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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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花影坐前移,山中春水煎茶浓。松花酿酒,华枝春满,细雨绵薄之季,尚含些许春凉之意。景州天子城中,红墙宫闱内,朱阁转角,粉桃映池,桃香卷着一袭春风钻进窗柩,一枚桃花瓣便随之在空中浮浮沉沉,落入手心。 昨夜一夜春雨,惹得桃花残落,飘进手心里的桃花瓣还湿漉漉的,景和低笑着将鬓边一缕长发挽至耳后,握着桃花瓣的手抵在酸胀的腰后,转身笑道: “京城西巷里的销金窟的确该管管,不过朕听闻……也不乏朝中重臣去那儿寻欢作乐,张二公子可去过?” 正抱着奏折书信念字的张衿闻言一愣,清秀俊朗的面庞上陡然染上一抹赫然浮红,乌黑的眼眸倒映着面前明黄的身影,慌里慌张地埋首,抬手躬身道: “这、这……微臣…微臣自然…自然……” 瞧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张二公子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景和揉着自己膨隆的孕肚双手撑腰踱步回到案桌边,轻笑着捻起一块点心含进嘴里,也未觉着失礼,舔了舔指尖上残留的糖粉,掩着唇道:“不必紧张,朕随口一问罢了。” “是…陛下…好兴致……”张衿战战兢兢地直起身,掏出衣袖里的帕子擦去脸上的冷汗,虚浮着眸光轻轻落在面前咬着半块点心看折子的皇帝陛下身上,略微有些失神。 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姿容堪比书中仙人,美人尖尖精致,眼眸弯弯似晓月,隽秀晓美的面孔透着一派皇家贵气,不尽锋利,却叫人挪不开眼。神悄悄下移,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被皇帝陛下高隆圆润的胎腹吸引了去。这位年轻的帝王虽是二十岁出头,却已经孕有两胎,如今更是挺着沉重的孕体为国cao劳,眉宇间平添一份柔色。 张衿捧着折子一时未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反倒是盯着皇帝陛下伸出的舌尖腾的红了脸,只觉着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真真唬人是也。 皇帝陛下单那舌尖便是红中带粉,若桃瓣似软,又岂是书中拙笔可描绘而出的美妙。张衿看久了,不知不觉间就有些口干舌燥,又慌忙擦去脸上薄汗,摇头腹诽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哪及眼前人如玉。 景和舔完指尖上的糖粉,又意犹未尽地捻起另一块点心,递到唇边小口咬了半块,对着折子上“巴蜀病灾”四字大为不解,转头问道: “张二公子,此处病灾似乎已经持续颇长一段时间,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儿?” 春日多灾病多水患,景和近日本就烦心于水患春汛之事,这会子奏折上又多了个病灾,还写的极其含糊,怎么能不叫他心生躁意。况且驻守在巴蜀之地的太守乃是景明的人,也不知道其中还有多少隐情。 张衿闻言,连忙回道:“回禀陛下,乃是一个猎户进山狩猎,却被飞禽毒虫叮咬,本也没当回事儿,但那虫似乎是有毒,后来便有了腹痛、且偶有吐血的症状……巴蜀太守已经派了当地驻守太医治疗查看过了,不妨事儿……擅自入山之人也已经抓获,只道是为了一张虎皮。” “虎皮?为了要一张虎皮不顾律法擅自入山?”景和皱着眉问道,指尖拂过腰侧凸起的鼓包,隐隐觉着不大对劲。 四季万物参天而行,遵循其准则应时而生,故而古时便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这也是遵循道法自然、四季变更之道的象征。如今仍是樱笋之春,山中飞禽走兽大多交配繁育后代,除皇家为示“则以祭社”之道入山搜猎以外,寻常平民百姓断没有入山打猎的资格。 张衿再度拱手回答:“是。” 景和将手里的折子合拢放回案桌上,刚要再询问几句,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嬉笑声,眼一抬,便瞧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可爱俏皮的小发髻,还摇摇晃晃地躲到门后边儿去,反倒露出了圆圆胖胖的小屁股儿。 是哪一个小宝贝,这么着急地要来见爹爹呀?景和不由得笑弯了眼,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清晨起身时他就已经喂过一次奶,想着定能早点回去陪着两个小家伙玩,没想到还是迟了。 两个小宝贝来了,肚子里的三个小小宝贝也就按耐不住了,兴奋地蹬脚踢腿,像是要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出来似的。