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死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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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持剑抵挡,漂亮的柳叶眼里满是厉色。原本温柔清和的嗓音带上了些许敌意,“师兄若问心无愧,为何生这么大气,下这么重的手?”

    “下手重么?”楚星的眼睛异常深黑,似是在掩藏着什么东西,“那你怎么没死啊。”

    刚说完死字,他便拔剑刺去。两把灵剑正面相交,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还有极强的灵力波动。

    容玥沉着冷静与他交锋。

    心下了然,楚星这般模样定是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原本他还云里雾里,如今一看也差不多明白了。

    楚星怕是魔教中人埋藏在天心派的jian细,那信上必然也是些极重要的消息,故而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来这鬼地方。

    楚星等的人,如若不是魔教接头人,便是魔教安插在天心派里,与他相互接头的另一个jian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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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毕竟天心派禁制重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摸上来的。能知道这种地方的,也是有门派弟子罢了。

    只是那人,又是谁呢?

    容玥的剑术是雁荡峰首席,楚星自然敌不过他,眼看着就被容玥逼得节节败退。

    可如今,他无所谓暴露自己是魔教中人的事,使出的手段自然也阴损无比。他从乾坤袖里拨弄出好些毒针毒粉,都被容玥一一避过。

    容玥怎么说也是无音谷的小少主,自小学医,亦会用毒。如此,他倒是不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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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星冷笑一声,忽然微眯起眼,看了看容玥的袖袍,顺势一剑劈了过去。

    容玥虽躲过了他的攻击,可无奈袖袍宽大,还是被这人斩断了半截。

    不巧,许瑭的小玉观音从他袖口滑落了出去,落在了地上,滑在了草丛里。

    容玥分心瞧了一眼,发觉玉观音没有碎的厉害才稍稍安心了些。就这一刹那的分心,被楚星寻着破绽,就这肩膀一剑划过。

    容玥生生咽下口中鲜血,反手一剑划破了楚星的胸膛。

    “呵呵,那个小乞丐果然是你的软肋啊。”楚星捂嘴咳血,却发疯似的冷笑起来:“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也逃不掉的。你注定要死。”

    容玥持剑抵在胸前,冷冷道:“我不会杀你,我会押着你去见师尊。”

    他暗自念决,袖中忽然跳脱出一捆绳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楚星的手腕缠绕住了。

    灵剑落地发出叮当声响。

    楚星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捆,仙,绳。程无烟居然连这个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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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楚星。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有些熟悉的嗓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容玥一愣,僵硬的转过了脸。

    冉邵这人还在笑,一双弯弯的月牙眼,笑起来是如此温润平和。清秀的面容仿佛还带着三分温良。

    可落在容玥眼中,这人脸上的笑意,仿佛如修罗恶鬼一般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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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你们两个天心派的叛徒,魔教jian细,无耻之徒!”容玥用剑尖点着冉邵,皎洁清朗的容颜染着无法压抑的怒色。

    他确实没想到,堂堂云海峰峰主,竟也是jian细。

    冉邵点了点手里的折扇,略略歪着脑袋,俏皮的笑了笑,不置一词。

    手里的捆仙绳,忽然断了。容玥心下一惊,持剑抵挡楚星的攻击。与此同时,对面的冉邵也淡笑着从腰间抽出软剑朝他刺去。

    纵使他天赋再高,剑术如何惊艳绝伦,也没办法一打二还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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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身上满是伤痕,一身漂亮干净的霜色弟子服都被血色染红了。

    他狠狠吐出一口鲜血,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冉邵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容玥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对面的楚星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如今他不知一个敌人。

    冉邵袖袍里挥洒出一道粉末,在皎皎月色中显得甚是黯淡。那道粉末不偏不倚落在容玥双眼之上,疼的他无法睁眼。

    容玥冷静持剑挥开了楚星的攻击,却对冉邵的袖箭避无可避。他的肩胛骨被刺穿了,再也拿不稳手里的初雪剑。

    冉邵一剑劈来,却拿捏有度并不是为了杀人,锋利阴寒的剑气划过容玥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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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被冉邵一脚踹在腿弯,跪在了悬崖边。楚星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来。嘶哑干涩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仿佛是恶鬼的诅咒:“容玥,你去死吧。”

    容玥的双眼被剑气所伤,缓缓流淌出两道血泪来。他死死咬着唇,不愿发出痛苦的声音。

    “慢着。既然师侄觉得魔修如此不堪,不如试试我们魔教一些有趣的玩意吧。”

