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帝国惊变

    这个消息对于贺卿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突然调到边境去的莫止,被迫离开狄姆雷斯的二皇子,还有莫名出现的、封锁母星附近的帝国军队……他的大脑像是由严丝合缝的齿轮组建起来的机器,飞速地运转着,为他提供着种种可能的猜想。

    他诧异地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些话语又被过度的惊愕堵在了口中。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伸开、收回、伸开又蜷紧。他的后背因为内心的焦灼而渗出了点冷汗来,黏黏地贴着他的衣服。

    虽然他并不想过多地参与到皇室的政治事件之中,但他现下所能想到的那个最为可怕的可能性,让他不得不担起一种自觉——他现在正站在帝国历史的一个特殊节点之上,而政治的风暴将推着他向前行进。

    ……只是,这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让他始终惴惴不安。

    他现在非常、非常地想要联系上他的亲虫们,谁都行,他的雄父、他的雌父,他留在母星上的另外几位雌父……他不清楚他们是否知道母星很可能将被封锁的这一消息,但他现在只想把这一情报,还有他那些可怖的猜想一一倾诉。

    说实话,他是有些害怕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成年虫族,还有着前世的记忆,怎么都应该是一个坚强独立的雄虫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不懂事那样,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就委屈巴巴地向他的父亲们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但他有时候……仍然会害怕。那并不是一种纯粹的软弱,而是他害怕自己所熟悉的、所依恋的故乡会被伤害的胆怯和担忧。尤其在现在——在他被星盗带走,难以独自行动,无法干预地上情况的时候。

    ……他不希望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步。

    也许是他长时间的沉默太过奇怪,没有得到回应的伊瑞布兰尔有点不满地伸出几根手指,戳了戳贺卿胳膊边的软rou:“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贺卿的手揪紧了身下的床单。他深深呼吸几下,好让自己能比较平静地回答对方:“我只是好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位来自遥远自由星的副团长总算是想起贺卿是个住在母星的帝国虫族,对方也必然会关心母星上的事件和别的虫族。他纠结得眉头堆在一处,想了想,这才十分不熟练地开口安慰道:“呃……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例行巡查,或者又什么,特殊的任务之类……的?”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迟缓,显然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如果当真只是什么普通的巡逻,这群狡猾的星盗才不会怕。他们有的是办法钻漏洞突破出去。然而,这些常年游离于生死、对危险的存在有着敏锐洞察力的星盗们,都在此刻选择了暂避锋芒,恐怕……

    贺卿心里沉甸甸的,没个底。对于伊瑞布兰尔笨拙的安慰,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是吗?”

    “别想那么多了。”伊瑞布兰尔没忍住,悄悄摸了摸贺卿柔软的发梢,又装作没事一样,“反正跟着我,你总会没事的。”

    想了想,他又不太确定地、有点嫌弃地补充一句,“还有你的那个雌虫。”

    面对着星盗这样的承诺,贺卿没有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好像在静谧之中睡着了,呼吸平缓,双眼紧闭,鸦羽一样的眼睫垂着,从侧面看上去就像是微微卷翘起的小刷子。只是他的四肢向身体中心稍稍蜷着,这是很明显没有安全感的、充满防备心的睡姿。

    伊瑞布兰尔支撑起上半身,用他那双明亮的浅紫色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雄虫。他伸出手指,用指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贺卿深色的眼睫毛。

    直到现在,他还有种像是做梦一样的感觉。

    这么突然地,他想要找的虫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然后又这么顺利地把虫带上。虽然现在出了点小意外,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待一阵子,但他……他能和雄虫躺一张床上,这四舍五入下来,不就是睡过觉了吗?

    他默默地把未来计划里的“和雄虫睡觉”这一项给划去。

    伊瑞布兰尔就这么望着贺卿,在心里头抱怨——或者说是伪装成抱怨的,混杂着某种好奇心理的、甜蜜的嗔怪——他想,雄虫怎么能这么柔软呢?他曾抱起过贺卿,这是一具与硬邦邦的雌虫完全不同的rou体,与他的身体贴近时带来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当然,不仅仅是雄虫修长的躯体,还有雄虫的发尾,雄虫的眼睫……都是软软的。触碰的时候,就像是碰到天空的云朵、碰到织坊的棉团一样,触感好像很轻,但从碰到的手指的皮肤上,那种柔软感好像从雄虫的身上一路传染到他的身上,让他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就好像是……心头被什么细密的软刷给缓慢蹭过似的,留下一串带着痒意的印子。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手痒了。

    毕竟当时抱起贺卿的时间太过短暂,这事儿又时隔许久,那样的感觉早已经变得很淡了。

    伊瑞布兰尔突然就很想摸摸贺卿的腰。

    趁着对方睡着时悄悄地、悄悄地碰一下,也不多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反正“性sao扰”这样的名头只有联邦和帝国才会安给雌虫,他们自由星可没有这样的说法。

