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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希望渺茫

    天蒙蒙亮,趴在潘得胜床边的潘世嵘便被客栈里的一阵喧哗声吵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抬起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他们在哪?”说话的人嗓音清脆洪亮,闻其声便如见其人。

    是jiejie!潘世嵘瞬间清醒不少,他扶着床沿爬起来,刚刚站稳,房间的门便被粗暴地推开。

    潘拂浓满脸的怒气,眉头紧蹙,不等潘世嵘反应,她就冲上前,“啪”地一声给了潘世嵘一记响亮的耳光,力度之大让潘世嵘的整个头都狠狠偏向一边。

    这巴掌让潘世嵘彻底清醒了,最后的一点迷糊也被潘拂浓打到九霄云外。

    脖子酸疼的要命,脸颊也火辣辣地痛,潘世嵘莫名其妙挨了打,却也不同潘拂浓理论,只老实地在原地站着,听潘拂浓责骂道:“小潘!出发前我交代过你,让你好好照顾爹,你怎么回事?”

    潘拂浓侧眼一瞟,瞧见床上昏迷不醒的潘得胜,她当即跪坐在床边,焦急地唤道:“爹,爹!”

    这时李三财一路小跑地赶到了房门口,靠着房门喘粗气,看样子是一路追着潘拂浓而来。

    潘世嵘看李三财的瞧自己的眼神多有闪躲,心里大概也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叹了口气,分别对潘拂浓和李三财问好道:“jiejie,三财叔。”

    潘世嵘见潘拂浓拿着帕子在床边抹泪,顿时心如刀割,心疼自己jiejie不已,将方才自己挨了打这事全然抛到了脑后。他在潘拂浓身旁蹲下,轻轻地搂住潘拂浓的肩膀,安慰道:“舅舅会好起来的。jiejie你别太难过,小心伤了自己身体。”

    潘拂浓闻言缓缓放下帕子,她的双眼通红,脸上愠怒的神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令人忍不住怜惜的柔弱。她靠在潘世嵘的肩头小声呜咽,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潘拂浓哭得梨花带雨,潘世嵘自责极了,他在心中懊悔,打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和舅舅兵分两路,若是镖队在潭山城遇袭时自己也在,说不定事情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想到这,他不自觉地把潘拂浓搂的更紧些,希望自己给予她些许安慰。

    为了不打扰潘得胜休息,待潘拂浓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后,她和潘世嵘二人移步到了另一房间讲话。

    潘拂浓在椅子上坐定,柔声对自己倒茶的潘世嵘道:“小潘,我爹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你老实回答,不许骗我。”

    潘世嵘抬头,手中动作一顿:“当然不是,jiejie怎么会这么想。”

    潘拂浓看了眼桌上潘世嵘倒茶溅出的茶渍,道:“我爹如今吃的是什么药?把方子拿出来我看看。”

    潘世嵘放下茶壶,把怀中的药方递给潘拂浓。潘拂浓看了几眼,勾起嘴角,颇为不满道:“这是谁开的方子?”

    “呃……终离雪。”潘世嵘心虚道。

    “终离雪?他是什么人?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吗?”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终离雪的身份,潘世嵘思量片刻,把话只说了一半:“他是灵苗女的关门弟子,懂一些医术。”

    潘拂浓道:“灵苗女的关门弟子……这潭山城里的大夫是都死光了?什么时候也轮得到这种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来给我爹看病,开方子?这张药方我看过了,都是些规规矩矩的补药,我也能开出来,治平常的小病还行,若是治危及生命的重疾,吃这种药还不够死呢!这人明摆着是在耍我们,你怎么没看出来?”潘拂浓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问潘世嵘道:“我听三财叔说,这个人是这次惜秋山庄托付给我们的rou镖是不是?”

    “是。”潘世嵘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潘拂浓责备道:“你向来是懂是非,明事理的。又不是第一次押rou镖了,怎的这次偏偏糊涂了?真不像你……”

    潘世嵘眼瞅着潘拂浓将那张药方揉成纸团,心中膈应,认错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轻信旁门左道,病急乱投医。可……”潘世嵘说到这里竟是哽咽了:“jiejie,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终离雪,只是我实在不想放弃这唯一的一点希望,所以才被蒙了眼。”

    听到潘世嵘说自己父亲痊愈的希望渺茫,潘拂浓不知为何反而镇静了起来,她问:“我爹他还有多久能活?”

