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策谋(蛋是御书房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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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白雪宫闱间,风雪一更天。午后转阴,云层聚拢,天空好似一天乌黑的抹布,皱巴巴地揉成一团。 顾晏海背靠红墙,脚踏石阶,把玩着手中的碎玉,望着屋檐角上伫立探望的乌鸦。乌鸦脚下有一只旧灯笼,灯笼流苏灰白,灯罩也破了两个大洞,这整面墙上瓦漆脱落,露出灰白的砖瓦。皇宫之中竟有如此破旧之地,他发了一会呆,这才回神,道: “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没头没尾的听得让人发懵。谁知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紧接着一道嘶哑猛咳声震飞屋角乌鸦,这人道: “君后千金之体…怎能到这等污秽的地方来……” 顾晏海很不留情面:“哪有千金之体下湖摸鱼,还不给个能吃的鱼。”说罢,他自己也像是被逗笑,“还是和儿求情才肯放鱼苗。” 这人又是一阵猛咳,仿佛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喉咙里也卡了东西,嗓音变调:“老奴……咳咳…岂敢……” 见他咳得太狠,顾晏海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袋药包,反手扔进他怀里,道:“不久还是要回御前当差的,别把身子骨搞坏了,和儿瞧着心疼。”话说到此处,顾晏海不免发愁,想到宫里午睡的小皇帝一声长叹,“你说说你,自请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和儿念着你,早膳都没用多少。” “咳咳……陛下宅心仁厚,顾及老奴侍奉多年的苦劳不肯重罚,眼下朝堂之上明王一派虎视眈眈,好不容易让抓住明王把柄,若不趁此机会一劳永逸,那下一回就难了……陛下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小殿下们想想。”潘群也不含糊,将药塞进袖口中,“多谢君后。” “陛下缓缓而治,看似无心理政,但无形间推散许多害事。”顾晏海盯着手中碎玉。这东西形状古怪,但质地极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碧玉。若非有它一束反光,想来也找不着他家小宝。顿了顿,他又道,“眼下明王已露出马脚,虽然没有证据……然朝堂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明王这事儿,还要有心人一一去寻才行。” 那他就受累去找找吧。 顾晏海挑眉。 明王手中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算上前几日两位小皇子受惊的过错,潘群冷哼,颔首道:“到那时数罪齐发,明王在劫难逃。”如此看来,他们倒想到一块去了。话已至此,他不免忧心皇帝陛下,“陛下身旁,断不可没人侍候。” “这几日我会安排人守在暗处,也不叫他不自在。”顾晏海将那块碎玉塞进怀里,瞟见潘群指甲缝里还残留血迹,提醒道,“你也不要急于求成……明王虽然禁闭在府里,但宫里定有不少眼睛,仔细打草惊蛇……你的手没洗干净。” “多谢君后,您说的是。”潘群应道,若无其事地插手进袖,“还没来得及去将手洗净。” 顾晏海侧身靠在墙上,笑道:“和儿要是知道你来浣衣局是为了方便洗手……估计也不会这么自责。” “陛下心中有数。”潘群淡声道,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皇帝陛下,为了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提醒道:“君后莫告诉陛下。” 顾晏海乘机道:“那你要拿什么来堵我的嘴?” 老人家摊手,示意自己两袖空空,身无分文:“老奴只有一把老骨头了,您坐拥千万珍宝,哪里需要老奴的东西?” 这话说的妙极,若是脸皮薄的怕真就不要了。偏偏顾晏海脸皮够厚,挑了挑眉毛,说道:“此言差矣,有些东西也不是钱可以衡量的。潘公公多年积蓄……” “陛下自小喜欢水晶龙凤糕。”潘群打断道,琢磨了一会儿,继续道,“去年怀两位小殿下时害口,只吃的下这个。糯米蒸的要弹牙,红枣去核去皮碾压成泥,多加些糖…” 话未说完,潘群对着空荡荡的屋檐角下拱手: “哎……君后慢走。” 半个时辰的路程被顾晏海硬生生缩成半刻钟,回到含元殿之后他立刻吩咐婢女去做点心,自己喘了口气,掸去身上的碎雪,才回到殿中,瞅着空荡荡的床铺,被收拾床榻的婢女告知—— “陛下领着两位小殿下去御书房处理政事了。” 顾晏海算了时间,皱眉道:“这睡了没多少久…陛下可是又吐了?” 两个婢女颦眉点头。 午膳没用多少,这会子又吐了。顾晏海一面走向御书房,一面苦恼小皇帝日渐消瘦的身子骨与渐渐鼓起的小肚子,忽然想起闫路所说的“采精补气,盈血纳补”,啧了一声还是决定试一试。 毕竟闫路不会在这上面的事儿扯淡。 御书房内暖炉烧的极暖极热,顾晏海吩咐不必惊扰陛下,将外袍交给侍仆后,自个儿先将手烤热乎了才迈进内阁。古书竹简水晶帘,寒泓素尺中书君。御书房中摆放的东西大多是一等一的珍品,极难寻找的古籍。 皇帝陛下端坐于书桌旁,身着鹅黄白茸交颈外褂,耳旁难得配上翡翠玉坠,衬得肌肤白皙,姿容不俗。倒是大宝小宝穿起来像只长脚的糯米团子,天太冷,穿的格外多些,一件一件把俩小家伙穿成水桶腰,猪蹄腿,抱着都累。 两个穿成球的小黑蛋,一个坐在爹爹怀中,抱着祖母近日才送进宫里的玩偶,一个站在爹爹腿上玩毛笔。小宝玩的还真是有模有样,小手握着笔杆在纸上涂来涂去,大有泼墨作画的姿态。倒是大宝一抬眼,吐出嘴里的木偶小人,指着顾晏海喊: “臭臭!” 顾晏海:“……” 小混蛋。 景和越过小宝的头顶看去,朝着顾晏海柔柔一笑,道:“哥哥消食回来了。” 顾晏海忽然哽住,看着小皇帝单手环着大宝太困难,上前将小家伙抱起,顺势在空中颠了一颠,认真道: “沉得像小猪仔。” 大宝噗噗。 抱着小混蛋揉了一会儿,顾晏海也探头去看小宝的旷世之作——这可真是了不起。也不知是哪位文官的奏书,字迹隽永,遒劲有力,笔风颇为眼熟,这么一副可以流传百年的笔迹就这样被小宝的涂鸦糟蹋……大将军有点rou疼。 毕竟他最近没有月俸。 盯了片刻,顾晏海瞧见张枢二字,不免想起曾经在丞相门下被打手心板的时候,很是担忧:“这是丞相的折子?小宝这么瞎画成吗?” “这……”景和也惴惴不安,“我拿别的纸给小宝画还不成,小家伙就要这个……我再另回一封折子给太傅吧。” “那也行。” 抱着大宝转了个圈儿,顾晏海趁着把小家伙转晕乎的时候放回摇篮里,顺手将赖在小皇帝怀里的小宝也如法炮制地举了高高塞回摇篮。兄弟俩只要不离开父亲和爹爹身边就没多大问题,坐在摇篮里玩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