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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九

    第二章?

    “你发什么善心,这鲛人落谁手里都死不了。”两人坐在马车上,林月辰抱着哭得睡过去的鲛人。

    不知该如何作答,林月辰只是笑。“我们先回罢,把他放下,明日再出来玩耍。”

    “回吧回吧,带着这么个玩意儿也不方便,他要是路上醒了咬你两口,月辰兄,我可救不了你。”林志远半是玩笑地说道。“出门虽带了面具,保不齐还有认得出我的人。哥可是帮你背了个大锅,你要怎么谢谢我?”

    “弟虽拿出黄金千万,不过此时已身无一子。这一千万本是亡母留给弟的遗产,今日全花出去了。”林月辰无不感慨,“兄若不嫌弃,就和弟在郊外的庄子住上几天,风头过了再回府,如何?”

    “那就去你那儿小住几日。”林志远越想越觉得有趣。“好你个败家子儿,本觉得月辰兄冷心冷肺,没想到还有冲冠一怒的时候。最近若是缺钱,给我说,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就喜欢你这样说花就花,一言不合散尽家财的小傻子。他重重的拍了拍月辰的肩膀,眼神诚挚。

    “谢谢哥。小弟还有几家门面,勉强过得下去。”林月辰回答。此时正好到林府后门,两人下车。悄摸取出些东西,交代下人不要透露行程,指挥车夫卸了马车族徽,藏在稻草堆。这两人才如释重负,驶向郊外。

    坐上这没有族徽的马车,两人心中不再忐忑。

    “月辰兄,你救这么个玩意儿,做什么啊。”林志远又一次发问。

    思索片刻,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台上那么多受苦受难之人,只需要钱就救的下来的,也只有这幼鲛了。”马车颠簸,林月辰蹙眉,坐的不是很舒服,他还抱着小鲛人,阖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几天风头过去,就将他放回海里,你我对此事守口如瓶,也不会再有人知晓。”林月辰坐在林志远的对面,他声音细细的,像是潺潺流淌,不紧不慢的溪水。又像从远方飘过来,幽幽的听不清的海风。

    林志远可没见过这等cao作。“……想不到月辰兄竟有此大爱。”真是圣母玛利亚在世,散尽千金为了救个畜牲。视金钱如粪土…他可不信。

    他笃定,这小子定没说实话,东扯西扯这些那些。干巴地咳嗽,想不出合适又委婉的形容词。“乍一看,你怎么佛光普照。”扯着嘴,对林月辰笑的活像裂口男,整张脸上写满了我信你才有鬼。

    林月辰被他这副作态惹笑,用折扇拍他,不再扯别的,正色道:“我幼时丧母,被歹人扔到海里…那时候几乎完全失去意识了。隐约记得,好像被一只大鱼驮到了岸边。大海无垠,怎可知其中没有智慧生灵,愿意与人为善呢?”

    “竟有此事。”林志远的神情微微凝滞,他依旧不太相信林月辰的说辞。不过,两人不继续这个话题,默契的,放过伤心往事。

    “一会回去喝一杯!那叫什么,呃,莫愁前路无知己,举杯消愁愁更愁…呃?不对,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马车到郊外别院。别院只有两洒扫丫鬟定期整理别院。

    黄昏,别院地方不大,围了一圈木篱笆。前院夜来香开得热烈,低矮的一丛丛。露天石桌上摆了几朵蔫嗒嗒,看不出品种的花,石桌旁边能坐人的石墩子被磨得锃光发亮,黑黝黝的。

    屋子青砖黛瓦,屋里油灯半死不活的亮着。两个丫鬟听到有人来,木门咿呀呀一唱三叹,都迎了出来,竟有些热闹。

    一行人走进屋子,挑房间。

    “哥住哪间?”林月辰询问。“这几间向阳,这几间背光。不知你喜欢哪间。”

    林志远随手指了间背光的,“大热天的,不要太阳。”他脑门上全是汗,“可有浴桶,我要沐浴。”

    两个丫鬟去备水。

    林月辰打来后院门,抱着鲛人,蹲到水池边上,他将裹在黑布里的鲛人小心翼翼地放出来。

    鲛人的鳞片在路上又掉了两片,墨蓝色躺在黑布上,失去光泽。尾巴末端干巴地开裂,有血丝渗出。

    本想将鲛人放进水池的林月辰犹豫。水不甚清澈,甚至还有其他的鱼儿与虫。

    鲛人在被放出时就醒了,他安静眨眼,没有被林月辰注意到。“主人…主人好…”鲛人挣扎着发出声音。缺水的嗓子说话时火辣的痛,声音次拉拉,没什么美感。

    注意到他清醒的林月辰听到鲛人说话,倒是惊讶了一下。他打来清凉又干净的井水,浇在鲛人的身上。

    “可有名字?”林月辰避开他尾巴受伤的地方。“你能听懂人说话么?”

