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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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局鸿门宴,谁也没能讨到便宜,最后落了个不定期再议的结局。 只不过,贺文彬倒是没想到,季明礼居然这么有本事,硬是替他挡下了所有本来该是他喝的酒。 他出门前已经准备好了催吐药,却完全没能派上用场。 季明礼今晚干掉了不知多少瓶洋酒,醉得整个人晕乎乎地伏倒在厅外的沙发里。贺文彬坐在他身边,心情有些复杂。 “喂,Micky,是我。”他走到窗边,给梅鑫宇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嘱咐:“今天峰会上,总局派来的负责人话里有话;姓沈的又是个老狐狸,他不知从什么渠道提前掌握了我提案里的公约细则,而且精确到了每一项预估模型的具体数字。 “什么?!”正留守Dreams的梅鑫宇惊了,“您怎么没早点联系我?” “一定是我们这边有内鬼,你赶紧去查一下,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还有,多盯着点齐昱,我怀疑是他在暗中给协会递刀。今天沈从文故意布了场饭局,目的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好让我主动弃权,他们才能从这个项目里吃红利。” “等等,”梅鑫宇忽然意识到什么,急道:“总经理,您不会又喝酒了吧,带药了吗?” “没有。今天季明礼陪我一起去的,他……”贺文彬说到这里,眼睛迎向窗外的月光,连声音都平和了不少,“他帮了大忙。” 梅鑫宇吊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回到了原位。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总经理第一次主动提起季总监时,用了不那么公事公办的口吻。 之前总经理一直有意无意疏远季总监,他还以为两人闹矛盾了。 “就这样,你尽快给我回复。” 贺文彬刚挂上电话,就听到从身后传来女人银铃般娇媚的笑语。一个打扮得很性感的年轻女子正半搂着着季明礼的胳膊,想要将人扶起来。 “小帅哥,jiejie带你去醒醒酒,好不好?” 她借势一拽,整个人仿佛无骨般的软倒在季明礼身上,一边调情还不忘把手趁机摸进了男人西装外侧的口袋。 ——艳福不浅。 贺文彬冷眼看着面前俩人,心想,季明礼本性如此,他爱怎么在外头风花雪月,都与自己无关。反正正经事已经办妥,赶紧打道回府才是当务之急,可别叨扰了人家醉卧美人膝,一夜许风流。 他站在大门口,自动玻璃门都已经徐徐开启了。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松,却终究还是折返了回来。 “他口袋里就一部手机,一分钱的现金都没有。你找错人了。” 贺文彬唇边带了抹可以称得上是风度翩翩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莫名讽刺,“不义之财拿多了,会折寿的。” 女人被当场撞破好事本来心生不爽,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个世间少有的高挑帅哥,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行吧,算我倒霉。你看好了,我可什么都还没拿呢。” 她眼角余光从帅哥腕子上戴的手表一晃而过,“呵,对了。这位小哥哥,看在你的脸长得特别和我心意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一句,下次可要把你的朋友看好了。在这种地方喝得烂醉,失身事小,要是没了个器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贺文彬没有再看她,只拽起季明礼往肩上一扛,就朝外面叫好的出租车走去。 外面风有些大,远处乌云涌动,看样子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上车后,他立刻把车窗打开,驱散掉迎面而来的浓重酒气。 “真沉。” 贺文彬轻声抱怨了句,“喝醉了还招蜂引蝶,本性难移。” 季明礼双目半睁,眸光湿漉漉的,也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大概压根没听到。 贺文彬也知道跟醉鬼说了等于白说,叹了口气,语气却不自觉放温和了几分。 “……还有,今天谢谢你了。” 半拖半扶着把比他还高几公分的季明礼扛回酒店房间,往床上一丢。贺文彬本想就这么走的,站直身时,目光恰好就落在了男人那套崭新的暖灰色礼服上。 他犹豫了一下,见季明礼蹙着眉,应该是穿着外衣躺下的姿势不太舒服,顺手就帮他把外套和鞋子都脱了。 衬衣领应该也是要解开的,尤其正装的内衬比一般的白衬衣还要更紧。 既然帮都帮了,索性还是帮到底吧。 