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图报
沈兰舟其实可以不管这件事情,因为他本来就跟这群人不熟悉,会跟他们待在一起也是迫于无奈。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蓝田玉,记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别说这群人如今落狱,哪怕他们没有出事,沈兰舟也装不了多久,到时候这群人还会对他抱有善意么?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江鑫,他要离开,轻而易举,这些麻烦都不复存在。 就在沈兰舟心中动摇的时候,江鑫突然开口,“他们要被关多久?” 沈兰舟竟然有些心虚,“不知道。” 江鑫停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兰舟,似乎欲言又止。 沈兰舟看出他的有意,“你想说什么。” 江鑫沉默了下,好像下了什么决定,他说,“舒哥……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要是出不来,你走吧。” 沈兰舟表情微变,有些被看穿的恼怒,“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吴白哥不让我们说……”江鑫苦笑了下,“其实舒哥你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吧,虽然装的很像,但你还是暴露了。” 沈兰舟心下一震,有些无言以对,“……”良久,他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知道我……” “一开始就知道啦。”江鑫笑了笑,“一开始装得挺像,后来大家逐渐发现了你跟以前不一样,你以前可狂傲了,我那时候特别讨厌你。“ 沈兰舟没想到自己以前是那样的,有些好奇,“狂傲?” 江鑫一脸认真,“嗯,特别狂,说话特别讨打,嘴特毒。” 这听着好像不讨人喜欢。 “那时候我们都有点丧气,毕竟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我们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光是活下来就已经用光了力气,一路上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希望,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可回家的路太难了,太难了……”江鑫说到这里,声音咽哽,眼睛发红,“希望绝望,绝望希望,一直循环,你知道吗,遇到你的那一天,我们其实,想自杀来着。” 沈兰舟眼皮子一跳。 只是想要回个家,怎么卷要绝望到自杀。 “那天是上元节,是团圆的日子,我们难免伤悲春秋,突然就想死了,约到河岸,打算跳河。 结果那是全上京最繁华的淮河,有好几艘漂亮的花船过来。那船又大又漂亮,灯火辉煌的,我被震撼住,一下不想死了,又不好意思说。”江鑫羞涩一笑,结果你从花船上骂我们五个煞风景。“ 沈兰舟静静的听着。 那时候的沈兰舟说话相当刻薄难听,他们几个瞬间不想死了,隔着河岸跟他对骂。 一个骂不赢就换一个,结果气得火冒三丈还骂不赢,特想抽死他。 “别跟傻逼计较,我们走!”吴白气得脸红脖子粗。 本来想换个地方,奈何他们隔岸对骂,难得一见,吸引了附近游玩的行人,那那都站满了,大好的日子跳河,实在是给人添堵,于是只得离开。 他们对上京还不熟悉,迷路了,又恰巧碰见了喝得上头的沈兰舟。 偏僻黑暗的小道里最适合干些坏事。 他们想给沈兰舟套麻袋打一顿。 结果有人比他们先动手,不过不是套麻袋,而是真提着刀干。 他们几个那里见过这阵仗,连忙抱团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只听闻沈兰舟那边传来一阵打斗声。 等平息的时候,那些打手都撤了,只剩下倒地不醒的沈兰舟。 ”后来你也知道了,你喝断片了,完全忘了跟我们对骂的事情,突然人模狗样起来,对我们道谢,还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一直照顾我们。“ “……”沈兰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该感谢这群人不套麻袋之恩吗? “你那时候好像官职很大,说话真的特别狂,说杀人就杀人,嗯,怎么说,有点无情的感觉,不过你嘴上说的狠,在我们面前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江鑫叹了口气,“后来我们才知道蓝田玉是个幌子,只是那个人想要利用我们为他找蓝田玉而已。