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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 一枝春

    赵鹤鸣挂掉电话后,看着墙上的地图沉默了良久。之前的矿工案和性丑闻都没能彻底把启东击垮。他们的股价一直在跌,但只要付启没被定罪判刑,启东就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赵鹤鸣一时间难以理清思路,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拔掉了启东在内阁扶植起来的政客,搞臭了启东的社会声誉,但始终没有触动到启东的根基。

    齐凛的死和滨州沉船案会不会也像之前一样,给启动造成一些不痛不痒的损失,然后就再无下文了?

    付启这几年没少上法庭,但每次都被一缓再缓,最后直接宣布无罪当庭释放。启东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张科长,麻烦你把近十年来涉及启东的诉讼卷宗都整理给我,我今晚就要看。”出门时,他看了一眼在工位上摸鱼的下属。对方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赵检,近十年的卷宗……我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整理出来啊。”

    赵鹤鸣看了一眼手表,眼角还缀着温和的笑意:“今晚十一点之前,没理出来明天就给我滚蛋。”

    陆霜明从校场回来,推开门时满头的汗还没落。走的时候他没拉开窗帘,屋内光线昏暗,但他一眼就看到蜷成一团的被褥在动。

    “谁!”他警觉地打开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赵鹤鸣揉了揉眼睛,抬起手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吃饭了吗?”

    陆霜明赶紧把门关上,走到床边摸了摸赵鹤鸣的头发:“哪来的小贼,堂而皇之地睡在我的床上,胆子倒不小。”

    赵鹤鸣还穿着上班时的白衬衫,一截白皙的脚踝露在被子外面。他仰起脖子蹭了蹭陆霜明的手:“有人顺走了我的枕头,我怕落枕,只能过来借宿。”

    陆霜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好香。”赵鹤鸣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什么?”陆霜明嗅了嗅,故意逗他:“你给我做的饭好香。”

    “哦……”赵鹤鸣撇了撇嘴,趿拉着拖鞋把下午炖的排骨盛出来,“今天又去哪儿野了?”

    陆霜明埋头吃rou:“听说基地里新开了个酒吧,去看美人了呗。”赵鹤鸣把碗里最大的一块rou夹走:“那你就去吃美人的饭,不要吃我的。”

    陆霜明在桌子下蹭了蹭赵鹤鸣的腿:“好了好了,外面的狐狸精再漂亮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我的田螺姑娘。怎么样,消息放出去以后有鱼上钩吗?”

    赵鹤鸣皱了皱眉:“都是些小鱼苗……之前聚会认识的那些纨绔子弟,父亲基本都落了马,但一听我要去滨州巡视,一个个都跑过来阿谀奉承。昨天还送来两个漂亮Alpha,人直接堵到了我办公室门口,真是烦死了。”

    睚眦必报,陆霜明忍不住腹诽,面上却装得十分大度:“奇怪,他们老子的仕途已经完蛋了,现在能保住命还不知足?”

    “除非滨州沉船案的真相会让他们掉脑袋。” 赵鹤鸣淡淡道,“我不信这件事牵头的人是前内阁的这些人,他们顶多是棋盘上的棋子,cao盘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这么说?”

    赵鹤鸣撑着下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审视:“你不是比我清楚么?”陆霜明无辜地摇头:“我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过去的黄花大闺女还守规矩。”

    赵鹤鸣把盘碗收拾到厨房,又掀开被子滚了进去:“哼,懒得跟你说片汤话。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这里的水比我想得深。”

    陆霜明把训练服换下来,用热毛巾敷了敷脸,发丝沾着水珠,脸也被蒸得微微发红。“不许去,江南区那么远,滨州都快到鹰盟了,折腾一回半个月都回不来。”

    赵鹤鸣一半脸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怎么办呀……”陆霜明坐在床边把他捞出来,板起脸说:“再等一等。”

    赵鹤鸣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呵气,一字一字地说:“可我等不及了……”

    陆霜明有些凶狠地吻住了赵鹤鸣,膝盖顶在他腿间,紧紧把人箍在怀里。赵鹤鸣搂过他的脖子,难以自抑地轻喘着。这个吻有些不好收场,赵鹤鸣被他亲得喘不上气:“晚上还有卷宗要看……”

    陆霜明捏着他的下巴,笑得不太正经:“可是我好饿啊……”

    两个人时隔几个月没上过床,一时情热有点收不住,赵鹤鸣到后来连骂人的力气的都没有了,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别扭,到处都是陆霜明啃得红印子,越看越生气。

    “你属狗的吧!”赵鹤鸣咬牙切齿地看着身侧的陆霜明。他一脸餍足地搂着赵鹤鸣,懒洋洋地回道:“不好意思,还真是。”赵鹤鸣背过身,扒拉开他的手:“我冲这边,你冲那边,不许说话,好好睡觉。”

    第二天陆霜明醒来,发现赵鹤鸣已经不见了。他有些失落地独自洗漱,走到食堂正好碰上了庄忠湛。

    “嘿,忠哥早啊,今天忙吗?”他叼着半拉油条,拍了拍庄忠湛的肩膀。

    庄忠湛眼下发青,怨气深重:“赵鹤翎那混球就是老天爷派来折腾我的,一大早说要去滨州巡查,让我马上给他安排随行安保。”

    陆霜明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面色不郁地问:“赵鹤鸣今天就要去?”庄忠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人已经在飞机上了,他没跟你说吗……”

