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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那一夜,他们赌博

    骰子扑克顾名思,是骰子和扑克的结合体,模式上类似地球时代的德克萨斯扑克,但是玩法更加简易——德克萨斯扑克有22000种变化,骰子扑克只有8种组合,因而更适合娱乐。

    萧上校和白上校赶到时,盅已经拿上来了。克里斯正在给游牧讲解规则。他把五粒晶莹剔透的水晶骰子一字排开,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指翻转其中一枚骰子,展示它的六个面:“A、K、Q、J、红10、黑9。就这6张牌。A比K大,黑9最小,记住了吗?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一轮定胜负?”

    桌游桌形状神似一只正在回眸的绿羽孔雀,远辰星际运输公司的商标(星星一样的巨塔)是孔雀的眼睛。克里斯和游牧分坐在孔雀的两翅。沈上校则站在雀首,作为做主的,审视双方一举一动,像一场包办婚姻的见证人。

    白星乘倚在门边,桌上三人他都认识,很快猜出了来龙去脉。他和沈在磷早在军校念书时就认识了:在前往奥斯特卡星参加联盟星军事战略大赛的航舰上,他俩是临座。因为性格中都有着爱为别人cao心的部分,以及对某时兴电视剧中“除了主角受冰清玉洁外其他类受角色都被强jian过”剧情的疑惑不解,还有对现存教育制度的批判(教育内卷不可饶恕),俩人达成了12小时又55分钟的交情。

    颜狗被沈上校扔进了医疗舱。即便是沈上校,遇见咋咋呼呼的颜狗也会觉得烦。

    至于游牧与凯文·雷迪麦加的冲突,白星乘更知道了,他的好友萧砾城可是次级受牵连者。生物制药专业高材生蒋硝慈是今年军队实习名额的内定人选之一(另一个是已失踪的颜委员长的儿子)。按往年经验,以他的成绩即便没有情人凯文·雷迪麦加助力,名额也是十拿九稳的事。然而年初军方公布攻坚任务时将开发荒星LV426调级成了重点项目,将濒临断档的古生物专业也纳入实习招收范围。除非再有新的星系被发现,否则这将是古生物专业六十年内最后一次重振声望的机会。为了延续专业和宇宙生命的辉煌研究,古生物系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鱼死网破也要拱游牧出头。游牧也不负众望,核分时以社会实践分数远超蒋硝慈0.005分、专业相关系数更高、偏差值更小的优势,顺理成章顶了蒋硝慈位置,激恼了凯文·雷迪麦加。那家伙四处活动关系,给教育委员会施压,教育委员会又把压力转嫁给游牧的各科老师,座谈会每天一场扰得萧砾城不胜其烦。

    克里斯家里是搞能源石开发的,素有“黑金之国”的称誉。几年前他和白星乘的弟弟打过麻将,擅打清一色,是个老千。

    水晶吊灯将克里斯的眼睛晃出一股水晶质感。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点头的游牧,这个男孩子漂亮到不可思议,以至于头顶璀璨的水晶灯都成了衬托他的饰品。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一定愿意吻他的手背邀请他共舞,但是现在,他说:“你坐的位置是闲家。来者是客,你先请。”

    骰子扑克一盅一次摇5粒骰子,6种牌面能拼成的组合有对子(五张里面两张图案相同)、两对(两个对子)、三条(五张里面三张图案相同)、葫芦(一副对子一副三条)、四条、五条、以及低顺子(KQJ红10黑9)和高顺子(AKQJ红10),这点和德克萨斯扑克非常相似。不同之处在于,骰子扑克的玩家不满意可以再掷,每次只保留满意的牌面,重掷不满意的牌面。例如,李雷和韩梅梅玩牌,李雷是开局玩家,第一次掷出Q、K、黑9、Q、红10,他可以保留两个Q,重投剩下三张牌。第二次他得到Q、K、红10,保留Q,第三次他得到K、K。那么此轮游戏他的组合就是QQQ加KK,葫芦。

    对牌面有信心的话,不掷满三次也是可以的。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开局玩家没掷满三次的话,那么后续玩家最多只能掷和开局玩家相同的次数。既李雷投一次,韩梅梅也只能跟着他投一次。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开局玩家掷除了价值最高的组合牌,那样无论开局玩家掷了几次,其余玩家都有三次投掷机会。

    众人屏息凝视,他们坚信游牧小题大做且做了个错误决定,时间每过一分,这种信念就坚定一点。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愿意给游牧当啦啦队,总之——去战斗吧爱丽丝!