    “jiejie……”潘世嵘不解地盯着潘拂浓:“你为何这么问?舅舅不会死的。我答应你,就算踏破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把舅舅治好。这天下之间有这么多的神医名士,我不信他们都治不了舅舅的病。”

    “你莫说这些没用的。你只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爹还能活多久。”潘拂浓的语气平静地可怕。

    “……几个月。”

    “几个月。”潘拂浓喃喃重复,她的脸上忽尽显倦色,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撑着桌子站起来,对潘世嵘道:“你先出去罢。”

    “jiejie……”潘世嵘想去搀扶潘拂浓,却被潘拂浓拒绝了。

    潘拂浓推开潘世嵘的手:“你走!我要一个人静静,你让我单独待一会。”

    终离雪彻夜无眠。

    他在房间里里左思右想了一个晚上,看着屋里的蜡烛烧光三四根,听那打更的巡夜人喊了又喊,等到窗外传来公鸡打鸣声,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急匆匆地去找潘世嵘。

    潘世嵘不在房间,终离雪敲了几下门不见有人开门,只得转了一圈悻悻而归。他肚子饿的咕咕作响,便想着到客栈大堂去要碗粥,谁知刚走到一楼,迎面撞上了薛不忘。

    大早上就遇见这家伙,真是倒霉,终离雪在心中抱怨。他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胃口全无,转身想走,却被薛不忘叫住了。

    “胡阚星。”

    薛不忘的声音让终离雪打了个激灵,他碰见薛不忘本就不爽,薛不忘又直呼他不愿提及的旧名,终离雪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回头大声道:“姓薛的,我叫终离雪,你别瞎叫好不好?”

    薛不忘无奈地笑了笑:“抱歉,喊习惯了,下意识地就喊了。”他说着走上前问道:“世嵘兄在哪?为何不见他人?”

    “你问我我问谁?”终离雪愤愤道:“我也找不到他。”

    薛不忘一听,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但念着许汪清应当没这么快找过来,心里的石头也就稍微放下来了点。

    他见终离雪满脸疲惫,便怀疑终离雪没按自己交代服用暖金丸。薛不忘问终离雪道:“你有没有好好吃我给你的暖金丸?”

    “吃了吃了,怎么吃了还要跟你汇报。婆婆mama的。”终离雪不耐烦地回答。不过终离雪不得不承认,薛不忘给他的暖金丸对于治疗针寒确有奇效,这几天他日日服用,已经成功把所有残存的针毒给清出体内,甚至还涨了不少的修为。终离雪瞥了薛不忘一眼,瞧他还是神色忧虑地看着自己,终离雪撅起嘴道:“我这是给大哥想药方一晚上没睡脸色差,不是因为别的。”

    薛不忘恍然大悟,神情略有放松,他道:“原来你是为了潘前辈。潘前辈现在怎么样了?”

    “快死了。”终离雪直言,丝毫没有遮掩。

    薛不忘被这三个字堵得喉咙一涩,愕然道:“你确定?当真是一点转圜之机都没有了?”

    终离雪皱眉道:“我这不正在给大哥想着方法。大哥他舅舅现在的病是由长年累月的积累形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病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治好的。”终离雪说到这奇怪地叹道:“要我说,按这人五脏六腑的受损程度,他早十几年前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当真才是个奇迹。”

    “你现在有什么法子能救潘前辈?”

    “我师父的鬼……”终离雪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他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只把这方法告诉我大哥!”

    潘世嵘离开潘拂浓,正打算回屋整理收拾下自己,陡然听到终离雪在身后叫自己。潘世嵘回头,看见了终离雪身后的薛不忘后微微一惊,先向薛不忘行礼问好道:“少庄主。”后才问终离雪道:“你找我什么事?”

    终离雪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薛不忘,贴近潘世嵘,小声道:“我想出能医好你舅舅的方法了。吃了我师父的鬼王丹,你舅舅一定药到病除。”

    终离雪说的神乎其神,潘世嵘心中却无动于衷。他方才刚受过潘拂浓的教诲,自是不会再相信终离雪。潘世嵘没有质问终离雪假药方的事,他只淡淡地对终离雪道:“谢谢,不过以后我舅舅的病就不用你多费心了。这几日我也会尽快把你送到瀚宇楼。”

    潘世嵘不信自己,终离雪急切道:“大哥,你别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潘世嵘微微叹了口气:“你不要再撒谎了,编一些假药方来诳我。舅舅病的有多重我又不是不知道,潭山城里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你要是治不好也不必自责,我亦不会怪你什么。只是千万别骗我,再耽误舅舅的病情。”

    “……你知道了。”终离雪鼻子一酸,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道:“那张药方确实是我瞎写的,压根治不了你舅舅的病。但我那样做,是因为我不想让大哥你失望,我怕如果我说我救不了,大哥你会赶我走。”

    终离雪道:“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这几天里我觉都没睡,一直在想要怎么救你舅舅,现在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办法,大哥你又不信我了!鬼王丹可令断骨伤筋自愈,补血养rou,是味神药!你舅舅如果吃了鬼王丹,就算身上的伤无法痊愈,至少命会保下来。我师父当年被何毅青打成重伤,筋脉全断,双目失明,靠的就是鬼王丹才活下来的。”

    终离雪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一把拉过薛不忘,让他替自己作证道:“姓薛的,你快给我大哥说讲,我说的都是真的。”

    薛不忘愣了愣,对潘世嵘道:“我只知道鬼王丹是灵苗女杀了百人才炼出来的伤药。这世上只有一颗。你说你师父灵苗女已经服用了一颗,那我们又要从何处来寻得第二颗,去救潘前辈呢?”

