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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钟情

    第三十七章 钟情

    万法堂位于幽天界,只是一座孤零零的高台,其上两条粗壮链子将人紧紧束缚住。只需一人施法引出刑罚便可自行实施一日。我掐算着时间,约莫着漆云或是越溪应该已经离去,才来到万法堂阶下。

    四十九级台阶之上被重重雷云牢牢包裹,唯有那好似劈入神魂的雷电声响遥遥传来。

    两名守卫见是我来,相互对视一眼,默然让开一步。

    估计他们也知晓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抵抗万法堂内的阵法,于是并未阻拦我。

    我抬脚迈上台阶,雷鞭的余威已经隐隐波及此处,衣袍猎猎作响。一步一步,走到最上方时,发觉那雷鞭虽看着可怖,却是不会伤及他人,只冲着那跪倒在中央的人抽去。

    台面以及锁链上皆被血污染成斑驳暗红,我缓缓走近,只见那人无力地垂着头,只有雷鞭入体时才颤抖几下,带动着铁链哗啦作响。

    白衣染血刺目无比,我从未见他流过这么多血。

    我不懂为什么幼时会软声向我呼痛的人,此时怎能一声不吭硬生生抗下所有刑罚。试探着唤道:“一尧?”

    只见那串锁链产生激烈的碰撞,他抬起了头,面色苍白,凌乱的发丝混着汗和血黏在脸侧,目光涣散,良久,才渐渐聚焦。

    我跪在一尧身前,直视他的双眼,虽是下了狠心,胸口却依旧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只勉力漠声问道:“你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掩护我?”

    那日我心里乱的很,本打算就此认下罪名,若是死去,也无可厚非。若是侥幸活下来,便去魔界,同墨虚做个了断。

    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身后之人敲晕带走。

    没有人知道我曾出现在那里,或者说,有人知道,却看破不说破。比如帝后,但是她最终决定帮助一尧隐瞒下来。不,也许是一尧不发一言的样子让她联想到我。

    但是帝后为何愿意这么做?难不成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论如何,冷静下来,我只想尽力挽回如今这种局面。

    他却答非所问,将下巴放在我颈弯,整个人靠在我怀中,远远望去仿佛是在拥抱。轻声说:“我以为你会等我的。”

    “哥哥,三年来,你可曾有半刻想过我?”他嘴上也尽是咬破的血口,背上一片血rou模糊,说出口的话像是轻飘飘的一阵风,却落地有声,也落在我心上,胸口闷闷的,“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哥哥。”

    嘴唇若即若离地贴在我的耳边,他眼眸微阖,似是模模糊糊看到那个独自拼杀的身影,“无妄海无春无夏,冬雪漫天,可我只要想到哥哥,便不觉得冷。”

    “我——”一尧的眼角倏然滑落一滴泪,轻轻将脸靠在我耳边,像是疲于奔命的旅人终于有了依靠,“一直在盼望着与哥哥重逢的那一天。”

    “可是我在哥哥殿内看到了那个人。”一尧直起身子,一手握住胸口处的衣料,一手攀上我的肩,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长睫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神色不辨,“好奇怪,仙界四季温暖如春,我心口却冻上似的凉。”

    骄傲、恋慕、卑劣拧成一股名为偏执的绳,撕扯着他。一尧抬起头,惨然一笑,哑声说:“哥哥,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好,可你到底不肯,也不愿稍微爱我一点。”

    我脑中炸开一声嗡鸣,心神动摇之际,一尧轻抚我的脸,轻轻闭目吻住我的唇:“为什么不等我。”

    等我长大。

    等我可以护着你。

    等我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雷云之下,高台顶端,一道又一道雷鞭正聚集在半空,蓄势待发。金色锁链牵制住的那名受刑者,挂着一道泪痕,正郑重而坚定地微微仰着头,吻着单膝跪地的红衣男子。

    像是疑问、像是埋怨,又什么都不是。像是虔诚,像是爱慕,又远比这一切复杂沉重得多。

    就在我几乎沉浸下去时,蓦然惊醒似的偏头躲开这个吻。

    我等过的,可是等来的只有欺瞒辜负。

    隔开安全的距离,我尽力忘却他方才极具穿透力的话语,冷下脸色,“你不必如此。”

    他既然已同他人定下良缘,又何必与我牵扯不清。

    方才的旖旎情思悉数褪去,轻声低诉也如同错觉,那滴泪在电光闪烁在几不可见。一尧眸光锐利,咄咄逼人:“那哥哥打算如何?难不成是一人扛下所有罪名?他可曾想过,一朝事发,你当何去何从,说到底他又将你置于何地!”

    “那又与你何干!”好似被戳到痛处一般,我怒气冲冲反驳。却怎么看都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思。

    一道暗紫色雷鞭当空抽打下来,一尧双拳紧握,忍得双眸发红,咬牙道:“是,与我无关。”

    他偏过头去,似是不愿再开口。我也心有怒气,于是转身飞下万法堂。

    “那名魔族余孽已然盗走了恶魇玉,又搅得五界纷乱不堪。你护着红线,就是护着魔族。你瞧他又可曾领过你的情?”越溪走到一尧身侧,面无表情道,“你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闭嘴!”一尧被念得头痛。

    “臭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一尧啐出一口血沫,一拳重重锤在台面上,只在手上平添伤痕,狠声道:“我会杀了他的。”

    越溪笑了一下,随后悠哉离去。

    世间最磨人非钟情莫属,他们兄弟三人怎得就他一人如此执迷不悟。

    可、是执迷不悟还是心之所向?

    越溪抬起下颌,望着偌大仙界。清寂无声,克制守礼,这样的仙是太无趣了些。敛眉轻笑,传音道:“你做的事情,大半个仙界无人不知,他又何必绕路来此一趟?”

    还不是,挂心你的伤势。

    高台之上,雷云中心正对着的地方,铺天盖地的雷鞭几乎吞噬那抹小小的人影,偏偏那人还不知疼似的的缓缓勾起唇角。

    好像有一句“哥哥”传了出来,最终消散在交错的雷鸣之中。

    ——

    一尧: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