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
黑皮家离紫毛家很近，于是两人约在紫毛家小区门口碰头。 黑皮审视一番面包车后，一脸难以置信，“这车都这么破了，你还敢开？” 费南斯笑笑，说：“没钱换车。” 熙和小区，高楼林立，旁边不远处就是崇州市第三高级中学。 黑皮指着其中一栋，说：“挨着大门的那栋，5号楼701。” 费南斯开门下车，黑皮坐着不动。 费南斯转头看过去。 黑皮朝她耸耸肩，说：“他们家不欢迎我这样子的人。” 费南斯看了他一会儿，不再勉强。 门卫居然没拦着，费南斯直接走了进去。 按下门铃后，等了半天也无人应答，费南斯只得去找物业。 物业保安十分警觉，任凭好说歹说，只回一句：“住户隐私，无可奉告。” 回到车边，费南斯朝一脸期待的黑皮摇了摇头。 黑皮问：“家里没人？” 费南斯点了点头，问：“还有别的法子找到他家人吗？” 黑皮说：“他弟弟郭晓林在市一中，平时住他姥姥家。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姥姥家在哪。” 离放学还剩三个多小时，费南斯带他去麦当劳吃了点东西，然后直奔市一中。 六点半，大门准时打开，一群身穿白蓝相间校服的学生蜂拥而出。 “那个就是郭晓林。”黑皮指着人群中一人，费南斯顺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郭晓林很好认，他身材长相和紫毛如出一辙，连身高也差不多，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发色和气质。 郭晓林一看就是老师家长都喜欢的那种乖乖三好学生，而紫毛…… 费南斯走上前去，挡住郭晓林去路。 “郭晓林？艾学习…” 郭晓林本来还笑着的脸，在看到黑皮后，瞬间变了。 “我和他没关系！” 费南斯皱了皱眉，看一眼身后的黑皮。 郭晓林说：“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得回家写作业。” 费南斯说：“那把你mama或者你姥姥的联系方式给我。” 郭晓林态度坚决，“我们家和他没有关系。以后，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费南斯想了想，让开路。 黑皮说：“你怎么不多问问？” 费南斯看他一眼，说：“先回家，明天再说。” 等郭晓林进屋后，费南斯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一个白白胖胖的、一脸和善的卷发女人站在门内。 “你找谁？” 女人看模样最多五十岁，应该不是黑皮嘴里的“姥姥”。 费南斯笑着说：“阿姨，您好，我是郭晓林的老师，来家访。” 女人点了点头，道：“哦，老师啊，您请进。” 郭晓林见到费南斯，立即垮了脸，惹来女人一顿训斥。 费南斯道：“阿姨，您别生气，我就是来家访而已。” 女人这才脸色缓和，去厨房倒茶。 郭晓林低声道：“你到底是谁？来干嘛？” 费南斯挑了挑眉，说：“既然你不肯告诉我联系方式，我也只能登门拜访了。” 郭晓林道：“休想！” 费南斯看他一眼，高声叫道：“晓林mama在哪里啊？晓林最近成绩下滑很严重，我想和她当面沟通一下。” 郭晓林低声吼道：“别胡说八道！” 女人立刻从厨房走了出来，问：“又考试了？” 费南斯说：“对。上个星期摸底考，晓林的成绩从第二名降到了第二十名，数学才考了54分。” 女人脸色一沉，对着郭晓林又是一番训斥。 听了一会儿，费南斯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女人正是郭晓林的姥姥。 也太年轻了…… 费南斯劝道：“阿姨，别生气了。您让我和他mama沟通沟通，看看有什么法子提高。” 女人一脸为难，说：“郭洁在广东做生意。” 费南斯说：“没关系，您给我她的联系方式，我给她打电话。” 女人立刻拿出手机，报了手机号。 手机号拿到手，费南斯起身就要离开。 女人让郭晓林送送老师。 费南斯趁关门的功夫，回过头，看着他说：“好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 郭晓林翻了个白眼，把门摔上。 回到车里，费南斯立即拨通了郭洁电话。 轻声细语，温柔娇嗲，费南斯一时间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艾学习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那边沉默。 良久，费南斯刚要说话，郭洁开口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费南斯说：“十天前。” 那边又沉默片刻。 “不好意思，我这里还得等一个星期，我忙完后，我立刻回去。” 两天后的晚上六点多，费南斯接到了郭洁的电话。 约见面，地点约在熙和小区门口的川菜馆。 