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刺杀

    王家酒肆是家融合菜馆,严卫点的几个菜中既有川菜,又有粤菜,再配合着几道江浙菜,一顿饭就吃遍了大江南北。

    “据说王家酒肆花高薪聘请各地名厨,也难怪这几道菜口味如此地道。”严卫开口道。

    卫安卿已然吃饱,他放下筷子,接过严卫的话:“菜肴美味,服务周到,酒楼火爆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了。”他接过左方递来的帕子擦擦嘴,继续说:“今日没吃到西北菜,下次试一试。”

    严卫立马接话:“是愚弟疏忽了。”

    卫安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被刘先生传染了吗?如此讲究礼数。”

    严卫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刘毅也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去点一份辣子鸡丁外带,再点一盅当归鸡汤。”卫安卿对着左方说,严卫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说道:“兄长对嫂子真好。”

    卫安卿今日心情甚好,眼角带着笑意:“我对你不好吗?”

    严卫扬了扬嘴角没说话,卫安卿只当他害羞。一旁被冷落的刘毅终于抓到机会说话,连忙奉承道:“早就听闻右相大人与贤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伉俪……情深吗?”卫安卿将这四字重复一遍,神色变得有些落寞。”刘毅本想拍马屁,却一下子触到了逆鳞,他见卫安卿神色不对,连忙补救,“严大人和卫大人感情真好,宛如亲兄弟一般。”

    卫安卿笑了笑,就当应承,他心绪复杂,没看到严卫神情古怪,似有什么不对。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方提着两大包袱走了上来,卫安卿将上面打着的结一一解开,每个包袱内装着一个中型的砂锅,用来盛放外带的菜肴,他将两本账簿分别放在两个砂锅的盖子上方,再重新系好。砂锅体积不小,即使加上账本,乍一看也无什么端倪。

    严卫恍然大悟,“兄长点菜是为了这个。”

    的确,两个账本十分厚重,藏在衣服里带出去,难免会惹人注目,将它们放在外带包裹里,倒显得十分寻常。

    “这样说倒也不尽然,还是想给你嫂子尝一尝。”卫安卿拿起一个包袱,站起身,另一个被左方拿在手里,他率先走上前为卫、严二人开门,刘毅由于身份原因只送到包厢门口。

    三人沿着原来的路线穿过大堂,卫安卿向窗外瞥了一眼,太阳偏西,估摸着应是申时了,可就餐的人依旧很多,瞧上去黑压压一片。

    车夫已经在外边等候许久,二人进了车内,左方一手抱着一个砂锅,和车夫一同坐在门口。到了申时阳光较盛,又是下公前的最后时间,人们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劳作,又或是忙着准备晚膳,所以马车行驶十分顺畅。

    严卫和卫安卿两人吃饱喝足便有些困乏,二人皆靠在车厢内小憩,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左方听觉敏锐,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收进耳朵,他隐约听到有人在瓦片上行走,且动静越来越近。左方提高警惕,扭着头向四周的高处看了看,却未见人影。马车驶到大路上,两边只有三两闲人,也无什么可疑人员。

    突然马车一个急转弯,拐进一个窄巷,这是回相府的必经之路,此转角修建得角度刁钻,每次经过都会使车身晃动,左方连忙保持平衡,双臂发力,尽量不让账本被鸡汤打湿,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扑向马车。

    卫安卿被晃动惊醒,一睁眼却看见窗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柄长剑直飞入内,尖端瞬间没入肩头。

    “呃啊!”卫安卿不禁呻吟出声。

    好痛!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皮rou被利刃挑开,不知刺得有多深。他低头看去,伤口涌出股股鲜血,瞬间将蓝衣打湿,一团暗红色出现在左肩,逐渐扩大。

    他顺着剑势抬眼看去,来人着一袭黑衣,面部被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右手持剑,二人对视一眼,卫安卿伸手抓剑,准备控制此人行动。那黑衣人见状并不留恋,立马拔剑飞走,卫安卿右手扑了个空。从行刺到脱身,仿佛只过了一瞬。

    左方将包裹递交到车夫手里,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严卫也被惊醒,他见到卫安卿捂着肩头,立马上前,“兄长,怎样!”