    虽然有点心虚,但一向强硬惯了的副团长脸皮同样很厚。就算是被当场抓包,他也能有话说。

    他小心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视线落到贺卿的后背上。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黑暗之中传来非常轻微的声响,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转过头,对上站在门口的阿冉的眼睛。

    压抑的、厌恶的、充满怒火的眼睛。

    伊瑞布兰尔挑挑眉,露出了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来。他轻手轻脚地给贺卿把被子掖好,翻身从圆床下来。厚实又柔软的地毯把他的足音吞掉,确保不会让沉睡的贺卿被这动静给吵醒。

    他来到房门处,就着走廊的暖光,与阿冉对峙。他比阿冉稍微矮上一点儿,肤色比阿冉的深,但他的身体比阿冉更为壮实,身上的肌rou带有一种蛮横的野性,在睡袍的半遮半掩之下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他那带着浅浅疤痕的左眼正虚虚地弯着,像是在笑,但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反而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两个雌虫,还是两个记着旧账的、争夺着同一个雄虫的雌虫,相互看着对方当然不可能顺眼到哪儿去。

    不过他们在意的雄虫还在大床上躺着,他们也不可能就在这里动手。

    伊瑞布兰尔扬起下巴,朝着屋外努努嘴,示意他俩去外面解决。

    阿冉冷冷地睨他一眼,侧过身让他出来带路。

    贺卿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七星时。他揉揉眼睛,转过头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床边的温度也是冰凉的。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只有通向阳台的门稍微开了点缝隙,让清爽的风沿着缝隙通入房内。

    他有点疑惑,但没多想,只以为伊瑞布兰尔有事出行,离开得比较早。他起身去盥洗室洗漱,发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不在原本放着的地方了,估摸着是被星盗——或者服务虫员给拿走了。

    他只好把衣袍系紧,确保不会漏出什么,而后打开房门,打算去找阿冉。

    结果他一开门,就被蹲守在门边的阿冉抱了个满怀。

    贺卿有点发懵。他愣愣地感受着阿冉的体温和亲昵的动作,一抬头,看见不远处那个在大门口守着的星盗讪讪转过头去。

    他抬起手动作柔缓地拍拍阿冉的背,示意阿冉放开他,而后他左右看了看,问阿冉发生了什么情况。

    阿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泛起点得意的光。他牵起贺卿的手,往门厅旁边的餐桌走去。银色的餐桌上放着丰盛的早餐,rou馅饼还微微散发着热气。

    虽然有些不解,但贺卿还是老实坐了下来吃早餐。阿冉在他旁边的位置,自己倒是不吃,就只是高高兴兴地看着贺卿吃饭。

    贺卿问他怎么不吃的时候,他摇摇头,说:“我是,饱了的。”

    雄虫自认为并没有起很晚,但阿冉又是为什么起得更早,甚至还已经吃过早饭了?要知道,以往的时候,阿冉经常会与他一同用餐的。

    这听上去实在是有点奇怪。

    贺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一边老老实实站着的星盗,忍不住开口问:“请问……副团长呢?”

    那名留着小胡子的星盗大概没想到贺卿会找他搭话,赶紧回答:“老大他……他得去外头办点事情。”他又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像是给自己增点底气,“老大说了,你们就先在房里待着休息,晚点再带你们出去。”

    伊瑞布兰尔其实还在这栋大楼里。

    他正在低楼层的医疗室里,使用能加速消除皮肤瘀血痕迹的敷贴抹在脸上,一边听着属下的报告,一边咬牙切齿地想该怎么报复回来。

    半夜的时候,他带阿冉去了底楼的练习室,用属于雌虫的方式好好地“交流”了一番。

    雌虫生性好斗,血脉里对杀戮的激情一直就未曾消退。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种种条框约束着他们的行动,大多时候不允许他们将精力浪费在内斗之中,也不允许出现杀死同伴的罪恶行为。

    不过,不论是帝国还是联邦,对于雌虫之间正常的比试、切磋的行为,都是默许了的。

    伊瑞布兰尔和阿冉是谁都没放水。练习室的门一锁上,他俩对视一眼,就朝着对方冲了上去。他们没有使用任何的武器,就只靠精悍的身体、坚硬的拳头,调动全身的力量进行rou搏。

    伊瑞布兰尔的反应力更快,而阿冉的招数更加狠辣。他俩打得不相上下,虽然高等雌虫的身体强壮,但他们能发挥的力量同样强大。就算他俩顾及着贺卿而没下死手,各自的身上很快都挂了彩。他俩甚至差点把这间不那么坚固的练习室给弄坏了。