    游·爱丽丝·牧在睽睽众目下端起赌盅,然后,他,没端起来。

    萧砾城默不作声。表情卡在“关我屁事”和“就快发火”中间。在他眼里游牧整套的行为简直顾头不顾腚:不会玩凑什么热闹!如果出来讲话的不是沈上校而是其他心怀鬼胎的家伙,看上的是游牧的小短胳膊小短腿,这不就成了教科书级别的白给吗?而沈在磷的这种行为更是添乱、火上浇油:趁人小男孩的监护人不在,撺掇人未成年和克里斯那货瞎玩,这是一个上校能干得出来的事吗?糟糕透顶!

    游牧盯着手里的赌盅,赌盅是圆柱形的,口径平滑,没有能托底的盘子,拿起几粒骰子直接往盅肚子里倒,可以听到清脆的回响。这回响太清脆了,普通的木制品达不到这种效果,游牧猜测,赌盅里掺杂了某些矿石。古地球时代,不老实的赌徒通过这种手段摇出有利自己的牌,“十赌九骗”就是这么来的。

    沈上校体贴地问:“需要换一个盅吗?”

    游牧拒绝了他的好意,重新握住赌盅谨慎地晃了两下, 哗啦啦,吨,得得得,骰子滚了一地。看来骰子里也有门道。

    沈上校忍不住好奇:“你上一次玩骰子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算命的时候。”

    从前书信很慢,慢动作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没人说话,场内很安静,他们很有礼貌,没有把游牧赶下桌去。

    只有克里斯的同伙跟踩了电闸似的,精神不已,“唉——唉——唉——都看见了啊!这算一次啊!”

    游牧点头承认。不抵赖是个好品质。克里斯的党羽们发出志得意满的嗤笑,实际上则是被游牧的无动于衷所激怒。这个男孩太子过精致,太过与众不同,太过不真实,像橱窗中仅此一份的绝版人偶,眼睛里是地球时代教堂穹顶上俯瞰众生的无情。无论怎么明示、暗示、利诱、威逼……甚至报假警指控他养父性虐待他逼他卖yin,引警察去他家强制搜查,他都无动于衷。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他凭什么无动于衷!

    克里斯温柔地睥睨着游牧的窘境。他原本也只是随便玩玩。(不然他就选难度更高需要更多计算布局的以色列麻将了。)游牧摇骰子的韵律乱得始终如一,克里斯不觉得这个急于求成、刚知道规则就想要一局定胜负的漂亮男孩有什么大本事。到他这个段位,是不是老千什么水准,一眼就能断定。装疯卖傻可唬不住他。比起这个,克里斯更想知道游牧算命算出什么来了,他知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倒霉?赌前许诺的条件里可没要求赢家不能做什么。走出这个门后,他们马上就会对付他。上一个惹到凯文的家伙什么下场来着……啊,胃穿孔,谁叫他吞了一盒牙签。┓( ′? )┏

    有了第一把的铺垫,游牧第二把摇得像样多了。拿着赌盅往桌面快速一扫,剩下的四枚骰子立即收入囊中。游牧摇骰子时面无表情,手足无措,手舞足蹈,忽左忽右的残影在他周围形成一片空白。他边摇边问:“要不要加注。”

    克里斯说:“可以呀。”他正愁今天赌得一点都不刺激,手痒痒呢。赌手赌脚太血腥了,赌脱衣服又好像变态,赌性器官正和他们意。不知道游牧高潮时什么样,是不是和被绝育的小野猫一样可爱。

    “加什么?”