    卫安卿疼得面色苍白,他一手捂着伤口,额头上全是虚汗。严卫伸手揽过卫安卿,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大声吩咐道:“快回府。”

    卫安卿摇摇头说:“回我府上,你府上不安全。”

    严卫点点头,和车夫说了之后,只将卫安卿揽得更紧,恐车身摇晃,致使伤口裂开。

    过了一会,马车停在相府门口,今日不办公,相府大门紧闭,车夫将严、卫二人搀扶下车之后快步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三宝,他见卫安卿被严卫搀扶着立马跑了过来,“老爷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来。”严卫郎声说。

    “怎么全是血,快叫蓝心来,我去请郎中。”三宝大声对门口的几个侍女喊道,一路小跑着出了府。

    卫安卿痛劲还未过去,又因失血过多,现在头疼难耐,好在落在平地上,感觉眩晕感缓解了一些,他微微挣开严卫的手,咬着牙说道:“我好多了,不用扶着我了。”

    严卫神色一暗,他松开搭在卫安卿肩膀上的手,仅仅在周围虚虚地扶着,卫安卿敏感地察觉到严卫的情绪变化,他握了握严卫的手,低声说:“今天你也累了,我还可以走。”

    严卫看着卫安卿唇色苍白,却仍微微笑着,纵使面容憔悴,一双桃花眼也放着光彩,他微微垂下双眼,没有说话,埋头走路。

    穿过前院便来到住所,蓝心早就候在院门,抓着手帕直跺脚,见二人的身影,连忙迎上来行礼,“老爷,严大人”

    严卫轻车熟路般走到了卫安卿的卧室,蓝心跟在二人身后。自卫安卿成婚后,他便再未进府,可路还是记得的。蓝心帮他打开门,严卫扶着卫安卿坐在床榻上,吩咐道:“去打盆热水,再找个干净的帕子来。”

    卫安卿肩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他的袍子几乎每一处有血痕,严卫小心翼翼地替卫安卿解开袍子,才发现里衣已被鲜血浸透,仿佛一拧就能渗出来的那种,也不知究竟流了多少。

    严卫将卫安卿的衣衫脱下,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皮肤白皙,肌rou块块分明,却见左肩一道四指长的伤疤,伤口不长,但看流血量来说,应该刺得不浅。

    “疼吗?”他双手微微颤抖,轻声问道。

    卫安卿摇头,“只是流血过多,有些晕。”

    “兄长,对不起。”严卫声音颤抖,低着头说道。

    卫安卿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摸了摸严卫的头,“不怪你,事发突然,连左方都没反应过来。”

    严卫正要说什么,只见三宝一下子推开门说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三宝请的这位大夫是经常给丞相府上看诊的,年过花甲却仍然精神矍铄,医术自然也十分高超。

    他替卫安卿把了脉后,又看了看伤口,俯下身说道:“大人被利器所伤,伤口未有毒药残留,只是伤及经络才导致大出血。小人给大人开一些补气凝血的药材,再开一些敷料,每日更换三次,伤口七日内不得沾水,绷条缠紧一些。”

    “有劳刘大夫了,还望刘大人不要把今日所见传出去。”卫安卿道谢。

    “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你们也是,我受伤之事莫要声张,连夫人也不行。”他转头对着周围的人吩咐。

    下人们连忙答应,三宝跟着刘大夫出门抓药,卫安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车上的那两个包袱呢?”

    蓝心回答:“奴婢放在前堂的桌子上了。”

    卫安卿放了心,幸亏下人周到,才没叫账本丢失。

    “你将账本拿出,包袱有两道菜,你叫后厨热完了给夫人送去吧。”

    严卫站在一侧问道:“兄长为何不让他人知道?”

    卫安卿说:“左方还没回来,先不要打草惊蛇,没准能捉住活口。”

    蓝心去干别的事,严卫亲自打湿了帕子替卫安卿清理伤口,伤口已不再流血,先前流淌下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凝固在胸膛、小腹,严卫细心地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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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祯正坐在书房,却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人来人往,嘈杂得很,他忙把蓝惠唤过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

    蓝惠一直在侧院也不清楚,她连忙出去一探究竟,却看到三宝跟在刘大夫后边出了府,像是从卫安卿房里出来。

    “夫人,是府里来了大夫。”

    “大夫?有人受伤了?”

    “回夫人的话,看样子是从老爷房里出来的。”

    卫安卿受伤了?温祯听完把笔一撂,连忙向卫安卿房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