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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事实就是,如同我的很多其他未能如约而至的期待一样,这场暴雨最终没有下来。我坐在漆黑的闷热的房间,汗水流出又被蒸发,如此反复,身上粘腻不堪。

    晃晃悠悠站起来挪到浴室想洗个澡,路过洗手台前不经意朝镜子那里看了眼,看见镜中的自己时心里一惊。半张脸肿着,额头还有下巴上还被蹭上了一些血印,脖子上一圈紫色瘀痕更是明显,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就是顶着这副面孔去取的外卖,真心佩服那人竟然还能神色自如的站那和我说话。摇摇头走进浴室开始洗澡,期间感到心跳加快胸闷难受,一度晕眩快要站不住,匆匆洗了几下连身子都顾不得擦就围着浴巾出来了,怕待久了会倒在里面。

    打开灯,小小的客厅一览无余,最刺眼的还是地上脱下的那套衣裤,还有地板上几串凌乱的血滴印子。我赤脚走过去,避开那一处,坐到茶几旁,打开了保温箱。

    我承认我是个没骨气的人,但我更不想在我的尸检报告上出现:饿死俩字。那很不体面。

    保温箱的效果不错,过了这么久,一打开,里面马上有热气扑上来,带着食物的香味。里面上三层下三层的便当盒子叠的满满当当,我只拿出最上面两个填饱肚子,其余的拿出来放进冰箱里冷藏着,再把保温箱按那人说的放到门口。

    把带血的衣裤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又从厨房里找到一小块抹布把地板上干掉的血迹擦干净,做完这一切后,身体突然感到无比的困倦,脚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头也昏昏沉沉,我坐回之前的位置,头靠着推拉玻璃门昏昏欲睡,朦胧中听到从学校那边传过来的铃声,是就寝的熄灯铃声。

    该睡觉了,我模模糊糊地想,很快,我便陷入一片混沌。

    “童也?童也?”睡梦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子又要睡过去。

    “别睡,醒来把药吃了。”被人使劲摇了几下。

    我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想要甩掉那双打扰我睡眠的手,但马上感觉头昏脑胀的,有种呕吐感汹涌而来。

    “哇”,我被突如其来的呕吐唤醒,几乎是闭着眼睛猛的扑到床边,张嘴立刻哇哇大吐。

    稀里哗啦吐了一通后,虽然觉得比先要舒服些,但头还是昏沉的厉害,身子也没什么力气,趴在床边有气无力。

    “怎么样,舒服些了吗?”吐的时候,就觉得一直有人在给我拍着后背,还不停拉被子盖我身上。

    我缓缓偏过头看了旁边人一眼,不知是房间光线刺眼还是怎么回事,视线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重影的,隐隐绰绰。

    “快点,把药吃了。”那人把什么东西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张嘴。

    我难受地摇摇头,皱着眉头,“不要,我不吃。”

    “你发烧了,得退烧。”那人把我从床上硬扶起来靠坐在他身前,又哄我张嘴,“乖,吃了就退烧了,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身子真冷啊,而我整个人热得都快沸腾起来,一贴着他,获得救赎般立马紧紧依偎着他,拼命汲取着他身上的冷气。我把guntang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胸前,乖顺地张开嘴,就着他递过来的水将药丸吞下去。

    刚喝完想要闭上眼睛,又被人拍了拍脸颊。

    “童童,起来,去另一个房间睡好不好。这里脏了。”

    “不要。”我不耐烦地在他怀里扭了几下,树袋熊一样粘在他身上。

    几分钟后,身体突然悬空,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双手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搂紧了啊。”听见那人费力地说,一只手半搂半抱带着我往外面走。

    重新被放回柔软的床上,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摸他,想把他拉回身边当我的降温包,摸了几下没摸到,脑在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嘴里嘟囔着难受。

    “童童,”那人来摸我的脸试图让我安静下来,安抚着,“乖乖睡觉,马上就好了。”

    他的声音真温柔,动作也是。让我无端想起初中的时候,也是我发烧,因为父母都在上夜班没在家,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家里四处翻找退烧药,后半夜难受地撑不住不得不下楼打车去了医院的事。

    事后被父母拿出来跟同事炫耀,被夸懂事独立。那时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对大人表现出来的那种欣慰神色感到愤怒。因为比起这种毫无意义的夸奖,我更想要他们那时能陪在我身边。

    我抓着他的手,把它枕在我脸下压着不准动,可怜巴巴祈求,“别走,陪着我。”

    “我先去洗个澡。”他试图抽出手。

    我立刻两只手紧紧抱住,不让他离开半步。

    他叹口气,没多久,身边的床往下陷了一下,我立刻扑上去,用力地抱住,贴着他的身子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还很奇怪,脑袋还是有点痛,浑身骨头发酸,从床上坐起来都觉得骨头散架似的哪哪都不自在。下意识往旁边看,没看见第二人。

    昨晚模糊的记忆涌上来,隐约记得有人喂我吃药,还一直抱着我。努力想记起那个人会是谁,若有所思进到洗漱间刷牙,刷着刷着猛的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竟是我在家时经常穿的那一套,再低头仔细看了眼洗手台上的水杯,这不是我家里的那个吗?!