    终离雪道:“你说对了一半。鬼王丹确实是我师父杀了百人,取他们汇灵处足阳的精血所炼得的,不过她并非只炼了一颗,而是两颗。我师父有一颗,另外一颗则在何毅青的身上。当年何毅青打伤我师父,抢走了她随身带着得那粒鬼王丹。若不是我师父有先见之明,故意多炼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我师父如今已经死了。”

    终离雪说的前尘往事潘世嵘听了只觉得玄乎,他对终离雪道:“灵苗女同何盟主那一战已经过去十几年,难不成这么多过去,何盟主还会留着那粒鬼王丹?再说就算留着,何盟主为何要把鬼王丹给我们?”

    终离雪道:“那鬼王丹本就是我师父的东西,只不过被他抢了去。我是我师父的徒弟,如果我去问他要,他何毅青凭什么不给?这叫物归原主!”

    潘世嵘扶额道:“好好好,就按你所说,也许何盟主真的会把一粒药保存十几年,然后心甘情愿地给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光是找到何盟主就要花多少时间?我舅舅等不起。”

    “但这总是一个方法!怎么说也比没法子强吧?”终离雪急得跳脚,不停地给薛不忘使眼色,让他替自己说话。

    薛不忘瞧终离雪一脸认真,想着他应当没有在胡咎,而他说的“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又在理,于是薛不忘帮腔道:“世嵘兄,终离雪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果现在所有人都对潘前辈的病无计可施,不如铤而走险试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武林大会在即,何盟主现在应当就在瀚宇楼,兴许终离雪的这方法行的通。”

    薛不忘这样说,潘世嵘便有些动摇了。何毅青现在在瀚宇楼,反正为了终离雪瀚宇楼总是要去的,不如搏一搏,还能顺道将终离雪送回瀚宇楼。潘世嵘道:“好,如果何盟主在瀚宇楼,我愿意去找他。不过我要带着我jiejie和舅舅一起。”

    薛不忘惊讶地问道:“潘姑娘也来潭山城了?”

    潘世嵘道:“是。我本不想让她来的,谁知三财叔背着我把她接了过来。她也是今早才到的。”

    “那她知不知道……”薛不忘话说了一半止住了,看向终离雪。

    潘世嵘心领神会,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没敢告诉她,怕她担心。”

    终离雪十分厌恶别人用看“麻烦”的眼光看他,他气嘟嘟瞪着薛不忘:“姓薛的你看着我什么意思?”说着又扭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哥,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带拖油瓶了。我们两个人去,速度快些,早去早回的嘛。”

    重视的人被说成拖油瓶,潘世嵘心中不满,冷着脸对终离雪道:“他们不是累赘。我做所有事都是为了我舅舅,万一他们在潭山城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我拿到了药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留他们在潭山城的。你再别说了。”

    终离雪想反驳,忽地肩上一紧,原来是被薛不忘捏住了肩膀。薛不忘示意终离雪莫再煽风点火,自己对潘世嵘说道:“世嵘兄,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以潘前辈现在的情况,不宜再舟车劳顿,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可是舅舅这次出事便是由我同他分开而起。事到如今,我不想重蹈覆辙。”

    潘世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失落,看得出他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不得不下此决策。薛不忘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道:“事出有因,世嵘兄能作此决定也不是毫无道理。而且说到底,此事终归是世嵘兄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太多。只是……许汪清。”

    想到许汪清,薛不忘心中一沉。从进客栈到现在,话题就一直围绕在潘得胜身上,他压根就没找到机会告诉潘世嵘应当小心提防许汪清。

    潘世嵘愁云密布的脸上暗淡无光,青色的胡渣和深凹的眼圈显得他疲惫不堪。薛不忘还从未见过潘世嵘这个样子,哪怕是那夜在潭山,潘世嵘中了七窍穿心毒也没有如此失魂落魄。

    薛不忘想:“如果世嵘兄知道魔教同许汪清合作是如虎添翼,人估计会又憔悴几分。”

    他有了一瞬间的犹豫,苦恼地长叹一声,只字未再提许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