    “……能…”鲛人回答林月辰。“我能听懂,鲛人的语言和人的语言听起来是一样的。”嗓音不再干渴,不缺水的鲛人声音清亮。“你们之前说话我也听到了些…谢,谢谢你救了我。”鲛人深海般墨蓝的双眸,带着幼年鲛人特有的,雌雄莫辨的甜美,水润润的看着林月辰。“我叫明曦。”

    被这样的一双眸子注视,仿佛黑洞般吸引着林月辰。他恍惚间,双眼开始发直。

    “……哥哥?”明曦试探地叫林月辰。无奈发现他被魇住了。

    “………”

    明曦闭上眼,林月辰恢复正常。

    “我刚才怎么了?似乎是看着你的眼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幼鲛几乎没有魅惑能力,他的哥哥竟然挡不住。“没关系,明曦闭上眼睛就好了。”

    “那个……哥哥可以帮明曦把头发里,还有脖子上的钉拔出来么,明曦好痛。”幼鲛声音哽咽。他艰难抬起胳膊,指着卡在脖子上的钉,又分别指了指头顶,左边,右边这三个方位。

    “哦?”林月辰扒开明曦海藻般浓密的墨蓝色头发,并没有看到明曦口中所说的钉。他伸出手,细致地抚摸明曦的头皮,才发现。

    收回手,手指意外的干净,没有预料中的鲜血,他问明曦:“他们为什么要给你扎钉?”

    “…他……他们嫌我不乖。”幼鲛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片刻,如是说。眼神不自觉下垂,声音似有些气虚,颤抖。

    虽说怜惜幼鲛,但林月辰没有忘记传说中,某些族群的鲛人除了海中霸主的凶猛称号之外,还有狡诈以及残忍的恶名。

    在今天之前,从未听说鲛人语与汉语相通。

    再仔细看,这些钉与明曦的皮rou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周围不止没有血迹,连结痂的痕迹也全无。

    他可不相信那些姜阁的人有本事将钉打进鲛人的头颅还不出血,更不相信姜阁的人会让传说中有移山倒海之能,对他们必然怀恨在心的鲛人见到鲛人的力量之源,水。

    林月辰不动声色,将井水挪远了些,伸手拔其中一颗钉子。“呜…啊…”明曦闭着眼,但他的痛呼似乎有魔力。林月辰力气变大,第一个钉就要拔出来了。

    他忽然松开用力的手,沉默地看着鲛,然后闭上眼。

    明曦反应过来,睁眼看向林月辰,发现林月辰闭着眼。明曦心中一跳,不会被他发现了吧。“哥,只差一点儿了。”明曦催促。

    林月辰没有听明曦的话:“人族还有猎鲛人么?”他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明曦毛骨悚然,扬起尾巴想打翻剩余的井水。可是井水被挪的很远,他根本够不到。他甚至顾不得思考林月辰究竟从哪里得来的,与鲛人有关的隐秘传闻。

    “放心,不会伤你。”林月辰如此说:“你来自哪个族群不重要,我不会问的。等风头过去就将你放归大海。”蹲着的林月辰站起身,拍拍衣摆沾染的尘土,居高临下看着明曦。

    明曦听了沉默。

    “你不是幼鲛吧,而且,嗯,应当快成年了。我猜猜……有猎鲛人在海边发现了你,用钉将你封成幼鲛,好生教养,却不知怎么让你跑出来,还被你吃了。”林月辰再次闭眼,左手起卦。他说出的话令鲛心惊。

    “我…那是照顾我的爷爷…他,他在屋里咽气了……他不能被人发现,他让我吃的,于是,于是……。”

    明曦小声哭,哽咽。

    审视地看着鲛,他的泪吧嗒吧嗒,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正要再起卦,验证鲛人言语的真实性,此时洗完澡的林志远推开后院门,“呦,你俩在这聊啥呢,走,吃烧烤。”一人一鲛同时回头,林志远有些遭不住这奇怪的氛围。他摸不着头脑,看到哽咽如孩提,不能自已的幼鲛,以及神情凝重,眼珠子黑幽幽的林月辰,发出邀请:“咱们三一起吃…吧…”

    “你能变出人腿吧。”林月辰说。

    “…能。”明曦不再哽咽,他回答。

    活得不太久,没见过母猪上树,更没见过鲛人说人话,也没见过尾巴变腿的林志远:“好家伙!”两眼都快给瞪直啦。

    长尾化作腿,就这么大剌剌摆在地上。林月辰将自己放在这别院的衣服给小鲛拿一套。

    前院凉亭里,两个丫鬟摆好食材,就等主人家。从后院过来三个人,丫鬟添了个座,没有说话,就退下了。

    桌上摆着切好的家畜rou片。旁边还放着切好的时令蔬菜瓜果。烧烤架已经热起来,烟袅袅升起,有些呛鼻子。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三人围桌而坐。

