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人偶
他既说是玩笑,沈兰舟也就作罢,不再细想那股子矫情的不舒服。 连玉恒小心翼翼道,“星星,顾怀尧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叫沈兰舟,不是宋星辰,你往后,不要这般叫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连玉恒不明所以,“从前和过去,都是一个人,为何要区分?” 这一句话让沈兰舟一愣。 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自己的过去,却口不对心的想要划分过去与现在,连个名字都要区分开来,仿佛在强调什么。 强调他是沈兰舟,不是顾怀尧的替代品,更不是连玉恒的“故友”。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不过如是。 “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沈兰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还没回我,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欺负你,折磨你。”连玉恒很在意这个问题。 “……怎样算好?好与不好,你要如何?”沈兰舟问。 “自然是要找他讨回来!”连玉恒一脸怨愤。 沈兰舟眉头一皱,心想他好不容易把连玉恒给保住,万不可让他自寻死路。 “他对我向可,你不要去招惹他。” 连玉恒看了他一眼,苦笑,“……对你好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罢了,你终归总是护着他,我说不得……” 沈兰舟纳闷,就事论事而已,除了床事上索求过渡,顾怀尧确实没苛待他,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是实话,“我怎么护着他了,他一个皇帝,哪里用得着我护他。” 连玉恒冷笑,“你从前就这样,我说他一句,你顶我十句……”他眼神凉凉的盯着沈兰舟。 不知为何有点恼羞,“我又不记得从前如何!”沈兰舟下意识的反驳。 连玉恒冷哼,“你也就只会用这个理由搪塞。” 沈兰舟正要跟他好好拌一嘴,听得门外的脚步声,他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连玉恒抱着他一脸懵逼。 沈兰舟连忙睁开眼睛使了个眼色,又闭上了眼睛。 连玉恒不明所以,还是十分讲义气的换了个表情。 沈兰舟听到了顾怀尧近侍的声音。“把他带走!” 连玉恒掐了一下沈兰舟的手心,一边痛诉怒骂,再故作挣扎的被带下去。 片刻的慌乱后,一切平息下来。 沈兰舟静静等待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 一入目,是顾怀尧面无表情的面孔。 艹! 有那么一瞬间他吓得心脏聚停,头顶一阵冰凉。 顾怀尧轻轻将手落在他的脖颈处,指尖轻抚摸他的喉结,淡淡道,“你的小把戏,到此为止。”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沈兰舟不能白,“陛下这话,是何意?” “为了保他,你倒是舍得糟蹋自己的身子。”他大拇指向上移,按压住沈兰舟柔软的唇,来回的抚摸,似在描摹他的唇形,看起来充满了挑逗和暧昧的暗示。 沈兰舟只觉得危险。他偏头躲开那只手,“我有求过情,您既不愿意放过他,那就只能换个法子。” 顾怀尧依旧表情淡漠,“即便是伤害自己也不在乎。” 沈兰舟毫不在意一笑,“这只是达成目的不得为之的手段罢了,您若真的狠的下心,我就是死在您面前,也不会动摇您的杀心。” “哦,那你对结果很满意?”顾怀尧皮笑rou不笑。 沈兰舟直言不讳,“超出预期。”潜台词就是他很满意。 变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砰!”沈兰舟被拖拽着长发摁在床褥中,身体以不正常的扭曲姿势屈就弯曲。 “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面前耍花招!” 沈兰舟虚弱的挣动了几下,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顾怀尧手上逃脱后,干脆放弃,只是喘了几口气,回答那个问题,“是陛下。”