七个月多的小宝贝力气本就不小,他们家的宝宝还比旁的孩子更有力气些,这一番动下来,实在有些受不住。 景和倒吸一口凉气,锤着坠胀的后腰,抿着唇挺了挺腰间圆肚儿,揉着腹底,撑在案桌上轻喘,道: “春时乃是飞禽走兽交配的时候,这时去打猎乃是猎者大忌……呼、张衿,此事颇有蹊跷,你去细细查过后禀报于朕,若能办好,朕必定重重有赏……啊…” 张衿连忙下跪拱手,抬眸又见景和面如金纸的脸色,心中一颤,忙问:“微臣定不辱使命……陛下…可需为您寻太医……” “嗯啊……不必、嗯……下去办吧…” “这、是……微臣告退……” 景和脸色发白地倚在案桌旁捧着胎腹上下吐气,腰椎像是被捶打过一番似的,眼下酸胀难忍到极致,稍稍直起身子便痛到不能动弹,宫腔被三个小家伙撑的极薄,外头一层肚皮也像是要被撑裂一般,撑的难受。 “嗯…呃…哈啊……” 景和腾出手来撑着身子,挪了挪屁股尖儿往桌边坐上,指尖隔着明黄龙纹的衣袍俯身按住坠胀的腹侧,咬牙安抚三个活动手脚的小家伙。 他们闹得欢快极了,睡饱了就在狭窄逼仄的小房子里伸手伸脚,为余下的三个月撑大些地方儿。小拳头也不复原先的柔软,小脚丫力气更大,一拳一脚,把爹爹的肚皮都踢出好些鼓包,薄薄的zigong壁也颤个不停。 “嗯……嗯啊……宝宝…别动了……” 景和捧着膨隆圆滚的孕肚咬牙捱痛,等着张衿出了门,才扯开束在腹底的玉腰带扔到一边,弯着腰半趴在桌上,岔开腿揉腰。不合身的龙袍瞬间散开,松垮的似个套子,唯有腰腹处紧绷,勾勒出胎动剧烈的孕肚。 “么么!” “爹爹!” 大宝小宝仰着头送走张衿,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叔叔,一个两个都不是很感兴趣,盯着他走远了,就软软地趴在门框上奶乎乎地吵着要爹爹亲亲。 潘群派人将张衿送出宫去,转身才把大宝小宝挨个抱进殿内,还未叮嘱两位小殿下小心摔倒,抬眼时却见景和扶腰忍痛的模样,霎时间便慌了神,由着两个小殿下踉踉跄跄地走路,自己连忙上前扶住小皇帝坐回一旁的软椅上。 软垫拿了三两个,安胎补气的汤药也一并送上殿中,景和倚在垫子上浑身出了一层虚寒,由着潘群为他摘下冕旒玉冠,脱下厚重龙袍,才觉着没那么气短胸闷。 但这么一碗苦药喂进嘴里,胃囊里登时就苦药翻滚,肚子里的宝宝也被苦的不行,不高兴地动来动去,景和强忍住吐出来的欲望,按着胎腹两侧,四处望望,又把口里的四个字吞进肚子里,委屈巴巴地抱着肚子。 “…唔,好痛。” “……陛下?”潘群递了一块蜜糕送进景和嘴里,看着小皇帝耸拉的眉眼,鼓起的腮帮子,又怎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但这事儿也不是他老潘能解决得了的。点了点头,潘老头转身把那两个转圈圈的小皇子抱到软椅旁,把怀里的密函塞得更深了。 大宝小宝转圈圈转得晕乎乎,扬着手臂,踮着脚尖,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急冲冲地往景和身上扑。奈何个子太小,只能抱住爹爹的小腿。于是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条腿,一屁股坐到地板上,乐呵呵地拿脸蛋蹭。 “么么!么么!” “你们在干什么呀?”肚子太大,景和看不见两个小家伙玩什么,只感到两条小腿热乎乎,只好晃了晃腿,叮嘱道,“不要受凉了,仔细肚肚痛。” 没想到两个小家伙以为爹爹在同他们玩,收紧小胳膊抱得更紧了,还一本正经地说道:“高高!” 高高是举高高的意思,两个宝宝都还小,说不清楚太复杂的词,只好把父亲喊成父父,举高高喊成高高,潘群喊成群群。 但是举高高怕是不行,景和腰不好,眼下肚子又这样大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 “高高啊?” 景和有些为难,气喘地揉过鼓囊的胸脯,捧着沉重的胎腹坐正了身子,掩下水亮的眸子望着两个粉嫩的宝贝,道,“可是…爹爹现在抱不了宝宝…我们去玩别的好不好?” “亲亲!亲亲!” “高高!高高!” 大宝小宝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从爹爹带有歉意的眉眼间看出些事儿来,皱起粉粉嫩嫩的小脸蛋就抱着景和的小腿撒娇,奶声奶气地拿手指戳戳自己的脸蛋,表示自己要哭哭了,爹爹要哄哄。 “唔……” 两个宝宝快一岁了,长得白嫩漂亮,又rou又软,比壁画上的小童子还要可爱。景和本就对他们俩心有愧疚,更舍不得他们俩哭,现在两个小家伙可怜兮兮地撒娇,叫他根本不忍心拒绝。可是肚子里的三个小宝贝也在闹,牵扯着后腰着实难熬,若是再抱着快一岁的宝宝举高高,这腰怕是不能动了。 看看要哭的大宝小宝,揉着在肚子里乱动的三个小宝贝,几个宝宝都在闹,几个宝宝都是心头rou,无论如何他都是抉择不了的。 见着大宝小宝要哭,景和一时也委屈起来,捧着胎动剧烈的孕肚垂下眉眼,总是想快些见着孩子们的父亲。无可奈何地靠进软垫轻叹一声,手指探入领口间,再将那小小的指环握在手心里,景和蹙着眉头,半阖着眼眸,实在是想念那位出宫办事的大将军。 “晏海哥哥…我要怎么办呐……” 偏头望着窗外枝头上含苞待放的桃花苞,景和的嗓音潮湿,宛如春雨绵绵: “和儿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