    所以,是钟野回来了?我快速洗漱完,光着脚飞快走到客厅,这才发现茶几那里放着几个箱子,有一个认出是我的,已经打开了摊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被翻的烂七八糟。我最先没去看自己的那个,而是打开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行李箱,那里面熟悉的衣裤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钟野昨晚有回来过。

    所以昨晚照顾我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我颓废的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也顾不上嫌弃它了,只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迟钝的可以,现在除了钟野知道我在这里外还有谁呢,也只有他有钥匙能开门进来啊,还有什么好猜的。

    也许我潜意识里早就知道是他,只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罢了,接受现在除了他以外,没谁会知道或关心我死活的事实。一旦承认了,我怕以后即使有机会,我都没勇气再离开他。

    以后!那会是多久以后呢?我不明白钟野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将我束缚在他身边做他的狗,在连我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是一条好狗的情况下。

    难道是因为我的主动离开和反抗激起了他强烈的胜负欲?!我曾那么喜欢过他,将他奉为神明般的崇拜和仰慕,突然某一天和他反目,对着他说恶心,厌恶,也许这样巨大的反差对于一直顺风顺水的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冲击?

    我躺在沙发上,反思我和他决裂后的每一次争吵,后知后觉自己先前的那些反抗和挣扎其实是适得其反,它们注定不会成功,反而将我一点点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或许我该换一种方式,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正面和他冲突的方式。我的脑子里突然闪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想法,虽然我和他的关系算不得分手,也不想和他再有交集,但就我目前的状况来说,如果我俩真的能转变成朋友,那将是最好的结果。

    该怎样才能和钟野做朋友呢?我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这问题对于我来说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长这么大身边一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要和钟野做朋友,更是难上加难。

    我怕他,我不会说话,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他脾气很差,更要命的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糟糕。我在心里一条条罗列我们很难做成朋友的理由,但既然已经找到了通往自由的出口,我就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堵在路上的几块石头而退缩。

    虽然还想不出具体的办法,但这至少帮我从极端的消沉之中注入了少许活力,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环视整个客厅,逼迫自己立刻做些什么振奋起来,最后把视线停在了客厅里的那几个箱子上。

    整理那几个箱子并不容易,当然我指的是钟野的那部分。他的衣服裤子真多,大部分都还是全新的没拆吊牌,被胡乱塞在行李箱里。我一件件把它们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挂在卧室的衣柜里,又把剩下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拿出来,这费了我不少时间,从他卧室里出来,我刚好听到学校那边午饭时间的铃声。

    我把自己的两个箱子拖进另一个卧室,衣服就那么几套,叠好后仅一格衣柜就可放下,剩下的全是课本。很多,一摞摞地往书桌上搬,把书本一本本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突然久违的产生一种要去上课的错觉。

    这一刻,我想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怀念那些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上课或发呆的时光。当然,我指的是那件事没发现以前。

    “你在干嘛?”我的思绪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钟野打断。

    他的声音嘶哑地严重,以至于一开口我都没听出是他的声音,受惊般的抬头去看门口,发现是他,身体本能的表示出对他的抗拒和反感,但我马上调整过来,换上一副友好的面孔,将手中的课本对他晃了晃,“整理下行李箱。”

    末了,又强迫自己主动开口,“你怎么来了?”

    但我的示好显然没有成功,因为下一秒,他马上阴沉着脸,用他那极度嘶哑的嗓音呛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看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我小心揣测他的心思,把书本很快放到书桌上,然后走过去,试探着问他,“你嗓子怎么了,哑成这样?”

    不待我走近,他已经率先转身往客厅处走,我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往他受伤的那条胳膊看。那里换了新的绷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只过了一晚,估计好不到哪里去。我快步走到他身旁,又问他,“你手怎么样了?”

    他这才转头看我一眼,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最后坐到了沙发上。

    我跟上去,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心想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总该理我一下了吧。

    他果然开口了,但仅仅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茶几上放着的快餐,对我说到,“吃饭。”

    我不敢拂他的的意,虽然还不饿,但还是立刻坐到茶几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很快打开袋子,开动以前又问他,“要一起吃吗?”

