜欢上浩哥了啊。”

    贺渊听出她哭了,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默认了。

    “老爷,你快说说他啊。”

    贺院使只是道:“他也大了,自己愿意我就不管他了。”

    “老爷!”

    贺莘莘心疼贺渊,维护道:“娘,洊至他一直喜欢浩哥,若是这次真成了亲,才对不起洊至啊。”

    胡邢籍也道:“娘,洊至他和浩哥确实是真心的啊,若非如此,浩哥又怎么能在洊至婚礼上出现呢?”

    贺夫人见贺渊还是之前那身大红喜服,忍不住又落了泪:“我知道,浩哥是个好孩子,可是,明明之前洊至还喜欢姑娘家的,我只是……唉,我回去静一静。”

    贺莘莘和胡邢籍忙跟上,贺渊也准备追上去,贺院使唤道:“贺渊,你留下。”

    贺渊闻言停下,贺院使道:“你和陆浩……也是好事,皇帝就不会猜疑咱们家了。只是,你要真的和他在一起,便没了退路,你可要想好。”

    贺渊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道:“爹,我想一直和阿浩在一起。”

    贺院使笑了:“真是傻孩子。”

    贺夫人待在房里没有消气,贺渊就一直跪在她的房门口。从正午跪倒黄昏,贺渊抬头看天上的火烧云,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身后穿来贺总管的声音:“少爷!”

    “怎么了?”

    贺总管匆匆跑过来,语速极快:“刚陆府的阿海来了,说陆少爷让陆将军打得昏过去了。”

    贺渊一惊,起身正准备过去,又想到贺夫人,停住了动作。此时房门突然开了,贺夫人走了出来:“你去吧。”

    “娘……”

    贺夫人脸上还有泪痕,但露出了笑容:“是我想复杂了,小渊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爹吗?”

    贺渊摇摇头,他从未听娘说起这个。

    贺夫人笑了,眼中泛起了少女般的神采:“因为我喜欢你爹。”

    贺渊愣了愣,也笑了起来。

    谢过母亲,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进陆府了,贺渊摸摸下巴,突然灵光一闪。

    陆浩依旧昏迷不醒,梁氏急得团团转。

    “夫人,聂太医来了!”阿山激动道。

    “快请进来!”

    仙风道骨的聂太医仔细查看了陆浩的伤口,又给陆浩号了脉,不急不慢道:“只是皮外伤,就是伤口有些深。公子昏迷只是失血过多。我开服药,公子不久就能醒来,但是公子体弱,伤口大约还要养半个月。药膏要日日现配,我让我徒弟留下,给公子配药。”

    “没事就好,多谢聂太医了。”梁氏松了一口气。

    她送聂太医出门的时候,觉得门口低头站着的据说是聂太医徒弟的青年有点眼熟。

    走了几步她才反应上来。

    ……算了,不管这些孩子了,当做没看见吧。

    贺渊看着陆浩,想着自己昏迷的时候阿浩大约也是这么看着自己。

    平日陆浩的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属于陆三少的张扬,此时安安静静睡着,倒显得温和多了,也看起来更年幼了几岁。

    贺渊看着陆浩发呆,此时的阿浩,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呢?

    陆浩突然皱了皱眉,贺渊忙凑近,就听见他低低唤了一声“洊至”。

    贺渊下意识应了一声,陆浩却没有醒来。他才反应过来陆浩在说梦话。

    这家伙什么时候有说梦话的习惯了?

    贺渊努力控制情绪,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陆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着的,背上的刺痛提醒着他之前挨得那一顿打。

    他的便宜老爹下手真狠,疼死他了。

    “醒了?”一个熟悉地声音问。

    陆浩一激动,就想坐起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贺渊按住他:“别乱动,伤口得挺重的。”陆浩乖乖趴好:“你怎么进来的啊?”

    贺渊笑笑:“你母亲去叫的太医嘛,太医院哪个人我不认识?我死缠着聂伯要跟着他,聂伯没办法同意了,我就装作他的徒弟进来了。”

    “不愧是我,真机智。”陆浩夸他。

    “我看你一点也不机智,你傻。陆将军打你的时候你就不能服服软,这都把你打昏过去了。”贺渊看到陆浩背上血rou模糊的伤口就心疼地不行。

    “陆将军非要让我定亲,我一生气就顶嘴了。”陆浩很无奈。

    “定亲?”贺渊不自觉有点紧张。

    “定个鬼,对了,爹没打你吧。”

    “没,娘刚开始生气了后来就好了,还让我来找你。爹的话,”贺渊好笑,“爹说我和你在一起皇上就不疑心我们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啊,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去抢亲,反正说我们在一起和你入赘是一个效果啊。”陆浩不解,“你没想到?那你为何突然不成亲了啊?”

    贺渊笑了一声:“你站在我面前,我就一点也不想和季家姑娘成亲了。你说得对,我应该追求幸福的。”

    陆浩突然有点脸红,他庆幸自己背对着贺渊:“咳咳,这几天你都留下?”

    “嗯,我说要给你配药,你府上还给我准备了客房,我待到你伤好,然后我就得回太医院干活啦。”

    贺渊又道:“对了,爹娘真以为咱俩相爱了。”

    “谁让我大庭广众给你告白,没办法。”陆浩自作自受,蔫蔫的趴在床上。

    “所以……”两人一起开口。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贺渊笑道,“先顺势假装成一对吧。瞒过皇帝,还跟父母好交待。”

    陆浩笑道:“等你以后有喜欢的姑娘可就给自己挖坑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贺渊摸摸他的头。

    “对了,”贺渊突然说,“我知道你胎记在哪了。”

    话题转的太快,陆浩有点懵:“啥?”

    “你都知道我胎记在后腰,我不知道你的,不公平嘛,我就找了一下。”

    “你不想想万一我没胎记咋办。”陆浩吐糟,“话说我胎记在哪来着?”陆浩搜刮了一下原身的记忆。

    “……贺洊至,你给我背上上个药你还脱我裤子啊你你变态!”陆浩想起来自己胎记在哪了。

    贺渊很顺手的揉了陆浩的屁股一把:“就在屁股上啊,我就脱到屁股这。”

    “等我伤好了非要跳起来打死你。”

    “你舍得吗?”

    “靠,我还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