但你却告诉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回去,我们一直对你怀有期待。” “再后来,你就突然失踪了,我们千方百计找到你,你一直不肯停下,只好把你打了一顿,你醒来后,我们发现你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就用假话套你,结果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一试探,都是漏洞百出。” 所以他一开始就露馅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蓝田玉。 “若我真的走了,你们要如何?” 江鑫笑了笑,“本来都要死的,只是靠着你给的希望多活了两年,如今不过就是没了这个希望而已,我们早就习惯了。” 他轻描淡写,隐去了许多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经历。 一穿过来就是战争,他们被当成奴隶受尽屈辱,后来逃脱,又遭受了逃荒,瘟疫等等,当过奴隶,做过乞丐,被人打,被人欺,前半辈子顺风顺水,最大的烦恼就是车子房子学业答辩,一朝穿越,吃过所有苦头,受尽世间屈辱。 当他们以为一切已经很糟糕的时候,还能更糟糕,当他们以为生活有所好转的时候,意外总是频发,让他们四处流浪,饥寒交迫,四处分散,又相聚,不过都是被命运打压得弯下腰杆屈服现实。 什么穿越后的主角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不存在的。 熬过四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每天都是为了生存而活,到了如今,已经佛系了,活一天算一天,要死就死了,也无所谓。 “我未经你们的路,不知其苦,但我在一日,就不会放弃。”沈兰舟说,“你们经历了太多的绝望,我还没有,向且还要希望,想要搏一把。” 江鑫的笑容是无奈的。苦涩的,“真羡慕你。” 沈兰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回去好好吃饭休息,等我消息。” 江鑫看着沈兰舟离开的背影,落下泪来,两年前他们万念俱灰,是沈兰舟把他们骂走,酒醒之后给了他们一处安身之地,一口温饱,两年后的今天,还是他给予希望。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突然觉得不那么苦了,有了一丝丝甜头。 就算身死异乡,也不是无人不知他们。哪怕只有短暂,很短暂的时间。 沈兰舟去了破庙,好在那人还没走。 “是你,你怎么来了。”那人有些意外。 沈兰舟把他给的银子还给他,“我来此,是有事想求你,救救我的兄弟。” 说他挟恩图报又或者人心不足,他认了,“我四个兄弟因为救人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关进了大牢,我等不过无权无势的小民,在此地也无亲友可依,只能厚颜求助郎君。” 那深受重伤的郎君开口,“兄长,我的命是他们捡回来的……” 那为兄的男人拍了拍弟弟的手,示意自己明白。 “你姑且将缘由道来,若我能帮,定然义不容辞。” 沈兰舟将事情明明白白的说清楚,那郎君听完,问道,“可知那贵人名讳?” “不知,只大概听守卫提过,贵人姓王。” 男人眉头一皱,“上京姓王的贵族如此之多……”这可不容易找。 沈兰舟忙道,“我可去打探,确实了,再报与郎君。” 那郎君道,“不必,此事我应你,必不会食言,但我要说一句,此事并非完全有把握。”这种事情万万不能一口应下的,总要留着一线之地, 沈兰舟大喜,作揖一礼,”郎君尽力既可,结果如何,我无怨言。“ “那便这般罢,这是玄武街的霜家的信物,你过两日持此物寻我,报霜华的名字。”他递给沈兰舟一块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华字。 沈兰舟接过,“郎君大恩,兰舟铭记于心。” “我弟弟因你得救,也算是了了因果。”他意有所指,沈兰舟玲珑心思,如何不明白。 “兰舟明白的,郎君大可放心。” 奔波一天,沈兰舟精疲力尽的回到驿站,江鑫还没睡,饭菜还热着,放在蒸笼里,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想问不敢问。 “吃过饭了吗?”沈兰舟问他。 江鑫点了点头,给他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无言的看着他。 沈兰舟饿了一天,狼吞虎咽的吞了几口饭,缓过劲来说,“等两天,大约就有消息了,你先去睡吧。” 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出来这种事情,能找谁? 江鑫很快就猜到了那对兄弟兄弟身上。 “去睡吧,别想太多。”沈兰舟说完,又继续狼吞虎咽。 江鑫只好去休息。 两日的时间很快就到,沈兰舟和江鑫带着牌子登门,到了门口,两个人有些惊讶。 着门第,好像是官家? 若真是当官的,希望便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