卸下了往日间的不正经,突然安静下来的季明礼反倒让贺文彬有些不习惯。年轻男人上半身靠着柔软的枕头,此时正用一种懵懵懂懂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不知该怎么形容。有点孩子气的傻乎乎,贺文彬却并不反感。 ——这应该是真的醉了吧。否则按照这家伙一贯以来的画风,怎么可能会和他在同一张床上还能相安无事。 贺文彬半坐在床边,垂着头帮季明礼解开内搭衬衣的纽扣,还好心把毛巾用热水打湿,替他擦干净微微被汗沾湿的脸和胸口。 毕竟酒量再好的人,也架不住那样拼命的灌法。 今晚这场局,谁都没讨到好处——这跟贺文彬之前预期的结果其实并无偏差。 唯一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除了醉倒在床的男人,还有他口袋里原封未动的一板白色小药片。 这么多年下来,市面上但凡能找到的催吐药他大多已经吃习惯了,平时也总会带一两板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今天,却没能如期派上用场。 贺文彬把那板提前准备好的药拿了出来。轻薄到几乎没有分量的铝制纸板,握在掌心里有些硌人。 就好像在无声地提醒着,如果季明礼没有跟着一起去,那么今晚不省人事地躺在这里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贺文彬这么年轻就能坐稳一把手的位子,在洛城商圈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什么阵仗没见过,就算是非得喝酒不可的场合,他也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去应付。 所以,就算是临时起意让季明礼随他一同前往,贺文彬也从未想过要在谈正事的场合利用对方。 于公,季明礼只是他的下属;这种处处是陷阱的应酬本来就不是区区一个公关负责人必须面对的工作——哪怕那是额外的加班,季明礼也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帮他挡酒。 于私,当初为了对付冉浩泽,他将计就计弄断了季明礼三根骨头,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季明礼主动销毁了那些视频,不再继续威胁,之前的旧账也就此一笔勾销——他们早就已经恩怨两清。 而现在,季明礼就如当初承诺的那样,工作上竭尽全力地帮他,私下里处处考虑到他的心情,甚至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勉强他的事。 贺文彬活了快三十年,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欠了别人,又不知该如何偿还的无力感。而更要命的是,自从上次从人鱼岛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回以前那种果断和季明划清界限的狠心了。 因为,贺文彬不得不承认,就算这个男人身上有秘密,也不代表他就会害自己。 在餐厅,他被玻璃烟灰缸意外砸中头部受伤的那次,季明礼争分夺秒送他去医院急诊,还配合他开记者发布会。 在车库,他为了设计报复Rose&Mary那次,季明礼早就知道蒙面的是他,却还是里应外合,让他的计划得以实现; 在洛城之心,他为了公文而遭贼人下药,季明礼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事后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在人鱼岛,野蛇猛扑过来的那一刻,季明礼下意识的反应是选择救他,哪怕当下没人敢肯定那蛇是否有剧毒,是否会让人丧命; …… 还有今天晚上,就算喝得不省人事,也要帮他扳回一局。 季明礼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轻而易举夺走的一切,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帮他,选择救他。 况且,贺文彬心里很清楚,季明礼的优秀和才能并不在他之下,如果对方真有那种想法,又怎么会拖到现在还迟迟不肯下手。 除了嘴欠了点,其实季明礼……也没他以前想的那么坏。 贺文彬回忆起和季明礼去大排档吃夜宵那次,他还振振有词地谴责季明礼对他如何如何误解。 然而事实上,他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戴着有色眼镜,用偏见去评价季明礼的人。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贺文彬心里五味杂陈。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对方挺直的鼻梁。 “傻子,以后别再喝成这样了。你就不怕,我真的会丢下你不管,一走了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