费南斯正和周淮就小炒rou该不该放洋葱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费南斯表示从来没吃过放洋葱的小炒rou，拦着周淮不让放，而周淮认为洋葱能提味执意要放。 挂了电话，费南斯拿上钥匙就出了门，浑然不理正在切洋葱的周淮。 郭晓林身边坐着个可以称得上风情万种的大美女。 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身形苗条，一头棕色大波浪卷发衬得她本就精致的五官越发明艳。 这居然是两个十五岁的孩子的母亲！ 费南斯呆愣着，直到郭晓林狠狠瞪了她一眼。 寒暄过后，郭洁让郭晓林去前台点菜，郭晓林经过费南斯身旁的时候，低声道：“不要胡说八道！” 费南斯扫了他一眼，看向郭洁，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郭洁问：“艾学习葬在哪里？” 费南斯说：“这个，你要去问警察。” 郭洁一脸惊讶，“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费南斯看她一眼，说：“我，只是好奇一个抢手机的小贼，是怎么一步步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郭洁脸色蹭地变了，问：“他抢东西？” 她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难以置信，费南斯突然间意识到，郭洁并不知道紫毛都干了些什么。 费南斯看着她的脸，沉默。 很快，郭洁恢复了平静。 “费小姐，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费南斯沉思片刻，说：“老实说，我并不想趟这浑水，只是他抢了我的手机，我不得不参合进来。” 郭洁说：“多谢您费心了。” 费南斯说：“谈不上费心，顶多是在找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想提醒你两句话。” 郭洁问：“什么问题？” 费南斯斟酌了一下，说：“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一个被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一个却被弃之如草芥不管不问。” 郭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费南斯眨了眨眼，问：“那是什么样？” 郭洁看一眼还在点菜的郭晓林，说：“我和他爸艾城十四岁就认识，很早就不上学了，18岁的时候有的他俩。” 怪不得这么年轻。费南斯抿了抿嘴。 “孩子出生还不到三个月，他突然迷上了赌博。我一气之下，就去了广东打工。一边上班一边给他还赌债。有一天，他奶奶突然间打电话给我，让我回来一趟。我才知道他因抢劫杀人被判了死刑。” “他俩三岁的时候，我在广东交了个男朋友要结婚了，想把他俩一起带过去，他奶奶不答应，最后只同意我把晓林带走。四年前，他奶奶死的时候，我回来后，发现他结交了一群坏孩子，就在这里买了房子，想亲自教他。可是，他和晓林不合，做mama的怎么可能完全做到一碗水端平，话语中可能刺激了他，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家。” 郭晓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冷冷地说：“妈，你忘了吗？他就是骨子里不学好。” 郭晓林说道：“初一的时候，我妈托关系花了很多钱，才把他转到一中，就是想让他学好。可是，他非但没和那帮子狐朋狗友绝交，还让他们欺负我，甚至把他们带到家里去。整天不学习，就知道瞎混。” 郭洁坐着，一声不吭。 郭晓林见她不吭声，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样。 “成绩差就算了，还游手好闲不以为耻。这样的人教不好的，是骨子里的坏。” 费南斯看着他，说：“你和他同父同母，你们骨子里留着同样的血。他骨子坏，你骨子里就好了？” 郭晓林愣了，半晌后，低声说道：“我和他不一样。” 费南斯撇了他一眼，转过头看着郭洁。 郭洁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得了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哪怕说这些话的人也是自己的孩子。 费南斯心沉了沉，说：“郭小姐，我来是想告诉你，撞死他的司机逃逸了，现在还没抓到。他还没下葬，想要领骨灰盒的话，自己去派出所问。想知道谁撞了他，也多去派出所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