    “月辰兄啊,你这两个丫鬟,鲛人可是被她们看到了。”林志远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林月辰说:“不必担心,这是两个哑女,她们也不识字。这两丫鬟被亲生父母扔在冬天金陵城的河道边。”林月辰将烤串整理好。“亡母收留了她们。”

    林志远讪讪:“哦…这样,你的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暖的人。”他看林月辰越看越顺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林月辰不置可否,他没有接话。拿起烤架,整理盘中的食材,撒上调料。

    天已经全黑了。月明星稀,摇曳火光照亮三人面颊,每个人的眸子都亮晶晶。“月辰兄,商量个事?”林志远笑的温暖。“再有五六天,就离开金陵城了。看过月辰兄的文章,搁这地方属实埋没了你。要不,你同我北上,当我伴读。我们一起去国子监读书。”

    继续说道:“以月辰兄的本事,明年的科考会试轻松考上。而且,国子监那可都是,各府群英荟萃,京城百官之子。若有在国子监读书的经历,未来出入官场,会更加便利。”

    林月辰没有反应,林志远有些着急。“这有什么可犹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不定明天我就换了主意。”

    “……”沉默。小鲛看着两人,乖巧的撑着脸。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脑袋脖子上还扎着钉子,一只没完全取出来钉,血淋淋,滑稽的翘在海藻般浓密,墨蓝色的微卷头发上。

    他没事人一样,睁着波光粼粼的眼眸,兴致勃勃,观察兄弟俩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不知在盘算什么。

    “……好。”林月辰答应了林志远的邀请。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去参加会试,更别提殿试。他根本不是纯男性,若能参加会试,他早在前年,就一口气全部考完,入朝为官,出入翰林。

    而不是在这江南的杏花烟雨中吟诗作画,看似风流恣意,实则虚度光阴。

    站在殿试的考场上,骑马长安绕城,风光无限,是在他梦中才能实现的,遥不可及的幻想。

    每每梦醒,都怅然若失。

    不过…若只是去国子监念书。

    他也想见识,群英荟萃之地,是否如传闻那般,这盛世江山是否能有他一席之地。两年来郁郁不得志,怀才不遇却无人可言的痛苦,压抑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的野心,在这一刻冲破束缚。

    “小弟感激不尽。兄长若有困难,我必拔刀相处。”林月辰站起,行了个标准的,江湖中人兄弟相见的大礼。

    ………

    深夜,万籁俱寂。

    兄弟二人喝的酩酊大醉,林月辰与鲛,一人一只胳膊,费劲巴拉的把林志远抬进屋。

    林月辰困的要命,用毛巾抹脸,在后院水池涮脚,简单漱口后,就要入睡。

    明曦拦住了他。“哥哥…我睡哪?”他头上的钉还翘着,血迹已经干涸。明曦有些委屈。

    “……”糟糕,忘了。

    就要躺下,眼睛都睁不开的林月辰,长叹一口气,翻箱倒柜拿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林月辰躺上去,低低的声音:“你睡床…”很快均匀的呼吸,传进明曦的耳朵。

    鲛不知所措。“可是…我睡不了啊,你能帮我拔掉头上这根钉么…”明曦嗫嚅。

    躺在地上的少年呼吸声愈加清晰,还有浅浅的呼噜声。

    “……”明曦在原地站了一会。轻手轻脚的挪到床边,靠床头,看窗外,坐了一夜。

    林月辰是被鸟吵醒的。迷糊中想用手扶墙,找窗。扶了个空,惊醒。映入眼帘,陌生的环境。侧身,面前是不甚干净的地面。有几只倒霉的虫横尸面前,些许凄惨。

    坐起,地很硬,潮气让人腰酸背痛。嗯…也可能是昨晚喝太多酒。

    床上坐着个人,脑袋歪向外面,就要摔倒。“!”林月辰扶住他的脑袋,碰到湿润物体,抬手,看到那东西是无甚光泽的鱼鳍,长在耳朵位置。“明曦…醒醒?”他轻唤。“你快掉地上了。”

    “月辰哥哥,帮我把钉拔掉好嘛?”明曦清醒,第一件事就是请求林月辰。

    他委委屈屈,指着那个出来一半的钉,泪珠叮咚叮咚往下掉,滚了一地。

    莹白珍珠骨碌碌滚落,林月辰不知所措。“别哭了…”轻拍鲛人的头,“呃…明曦。”他握住鲛人的手,闭眼。

    林月辰看到了许多。

    最惹眼的是因果的虚影,在幼鲛身边微微漾起涟漪。仔细分辨,没有象征恶的黑或者红气,反倒有淡淡的金光萦绕。

    还有鲛人传承……他看到海的深处,几乎无光的地方,一些鲛人远远在形似祭坛的地方,看不清楚用了什么………再往后换了场景。

    年龄不够不给观看?要弱冠?