    冉邵笑着出声打断了楚星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从乾坤袖里摸出一包粉末。他单手掐住人容玥的双颊,一点不漏的将那包粉末倒入了容玥口中。

    容玥想呕吐,却被楚星从身后捂着嘴强行按了下去。

    那粉末入口即化,甚至不必吞咽。

    他却感觉丹田里有什么东西,变得破碎不堪……

    全身的灵力也在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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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冉邵轻轻啧了一声,道:“可惜可惜,真想毁了你这张脸的,罢了,将死之人了,还是不暴殄天物了。”

    楚星松了手,又一脚踹在容玥的心口上,直将人踹的倒在地上。他冷笑着捡起了容玥的初雪剑,脚踩着容玥的右手手腕,用力的碾了又碾。

    初雪剑剑身散发着清透的白光,在月光下甚是优美。

    楚星冷森森的笑着,一剑刺在容玥的心口之上。

    “唔……”容玥痛苦至极的咳出一口血,痛的四肢百骸都麻木了。

    意识涣散之际,他只是想着,答应给许瑭修的玉观音,终究是没办法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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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被楚星一脚踹下了极寒之渊。

    他的初雪剑也被人扔了下来。

    他的身子向后坠落,破了禁制结界,直直坠入那不见天日的可怖深渊。

    池水冰冷刺骨,数不清的恶意和怨气缠绕着他。

    忽然之间,初雪剑立于湖面之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慢慢包围了容玥。

    还有他脖颈间的白玉观音,也发散着淡淡的光芒,隔开了这些要命的池水。

    随着这阵温暖的华光退去,深渊里再无容玥身影。唯有初雪剑坠入寒潭发出的细碎响声,泛着一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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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剑的剑灵带着容玥母亲最深刻的爱意。而玉观音,则带着父亲的深深思念。

    它们将容玥带回了无音谷,那个最矮的山坡上,容玥小时候最喜欢玩闹的地方 。

    他一身衣衫尽是血色,苍白如玉的脸上血痕仍在,伤痕累累,破碎不堪。

    他的双眼被毒粉剑气所伤,又受了深渊寒潭的阴气腐蚀,瞎的彻彻底底。

    而他的骨血也沁入了那些躁动不安的怨气,仿佛将一身血rou换成了冰寒入骨的深渊池水,再无半分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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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鹿如泣如诉的鹿鸣声响彻整个无音谷。

    容墨生抱着多年未见,再相见却满身伤痕的小儿子,哭得痛苦又压抑。

    当初离去时容玥小小的背影还在脑海里盘旋。可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容玥的心脏长在右边,天生特殊。所以楚星那一剑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如今,金丹没了,一身修为尽毁,眼睛看不见了,就连身子也寒意彻骨透着古怪。

    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的。

    容展发疯似的拿着剑,就要冲出去给容玥报仇,被容墨生厉声斥了回来。

    “天心派即便要赶走一个弟子,亦不会使这般残忍的手段。阿玥怕是遇上了什么其他的事。对方下手这么重手段如此残忍,招招要他的命,怕不是什么正派中人。你若贸贸然去天心派兴师问罪,不过是打草惊蛇还赔上无音谷罢了。”

    容展不可置信的望着父亲,声音里有些不可遏制的发颤:“天心派里,有魔宗jian细?可难道阿玥的仇……”他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报仇?

    容墨生痛苦扶额,望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小儿子,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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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墨生封了屋子,只为了专心为容玥疗伤。

    就连容展也不能进去,只能在屋外等了足足三天三夜。

    待容墨生推开门扉,原本端正清俊的面容仿佛一夕之间老了二十岁,就连头发也半白了。

    容展颤抖着抱住了父亲,只感觉父亲浑身上下已经毫无灵力波动,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普通人。

    “爹,你做了什么——”

    容墨生缓缓摇头,他耗尽金丹修为终于将容玥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将自己温热的血换给了容玥一半,将容玥被深渊水浸润的残破身躯救了回来。

    他没了金丹尚且可活,容玥没了金丹却只有死路一条。

    “阿展,从今往后,你要好生照顾阿玥,好好护着他,知道了吗?”

    容展不可置信的问道:“我自然会!可是爹,你不能有事,你不能——”

    容墨生叹了口气,“娉婷走后,我这身子本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能用这病躯换阿玥的命,何等划算。只等阿玥醒来,再问出伤他之人的身份交于天心派了。如此,也算是一切都有了交待。”

    容展微微一怔,痛苦的望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