    等他俩终于停息,伊瑞布兰尔从放在一边的包里拿出两支修复剂扔给阿冉。这种修复剂并不能完全代替身体自然代谢的修复能力或是专业药物的作用,但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达到镇痛和修复重伤的效果,极大地缓解受伤虫族的身体负担。

    到底还是不想让贺卿发现他俩私底下斗殴,伊瑞布兰尔很少击打阿冉的头部,只盯着四肢和躯干,这样伤口也能被衣服遮挡,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阿冉却偏偏——偏偏特地盯上他的脸,装出一副好似不是故意的模样,用着好像不那么重的力度,留下的却是最深的印子。伊瑞布兰尔在去盥洗室洗脸的时候才看到自己脸上的惨状,当场整个虫都愣住了,又惊又怒,差点就要挽起袖子去找阿冉再干一架了。

    他哪能让贺卿看到他这个样子。这倒并不是说他多么在意他这张英俊的脸蛋——虽然说一张好看的脸对雄虫来说多少也能增添一点儿好感吧,但总之,更为重要的是,不能让贺卿从他这张青青紫紫的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毕竟,就算贺卿知道了他俩打了一架,也知道他这模样是被阿冉弄出来的,多半也只会偏心那个该死的雌虫。

    ……哼。

    一向要强的副团长才不打算让雄虫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回过神来,招招手,让刚才说话的星盗过来,而后问:“马利克的状态怎么样了?”

    马利克就是他们从实验塔里救出来的同伴,因为先前在任务中做了伪装,结果被倒霉地盯上,又被带到母星的那个星盗。

    “放心吧老大,没什么大问题。”星盗乐乐呵呵的,“山瑞给他做过检查了。他就是这些天被抽了不少血,又被摁着注射了好多次镇定类药物,身体虚弱了点。等之后补一补就好了。”

    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又补充,“马利克说,他还没有被那些家伙做过什么‘实验’。毕竟他到狄姆雷斯的时间挺短的,还属于在留置观察期。”

    伊瑞布兰尔点点头,表情若有所思。他们是为了救同伴而潜入那片区域,又用了设备观测了数日,这才趁着时机进去的。但是,贺卿,还有他的那个雌虫,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对了,昨天晚上……”星盗压低声音,“咱们走之后没多久,有条子去了那边,把那座塔里头的虫给逮走了。他们还在那边停留了很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伊瑞布兰尔摸摸下巴:“嚯,帝国警察的动作倒是挺……”

    他突地停住了。

    “老大?”

    “……算了。”伊瑞布兰尔抬起手摸上脸颊贴着的东西,故作不耐地转移了话题,“你给我瞧瞧,现在颜色是不是淡了点……”

    等贺卿再一次见到这位副团长的时候,已经是这一日的晚上了。

    伊瑞布兰尔大摇大摆地闯进房间里,把给贺卿买来的轻便透气的衣物扔到雄虫怀里,然后晃去盥洗室冲了个澡,又面色自然地在大圆床的另一半上躺了下来。

    这些衣服的尺寸明显是按照贺卿的身量挑选的,面料柔软,贴身穿着也不会有什么不适。总的来说,及时缓解了贺卿现在没衣服能换的尴尬处境。

    贺卿把这几套叠好的衣物在床头的柜子边放好,回头看到这位副团长正大喇喇地在床上躺平,禁不住地叹一口气。

    “客套话就免了。”伊瑞布兰尔抬着双臂,双手交叉着贴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我可不需要你口头上的道谢,要是真想谢我……”

    贺卿坐在床边,微微侧转着上身,大半张脸转过来,用那双柔和的、形状优美的眼睛看着他。深黑的瞳孔映照出副团长因为被专注地盯着而有点不自在的脸,像是静静地、专心地等待着对方未完的话语。

    伊瑞布兰尔本来想提点带了些许情色意味——倒不是主观上就冲着这么个意思去的,只是他确实对雄虫的身体充满好奇和幻想——的要求,但看着贺卿的脸,他又犹豫了好一阵,这才说:“……真想谢我,就把你的雌虫管好点。那家伙看着老老实实一个虫,实际上毒得很……”

    特指某位雌虫打架净喜欢打脸的恶劣行径。

    贺卿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和阿冉扯上了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应下。

    伊瑞布兰尔注意到,贺卿的眉间仍然有道浅浅的褶,像是那种忧虑温吞地笼罩在身上,挥之不去。贺卿其实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毕竟他一向还算是个乐观主义者,面对困难的处境也总是会较为积极地应对。

    因为他现下仍然为着母星而忧心忡忡。在白日里他很想打探相关的信息,但这些星盗们一个个的只会紧紧闭着嘴巴。他以没有娱乐为由向他们提出要求,他们也只是吭哧吭哧地给他搬来了投屏的仪器,给他放映起冗长又无趣的雄雌爱情片来,不让他接触到能够连接星网、进行查询的东西。