    他没作声,身子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低着头看向手机,一副完全不想再和我说话的样子。

    我无趣地拆开筷子,打开餐盒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熟悉的学校食堂饭菜。

    “你从学校买的?”我感到惊喜,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夹了一块红烧茄子丢进嘴里,发自内心地感叹,“还是学校里的茄子最好吃。”

    刚才还在怀念学校里的生活,转眼就吃到了食堂餐,算得上心想事成,我感到满足,一口气就着白米饭吃了很多,期间忍不住劝旁边人,“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啊。”

    他仍无动于衷。

    知道他就是这种心情阴晴不定的人,我并不觉得气馁,吃到后面,夹起最后一块酿豆腐,问他,“要尝一块吗?不吃的话,我要吃完了。”

    说完,筷子往嘴里送。

    他很快抬起头来,视线随着筷尖上的豆腐移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见他终于有反应,往嘴里送的筷子停下来调转了个方向,朝向他,问道,“要吃吗?”

    本意是他如果要吃的话就放到他面前的一个空盒子里,但伸过去的筷子才到一半,却看见那人把手机放下,张着嘴坐在那里,一副等人投喂的样子。

    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虽然内心很抗拒,但不做的话又怕他翻脸,只能起身隔着桌子倾身过去,伸长手臂将食物喂进了那人的嘴里。

    他几口吃掉,在我殷切的注视下惜字如金的回了三个字:一般般。

    亲手喂食的不适感还没消退,但我仍勉强自己做出神色自然的样子,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快餐盒子,一边假装闲谈道,“还好吧,至少豆腐很嫩啊。”

    又继续先前的问题,“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变这样了?”

    不知又是哪里讨好到了他,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也愿意回我的话了,虽然还是几个字几个字的。

    “是。”

    “吃药了没有?”

    “吃了。”

    “听声音很严重的样子,不用去医院看一下吗?”

    “不用。”

    “你胳膊上的伤?”

    “没事。”

    像在玩一个你问我答的游戏,虽然我得到的那些答案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到最后,我收拾干净了桌子,坐到他旁边。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我坐到他身旁,低头盯着睡衣下摆上那些黄色的鸭子图案发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这么乖?”身子一歪,被人搂着脖子拽倒在怀里,我听见他在我头顶说。

    有用了。我告诉自己。

    就趁现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趁热打铁。

    “没有啊,就突然想通了吧。”我装作不舒服的样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坦率道,“我今天想了下,觉得其实你说的没错。住在这里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如果我还想高考的话。”

    怕被他打断提出一些让我难以回答的质疑,我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刚才整理课本的时候,发现我的一本化学练习册不见了,你能把你的借我看几天吗?还有,其实我有好一阵都没看书了,感觉好多知识点都生疏地很,这期间老师发过的一些试卷,也能借我看一下吗?”

    我说这些的时候,感觉他视线一直停在我脸上,像在确认我话里的真假。虽然前半段说了谎,但后面却是发自内心的向他寻求帮助,这给了我足够的底气敢于直面他的盯视。

    “你真这么想的?”良久,他开口道。

    察觉到他脸上松动的神色,我使劲点点头,又补充道,“我之前想过放弃,但既然没死成,”说到这里不自然的移开了一下目光,之后才继续到,“就想着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做的当个废人。”

    “你不是废人,你是我的狗。”他伸手过来,将我重新拉进他的怀里,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没用如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反驳这个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忽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语气一如往常地继续说下去。

    “反正就最后几个星期了,读了这么多年书,总要有个结果。如果还来得及的话,也想努力一下,不想让之前的辛苦白费了。”

    刚说完,有没把对方说服不知道,反倒是自己先激动起来,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最后的这段时间把先前浪费的时间补上去,不让自己留遗憾。

    “你想考哪个学校?”

    “xxxx。”不假思索报出一个学校名。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学校还是我们没闹崩前给自己定的目标,就因为它在钟野要上的那所大学的城市。现在肯定不行了,自己要上的那所大学最好离他所在的城市越远越好。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改口,反倒觉得歪打正着,正好可以拿这个当幌子,让他误以为我会和他考到一块,等填志愿的时候……

    我在心里默默计划着以后,不知他又在那里想了些什么,反正当他再开口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信了,信了我想认真复习准备高考的事。

    他说:“你下午的时候先写一份复习计划表,具体到每天每个时间段要做什么,还有预期要达到的结果。然后每天都要写一份总结,我会督促。试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