    林月辰无语。

    他不再窥视。睁眼,按住那颗翘起的钉,一口气拔了出来。血液飞溅,伤口rou眼可见快速蠕动愈合:“好了,剩下的真的不能动了。”他神色莫名。

    “你们可有什么成人礼?”林月辰直接问。经过方才的灵视,他对这只名叫明曦的鲛人戒备降低了不少。

    明曦涨红了脸,支吾发言,含混其辞:“就,就是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他梗着脖子,眼神躲闪,不只是羞涩还是心虚。

    “重要的事?”思索,林月辰神色狐疑,追问:“你说的这个重要的事,每个鲛人都一样么?”早起,本就宿醉,没休息好,方才还使用了灵视的林月辰很疲惫,头晕脑胀。他低头洗漱,没有回头看鲛人。

    他若回头,就能看见鲛人涨的通红的小脸。

    明曦根本不敢抬头看林月辰。或许林月辰并不是人族中最好看的,但肯定是明曦觉得最顺眼的。当明曦第一眼看到林月辰,君子如玉端方姿态,便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润他的心。

    我想和他一起过成人礼。

    此时被问起,明曦下意识遮掩,不愿,也不敢被发现意图。

    林月辰心里盘算,明曦这个纯情少年提起来会害羞的成人礼。他不紧不慢的洗漱完,在心里基本上确定了这是个什么“重要的事”。

    不再逗弄鲛人,便出门了。

    两个丫鬟在清扫庭院,林月辰拿起剑,舞的虎虎生风。林志远看到窗外有人练剑。“好!”捡树枝,与他斗在一起。

    不一会儿,林月辰败下阵来,两人收手。“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就回。”林志远如此说:“秘密前往,我一个人就可以。若我没有回来,也不用来找我。”

    “好,我知道了。”擦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疲惫的样子,林月辰回道。

    屋内,鲛人睡的正香甜,屋外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叮叮哐哐,都没能吵醒他。

    坐在原地休息片刻,林月辰伸个懒腰,到书房看书。

    ……

    明曦醒来时,整个庭院静悄悄,仿佛没有人。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掉出来的剩余三枚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将三枚钉踢到床底下,跑出卧室找人。

    “月辰,林月辰哥哥!”明曦扯着少年音,尾音上翘带着点儿没有完全褪去的幼鲛的味道。明曦嗅闻空气中的气味,啪嗒啪嗒跑到书房外,砰砰砰敲门。

    正在看书的林月辰听到这突然的砰声,他打开书房门。

    昨夜给明曦明显偏大的衣裳此时竟显得合身,少年抽条般长个十公分,原本圆润可爱的脸蛋变瘦,细长眉眼初显艳丽。“长的真快。”林月辰笑道。他抚摸明曦的发顶,颇为温柔。因为身高差距以及角度问题,他没有看到明曦愈合的脖颈。

    “你怎么呆呆的。”林月辰收回手,将拿在手里书放回桌上,两眼斜睨了眼明曦,转身,拿出纸笔放在桌上。

    明曦好像被电到:“我……我有一个请求…”不,不能说。不能邀请他帮自己,以人族的保守,他一定会拒绝的,会躲起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挣脱了其余三枚钉,若是被他知道,今天就得被送回海里。

    不过他的手好温暖。好想………

    “我,我饿了。”他撒谎。

    不会被发现吧,心虚。

    妖本能地眷恋人间,眷恋温柔。人虽脆弱如蝼蚁,沧海桑田换了一茬又一茬,比不得妖寿与天齐。但滚滚红尘吸引孤独的来客,一旦卷入,便无法脱身。

    明曦若想回家,早在照顾他的猎鲛人去世之时,就回去了。

    哪怕他被姜阁抓住虐待,哪怕见识过人间的恶,哪怕知道这是动乱将起,最后的黄金年代,他也不曾想过回去。

    明曦心想,我费尽心思的遮掩因果,可不是为了被林月辰送回海里的。想的越多,体内力量越是激荡。如海水般涨潮退潮,冲刷明曦的四肢百骸。

    “明天是金陵城的百神节,到时候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想去看看吗,明曦。”林月辰并不知晓明曦心中的惊涛骇浪,更不知道明曦暗地里盘算着什么。他若是知道明曦的目的,怕是会嫌恶的将他扔回海里。

    他右手执笔,行云流水,似是在写文章,又像在作画,写意山水。明曦凑近,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此时林月辰却将正好纸收起,明曦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淡淡的墨香。

    “百神节…这是什么?”脸上一派天真好奇,明曦歪头。

    翻开万年历,对照。他念了出来:“为纪念几百年前在此处抗击洪水,而不幸遇难的渊国大夫,令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