    赵鹤鸣在飞机上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有些心虚地打开手机,给陆霜明发了条短信:“我去滨州了,很快就回来,要乖。”

    陆霜明很快就回了消息:“上完就跑,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赵鹤鸣看着满屏气鼓鼓的颜文字笑了,旁边的秘书看得啧啧称奇,甚至想偷偷拍个照发到群里。

    “落地后不用通知滨州政府,我们直接去事发水域看看。”赵鹤鸣合上卷宗揉了揉太阳xue。

    秘书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有些犹豫地看向赵鹤鸣:“好的赵检。刚收到外事部的消息,鹰盟的外交官正巧在江南区访问区长,等您有空了想来滨州拜访您。”

    赵鹤鸣有些惊讶,但面上不动声色:“把原文件发给我,同时抄送给首相、齐相和检察厅长。”他走到卫生间,给庄忠湛打了一个加密电话:“帮我查一个人,尤金·加西亚,鹰盟外交官。”

    尤金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有着一头明媚的金发,碧蓝的眼睛像一汪会说话的湖水。赵鹤鸣和他约在滨州一处靠海的宴客厅,对方十分自来熟地介绍起了滨州的风物。“我从小生活在Astra,跑到家门口的沙滩上可以看到滨州的建筑。”对方名叫尤金,此时正热情地为赵鹤鸣斟酒,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东道主。

    赵鹤鸣并不喜欢这种过分热情的鹰盟风格:“说来惭愧,我第一次来滨州,不知道Astra和滨州的风土人情如此相近。”、

    窗外玫瑰色的晚霞慢慢晕染开,潮落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客厅里显得格外明显。尤金爽朗地笑了:“赵检要在滨州待几天,我可以当您的向导。”

    赵鹤鸣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看起来很为难:“我也不确定要停留多久,我此行的目的是调查2058年的沉船案,得摸出点眉目来,要不回家也不好向父亲交代。”

    尤金立马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齐相的身体有好转吗?我前年还去首都和他见过面,那时齐凛公子刚上大学……哦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赵鹤鸣看不上他的虚伪,却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父亲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急火攻心。但心情一直不好,我这次来滨州也是想给他一个交代。不知道您对当年的沉船案有没有印象?鹰盟当时也派出了不少救援力量,我们一直非常感激。”

    尤金叹了口气,蓝色的眼睛盛满了忧郁:“哦,那可真是一桩惨案,当时我还是国关署的小实习生,帮不上太多忙。但听同事说,当时的天气情况非常恶劣,我们的船都差点在暴雨中侧翻。”

    赵鹤鸣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2058年贵国的造船技术已经领先全球了,别说是暴雨,就是在台风中前进都不是难事。”

    暮色愈浓,晚霞的颜色慢慢变深,血一样的昏光映在两个人脸上,竟然有几分上世纪的罗曼蒂克味道。尤金耸了耸肩:“当时事态紧急,我们在边境的救援船还是30年代的旧船。不过已经过去了六年,赵检就算是重新调查又能找到什么东西呢?这可是真的大海捞针啊。”

    赵鹤鸣不慌不忙地切开手中的牛排:“洋流冲走了证据,但总有见证者活着,我才疏学浅,只能一点点去问。我们有句老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尤金来了些兴致:“您所说的他山之石是指?”赵鹤鸣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也不跟您绕圈子了,您父亲是鹰盟有名的外交官,想必对当年启东的cao作有所了解。”

    尤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启东?这件事和启东还有关系么?我们一直都非常敬重付启先生的,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赵鹤鸣笑了笑,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块黑黢黢的石头:“在我们星盟,这种石头叫寿还石,想必您父亲应该很需要它。以前启东会偷偷开采这种矿石,但现在32号行星已经被严密管控,启东的手伸不进去了。”

    尤金脸上的笑渐渐敛去,他立体的五官不笑时显得有些冷漠:“我父亲正值壮年,不需要什么炼金术师的小把戏。”

    赵鹤鸣也不恼,有些遗憾地把石头收回口袋里:“是吗,那是我冒犯了。不过如果您想通了,可以随时找我。”

    两个人走到楼下时,尤金的脸色明显不如来时痛快,他皮笑rou不笑地看着赵鹤鸣的侧脸:“你比你父亲更像赵老将军。”赵鹤鸣周到地把他送上车:“我哪能与祖父相提并论。”

    尤金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和他一样狡猾阴险。”

    赵鹤鸣仿佛没听到一样,冲着开远的车笑着挥手。

    海岸线的夕阳已经完全沉没,赵鹤鸣站在码头静静地看着远处来往的船只,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他环顾四周,看见身侧有一棵丁香树,零星冒出了几朵小紫花。

    他凑上前深深闻了一口,闭上眼轻叹:“好香。”

    陆霜明正陪着庄忠湛在办公室整理尤金父亲的情报,突然被叫走收快递。他在庄忠湛看犯人一样的眼神中拆开邮件袋,发现是赵鹤鸣寄来的。

    信封是滨州政府官方用的白色信封,陆霜明好奇又忐忑地撕开封口,一根树枝从里面掉了下来。

    他仔细端详着上面有些干瘪的小紫花:“这是丁香么?”他拿出信封里的信纸,上面是赵鹤鸣清瘦的字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你脸红什么,赵鹤翎给你寄了裸照?”庄忠湛抻着脖子看,被陆霜明一手按了回去。

    他把信纸翻了个面,背面果然还有字:“我一直在春夜里等你,一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