    这位副团长也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来。他或许意识到了贺卿的郁闷是为了什么,又或许还不能意识得到。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沉默许久之后,他还是选择了避开这一不愉快的话题,提醒雄虫赶紧熄灯休息。

    但这种勉强维系的平静表面,终究还是像湖水一样,一点动静就能把湖面弄得四分五裂。

    第二天的上午,当伊瑞布兰尔带着贺卿、阿冉,还有其他那些星盗们,一同在酒店的高层餐厅用餐的时候,那个一直显示空白的公共屏幕突然闪烁几下,发出了滋滋的声音,而后又迅速地亮起。画面似乎在晃动,幅度不大,颜色黑白——像是还在进行调试似的。

    “这是在搞什么?”一个正咬着烤rou的星盗瞥见,有些不满地嘀咕几句。

    “不知道。它不是早就坏了吗?”

    “还是说这要放什么新东西?”在其他座位的用餐者也参与了讨论,“老天,该不会又是什么没意思的影片吧?”

    贺卿本来也只是疑惑地投去一眼,但当他凝神一看的时候,却忽地变了脸色。他放下刀叉,突地站起身来,连座椅都被他的动作带得发出一道尖锐的、刺耳的擦音。

    众虫齐齐看向他。

    伊瑞布兰尔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你看到什么了,这么紧张?快坐下来。”

    “不,那是……”贺卿却怔怔地看着那逐渐变得清晰的彩色画面,有点艰涩地开口,“那里是,皇宫……”

    而已经渐渐变得稳定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俊美的虫族。

    他穿着最高规格的、正式的皇室制服,红白相间,镶着金线;头戴着属于皇子的银色发冠,中间缀着一颗同他的眼睛一样的祖母绿的宝石。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却是一种非常冷漠的、标准化的微笑,带了点高位者的桀骜和矜贵。

    “全帝国的公民们,早上好。”

    在同一时间,帝国里所有的公共展示屏上都出现了相同的画面。不论先前它们正播放着什么,都通通被切掉,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皇宫的直播画面。

    “我是格列·杜兰,尊贵的凯洛林陛下的皇长子,杜兰皇室第九代的成员。在今日,我将代表我们尊贵的陛下、代表整个杜兰皇室,向全帝国的公民们,宣布两件重大的事项。

    “第一件事,关于授予格列·杜兰暂代凯洛林陛下处理国事的权力,并赐予格列·杜兰摄政王之名的公告——”

    格列·杜兰的手缓缓地打开一张印有皇帝御章和国务大臣们签字的文书,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仿佛掌握一切的微笑,将这一掀起舆论惊涛的事件娓娓道来。

    “……在过去的数个月中,我亲爱的父皇,凯洛林陛下的身体在持续地恶化。考虑到国事繁重,还有陛下接下来的治疗情况,陛下与数位国务大臣在经过详细的商讨之后,共同作出这一决定。”

    画面调转到另一边,是坐在金色皇座之上的皇帝。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整个虫显出一种沉沉的疲态。当他注意到摄像头对准他时,他沉默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在此,我也非常感谢凯洛林陛下——我尊敬的父皇,对我付予的信任。”屏幕中,格列弯下腰身,向皇帝行了一个礼,“我发誓,我将继承父皇的意志,与各位大臣们一同协作,维护帝国的稳定,为全帝国的发展献出我的力量。”

    ……摄政!

    贺卿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子摄政,这在历史上也是寥寥无几。这与他自己直接做皇帝之间,压根就差不了什么意思。

    贺卿心神大乱。他既有些茫然,又有些不解地想着,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在二皇子都不在母星的时候,皇室突然宣布这样的消息?

    不,等等,应该反过来——正是因为二皇子不在,格列·杜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至于第二件事——

    “桑塔尼斯·杜兰,杜兰皇室将以谋害皇帝罪对你进行起诉,并向帝国警署下放逮捕令。你在第四军团的职务,也从此刻起被撤销。

    “虽然我很不理解你的行为,也不愿意直面这一决定,但是……我亲爱的兄弟,杜兰皇室的第二位皇子,桑塔尼斯·杜兰啊。你的逃离无疑使父皇十分失望,你也须得为你所犯下的罪行而赎罪。”

    格列的语气带了点悲伤,可他的表情却毫无动容。他直视着前方,不像是看自己的兄弟,而像是看着自己的仇虫……甚至还带有一点,猎手等待猎物落网的了然与高傲。

    皇帝痛苦地、默默地闭上了双眼,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而确信自己已经取得胜利的格列,他握住代表着至高无上地位的皇室权杖,微微仰起脸,对着那无声的摄像头,向着他狂傲野心之下所设想的、臣服于己的子民们,信心满满地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