    游牧说:“命。”

    克里斯说:“滚。”

    游牧露出对人类失望的表情。

    游牧摇了近三分钟,掀开赌盅,骰子排列得松散零碎,像小鸡趟过的石槽。

    牌面是A、A、A、A。加上之前留下的那张,游牧有5个A。场内响起稀稀落落的赞扬。

    与德州扑克一样,骰子扑克的胜负也靠比大小。骰子摇出来后先比组合,如果两边组合相同,那就比最大牌的价值。组合里五条最大,单张牌里A最大,用德州扑克的玩法说,游牧这手何止是同花,简直是拿了皇家同花顺。但是,按照迪尔亚腊星系的规矩,赌赛没有平手,双方牌面相同则闲家输,游牧就是闲家,而克里斯……别搞笑了,等着瞧吧,一会儿他肯定也是5个A!

    小白和小萧目光一碰。萧砾城双手插兜。是游牧自己要拿军队实习名额出来赌的,既然敢说,就要有愿赌服输的勇气。不过,如果赌完他们还要扣着游牧违法乱纪,萧砾城也绝不袖手旁观。

    “该你了。”游牧说。

    克里斯端看了游牧一会儿,端看那值得观察值得迷恋的死神般的眼睛。

    克里斯身后的党羽们拍着克里斯的肩膀叫嚣,那个叫樱樱的闪亮亮美少女抖开羽毛折扇,颐指气使地说:“把手段都亮出来!干他丫的!要是连他都收拾不了以后就别在我面前吹牛逼!”

    “该你了。”游牧催促道。

    克里斯拿起赌盅,随意地摇晃起来。边摇边对游牧微笑,希望游牧理解他的拳拳之心。

    游牧支着下巴,目光涣散,好像不太想活了。

    二楼的军官起哄道:“克里斯搞快点,人家都等得蛋疼啦!”

    游牧认真地澄清:“没有蛋疼,只是坐久了腚痛。”

    “不准说奇奇怪怪的词!”克里斯恼了:这让我晚上怎么想着你睡觉!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没有!

    克里斯骰子摇得哗哗响。然而在某个瞬间,他的瞳孔突然放大,像是遇见什么不可理解的东西。他连忙把盅扣在桌上,鹰隼一样锐利地审视起游牧。

    游牧回应他的注视,说:“开。”

    众人乐得见爱丽丝占据上风,尽管不明所以,依然跟着附和:“开牌。开牌。”

    沈上校温和地提醒他,“麦达尔先生,该您开牌了。”

    克里斯与游牧对视良久,脸颊肌rou微微颤动,之后他叹了口气,对沈上校说:“不用开。”接着高声宣布:“让各位见笑了。是我输了。”最后向游牧伸出右手。

    “失敬。”

    游牧同样伸出右手,他的手很小,被克里斯握住的样子像被大鱼吞掉的小鱼。指尖光滑的触感令克里斯惊疑,究竟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他只有十五岁呢?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这骰子赌的还没有开榴莲燃,噫,散了散了。

    樱樱很不高兴,撞了克里斯一把,讽道:“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失手到一个A也没有?你不是看上那小子故意放水吧?!”

    克里斯身后的男人挂断通话,收好光脑,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扫向他们。

    见克里斯手手一揣,瘫靠座上,一副因腰间盘突出而信马由缰爱咋地咋地的架势,樱樱心里冷哼一声,掀开赌盅。

    赌盅下是5颗破碎的骰子渣渣。

    樱樱惊道:“怎么回事?你使那么大力干嘛?”

    “不是我太使劲。是他算好的。他是特地快摇碎了才停下转手的。”

    “什么意思……不对!他投了两次,你也可以投两次啊!”

    “按规矩每次必须保留一张,骰子碎了以空牌记,第二把我也就能出个四条……啧啧,真给师父丢脸……”克里斯站起来拍拍身后男人的肩膀,说:“我搞不定他。”

    “你那是搞不定么,你那是喜欢他,你下贱。”樱樱顶了克里斯一句。“得了。赶紧收拾收拾跳舞去吧。”

    两人走了几步,克里斯见男人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匆匆上步,扯住游牧的胳膊,扯得游牧肌rou拉伤。

    “聊聊。”

    “不聊。”游牧洞察世事的双眼早将男人看透,“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扯王八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