他说,“如果不是陛下的纵容,我又怎会抓住这个机会呢?” 他不是傻子。在他有限掌握,少得可怜的真实情报里,他只能琢磨出自己这张脸有很大的价值,这价值在于顾怀尧对“意中人”的复杂情绪,从前他还用这张脸作为一个优势对顾怀尧卖乖讨好,得到的是几乎无底线的纵容,那他为什么不敢赌一把? 赌顾怀尧暂时还不想让他死,以此作为契机,变相的保下连玉恒。 “你很得意?”顾怀尧咬牙,眼里隐含着怒意。这个人……越来越像从前了,哪怕他没有恢复记忆,却从头到尾都在与他玩弄手段! 从前的畏畏缩缩,恐惧不安,疯疯癫癫的清明,到最后的卖乖讨好,都是为了逃离凤凰台做的伪相,以至于到了现在,被抓回来后还在跟他耍心机! 这个人怎么能如此可恨,那些骨子里的东西当真就抹不去! 曾经的一张白纸被他亲手染上痕迹,安排了新的身份和过去,圈养在深宫里作为另一个人而活,他以为他抹杀了从前那个人的痕迹,他曾经惋惜,更是痛恨过,更期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可他依然能找回曾经的自己,逐渐抹去顾怀尧为他染上的颜色,露出原来的模样。 他精心打造的人偶,逐渐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如何不怒、 如果他不能安安分分的做为沈兰舟而活,那么让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没有了。 杀心一起,手下便不受控制。 他压着沈兰舟的颅骨太过用力,那种压迫感仿佛要将他就此捏碎,令人心生怖意,激烈的疼痛让沈兰舟扭曲了面目,求生欲让他混睡了几天而虚弱的身体逐渐用力扭动起来,像一条被迫抛上岸倾临死亡的鱼那样垂死挣扎。 但他身体无病无灾时尚且不能与顾怀尧抗衡,何况是现在虚弱的时刻? 疼痛让他流下生理泪水,死亡的惧意让他不甘于认命,他在挣扎中,指甲在顾怀尧的手臂上留下道道伤痕,血迹顺着伤口流出。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不断的用尽一切方法去抵抗,自救。 顾怀尧被他不断挥动的手划到了额角,离眼睛只有咫尺的距离,他下意识的偏头躲开,手下一松,获得生机的沈兰舟立刻反扑! 但他闻到了顾怀尧的血腥味,那股子反扑的杀意变成了渴望。 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闻到血腥味的他更是饥饿难耐。 顾怀尧失手就让他失去了机会,他还没来得及压制,沈兰舟已经跨坐在他身上,意外迅速耳的抓住他的双手,粗暴的扯下自己的腰带将他双手绑在床栏上。 这转变发生的太快,顾怀尧还没开口叫人,就被沈兰舟捂住了嘴,他像野兽那样闻了闻他,“好香。”话音一落,一口咬下去,肩胛骨那处剧烈疼痛瞬间传开来,顾怀尧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紧绷僵硬起来。 他甚至能听见沈兰舟吞咽的声音,他的血正被近乎失智的人用力的吸允。 沈兰舟在慌乱急切中绑他双手打的绳结并不牢固,顾怀尧几下就挣脱开了,用力的掀翻沈兰舟。 沈兰舟死缠着他,不肯放手,两个人在床榻中扭打纠缠,沈兰舟此刻是没有理智的。 血液和饥饿让他丧失思考能力与理智,认不出眼前的人,只一个劲的要抓住他,要吃掉他! 但是他完全就是胡乱的又亲又咬,几次都没有完全真的咬住,顾怀尧除了方才的失手,现在是不可能让他再咬着自己。 沈兰舟红了眼睛,拼命挣扎,那股子疯劲就像是恶狗得不到食物而发狂,不管不顾的挣扎,疼痛也好,骨头咔擦拧得作响也毫不在乎。 看着这样的沈兰舟,顾怀尧痛怒于心。 这样人,这样的沈兰舟,还能被称为”人“吗?不过是个噬血的野兽罢了。 他有些茫然留着这样一个能随便牵动他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恨之欲其死的人究竟有什么用?若是当初就那么让他死去,是不是余生都鞥心如止水,再无波澜? 现在也来得及。 他现在不过靠着鲛珠而活,这样一个处处违逆他,连乖巧人偶都不会做的,倒不如毁了干净。 他的手逐渐落在沈兰舟的胸膛,那里的心脏还在鲜活的跳动,鲛珠就藏在其中。 只要把鲛珠捏碎,这个可恨之人很快会腐烂成白骨一堆……再无声息。 沈兰舟不知道顾怀尧的所思所想,他现在还在挣扎着,费力的伸出舌尖去舔过顾怀尧手臂上留下来的鲜血,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的嗅觉和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