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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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行,徐卿时没有带徐品舟,一人一狗坐上了马车,林越洲来了一个月后第一次出大门,感觉挺新奇的,一直从窗口往外看。 马车从繁荣的街道驾出城门,到了城郊的一个茶苑,茶苑清幽,徐卿时带着林越洲进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些人, 屋内首位,太子正姿态优雅地倚坐着,月牙色长袍,俊美的容颜,不动声色的摄人魂魄,其他位置上也坐着几位公子,皆是被皇上赐婚的世家子弟。 有人见徐卿时来了,迎了上来,“徐兄可算来了,就等着你呢。” 那人说完俯下身辱了一把林越洲,林越洲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躲了一下。 “嘿,怎么不让我摸了,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那人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木盒子,打开后拿出里面的一只拳头大的蜘蛛。 林越洲汪了一声,跳到了徐卿时身后。 “哎呀,你躲什么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吗?这还有一个呢。”说完从另一个袖袋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捏着一只蜥蜴的尾巴把它提起来丢给林越洲。 林越洲惨叫着从徐卿时身后转出来往他身上爬。 “陈兄!”徐卿时无奈地看了一眼陈雁青,一手托着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林越洲,一手摸着他的背脊安抚他。 “之前听太子说它快要寿终正寝了,我看着也不像啊,活蹦乱跳的,不会是回光返照吧?”陈雁青把蜘蛛标本和蜥蜴标本收回盒子,放回去之前还不忘在林越洲面前扬了扬。 林越洲有点生气了,冲他龇了龇牙,拱身欲作备战的姿态。 “哎呦,好凶,这狗怕是成精了,除了主人谁都不理是吧?”陈雁青戏谑地看着徐卿时。 “我家阿越聪明得很,陈兄还是别逗他了,小心他生气了要咬你。”徐卿时笑着捏了捏林越洲的耳朵,又顺了顺他的背脊,“乖阿越,你自己去玩一会儿。”林越洲硬生生地将一系列攻击的动作收回。 徐卿时把他交给茶室里的侍女。 茶苑挺大的,竹林把一间间茶室间隔开,林越洲随便走走逛逛不知不觉便走远了,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侍女也不见了。 徐卿时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其他几个世家子弟自怜自艾。忽然,外面隐隐约约传出阿越撕心裂肺的叫声。 坐在徐卿时旁边的陈雁青大吃一惊,道:“阿越怎么叫得这么厉害?哎,我突然想起来,茶苑前几天买了一条巨蟒,我去看过,有这么大。”陈雁青比了个一人环抱的姿势。 接着说“莫不是阿越想和它玩,结果被它缠住了?那巨蟒大是挺大的,不过胆子小得很,你别让阿越给咬坏了。” “我去看一下。”徐卿时起身出门,顺着声音来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竹林。 “汪……呜……”林越洲缩在一个角落里,泪水刷刷地从眼里淌下,脸上交纵着条条湿痕,在他左手边不远处有一只大黑狗虎视眈眈,在他右手边,一条巨蟒堵住了他的去路,时不时吐一下鲜红的芯子。 大黑狗是他找回去的路找岔了地方,不小心遇到的,本来他想悄悄躲过去,不侵入对方的领地,大家相安无事,但是那狗不领情,追着他就跑,林越洲吓得不行,也跟着逃,高中的时候一千米测试他都没跑过这么快。 结果跑着跑着就遇到了一条蛇,那条蛇吞下他不过是一口的事情,林越洲绝望了,前有蟒蛇,后有恶狗,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他就要死两次。 林越洲的狗毛从头竖到尾,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狗背已然贴上灰色的墙面了。 “汪……汪汪……” 不要!不要再过来了! 林越洲体内的血液都快逆流了。 徐卿时来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令他头疼的画面,等他叫人把蛇和狗引走后,林越洲已经喊到失声了。徐卿时一走近,他就拱到了徐卿时怀里,显然是被吓坏了。 徐卿时无可奈何,蹲下身子又是拿袖子给它擦眼泪,又是讲好听话安慰它,但它那眼泪好象雨水,滴答滴答地落着。 徐卿时第一次见一只狗哭成这样,还是一只膘肥体壮的老狗,阿越从一个月前发癫疯醒来后就开始变得很奇怪,他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觉阿越有时候的行为就像一个人,甚至能听懂他说的话。 狗这种动物,有的时候聪明到让人不自觉地把它们当成人类,阿越这段时间更是时时给他这种错觉,但是他最后都把这都归于阿越临终的征兆。 徐卿时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抱着林越洲上了马车,林越洲一上车便窝在角落里,钻进马车上的小毯子里,将自己的身体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不是很厚实的小毯子可见它的身体在颤抖,呜咽的声音溢满可怜的心酸。 看到它这个样子徐卿时也感觉很不好受,他凑上去将林越洲带进怀里,略带低声的说道:“阿越不怕,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让其他东西欺负你了,别怕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家。” “嗷呜。”林越洲抬着湿透的脸,被泪水冲刷地异常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徐卿时。 徐卿时一下一下安抚着他,很舒服。林越洲头枕着他肌rou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他源源不竭给予的温暖热气。 或许是放松紧张的情绪,撤离最后一道防备的缘故,林越洲开始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有着浓厚的困意。折腾了半天,他疲惫得快阵亡了,慢慢进入了梦乡。 “林越洲。”不知道睡了多久,林越洲突然听到耳边的有个声音好像在叫他。 “林越洲,再不醒来,我就走了!”这下林越洲听清楚了,还知道了他是谁。他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了眼前黑乎乎的一个影子。 白天遇见蛇的阴影还在,林越洲刚想叫出声,被男人先捏住了嘴巴。 “嘘!别吵醒其他人了!”男人比了和“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床上,然后在林越洲额头点了一下,一个小光圈从他额头漾开。 床上安安静静的,但徐卿时其实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他半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嗤~”耳边又传来另一个人的笑,林越洲顺着声音看过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正坐在椅子上。 “别管他,你怎么样啊林越洲,这些日子过的还不错吧?”男人对着林越洲笑了笑。 林越洲听了马上又想哭,今天之前还是不错的,他简单地把自己从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变成狗,到今天差点又死了一次的事情说了一次,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你能不能把我变回人,我觉得我还是想做人。” “啧,你要求忒多。”男人挑了挑眉毛。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神仙大人,求求你了。我在这里发现一个和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她对我很好,我想和她说说话。” 林越洲不想当一只狗呀! 他想变回人,想再陪陪那个长得很像他奶奶的老夫人,当然也想以人的身份和徐卿时说说话。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算我欠你的,这次你再不满意我也不会帮你换了,我虽然撞死了你,但是我也已经偿还过了。” 椅子上的少年似乎不耐烦这边两个人的啰嗦,随手捏了个诀弹给男人。 男人接住后道了声谢,转头对林越洲说,“他帮你找了个身体,嗯,和你前身还有七八分相像,我现在带你过去。” “真的?” “走吧,带你过去看一下。” “等会儿,我想再看一眼徐卿时。”林越洲跳下软塌,走到床边。 徐卿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不过他以后应该没有机会了,林越洲走了以后,这个身体不知道会不会也跟着断气,所以他决定任性一回,轻轻地跳到了徐卿时的床上,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徐卿时,然后窝在他旁边。 林越洲趴好后,转头对男人小声地说,“好了,走吧。” 四周恢复安静,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徐卿时感受身边微弱的体温一点点冷下去,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趴在他身边的阿越,又闭上了眼睛。 林越洲又体验了一次魂魄离体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林越洲挺清醒。 男人和少年带他来了一个破旧的院子,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黑暗中林越洲看不清楚这个和自己前世有七八分相似的人,不过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来的声音让他有点不忍心。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么想不开,大半夜的自杀,半张床都被染红了。 “进去吧。”男人示意林越洲。 林越洲有点莫名其妙,“啊?怎么进!我进去还能活吗?这个人的血都流干了!” 少年在林越洲身后推了一把,林越洲一个踉跄跌在床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林越洲感觉自己很虚弱,手上的伤口很痛,但是已经被包扎好了,床头还有几瓶伤药,林越洲模模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帝师府。 天还没完全亮透,徐卿时用毯子包着已经冷透僵硬的阿越交给下人,让下人好好安葬。另外还吩咐下人,如果有一个叫“林越洲”的陌生人来找老夫人,让人先带来见他。 旁边的四宝挠了挠头,开口:“大少爷,林越洲不就是林尚书家的大公子么?他都马上就要嫁到我们帝师府来了?怎么还算是陌生人?而且他要是来也是该找你呀,找老夫人干嘛?” “你是说林尚书家的大公子叫林越洲?” 四宝点点头,“大少爷,我知道你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对皇上的赐婚还是不满的,可你也不能连未来夫人叫什么也记不住啊,人家作为尚书府的大公子,嫁到我们这里来,也是很委屈的……” “你现在派人去尚书府请林公子来一趟。”徐卿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 四宝看了一眼徐卿时,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大少爷这么奇怪,只能理解为阿越死了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怕徐卿时对林大公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只好以婚礼前新人不宜见面为由拒绝了他。 徐卿时感觉那个人就是他要见的人,他迫不及待想要当面证实,于是又问,“婚期是什么时候?” “五天后,少爷。” “好。” 林越洲在床上躺了一天,中途有一个丫鬟给他送过两碗粥和两碗药。 第二天,林越洲终于可以勉强起床,从丫鬟新送来的那完黑乎乎的药汁里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张苍白瘦削的脸,显得眼睛很大,林越洲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比前世弱很多,但还是觉得做人比做狗舒服,他的心里感叹万千。 林越洲决定再休息一天就去找徐卿时,帝师府应该很好找,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那里,离盛京城多远,如果太远的话,他可能没有足够的路费。 第三天他翻遍了整个院子,发现没什么东西是值钱的,他本来想问丫鬟一些问题,但是那个丫鬟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从头到尾没回答他一个字。 又过了一天,林越洲觉得奇怪,院子外面很热闹,人来人往的,他就像被单独隔绝在这个院子一样。 他决定走出院子看一下,结果发现院门被锁住了,他在不大的院子里转了一整天,没找到另外一个可以出去的门。 本来想翻墙出去瞧瞧,结果刚把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搬到墙根站上去,椅子就碎成了几块,林越洲跟着摔下来,感觉自己也碎成了几块。 林越洲扶着腰躺回硬邦邦的床上,很想念在帝师府的日子,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相伴,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帝师府,徐卿时躺在院子里看书,而他趴在徐卿时怀里。 林越洲刚想贴近徐卿时的心口听一听他的心跳,就感觉被人拉了起来,徐卿时一下子就消散了。 林越洲半睁着眼睛被送出了院子,七弯八拐去到了另外一个铺满红绸的房间,三四个丫鬟小厮围着他打转。 “这是干嘛呀?我还做梦吗?” “大少爷,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您忘了吗?”一个小斯冷静地脱下他的衣服,把他推进一个浴桶里。 “我要结婚了?我娶谁啊?”林越洲靠在浴桶里任由他们折腾。 “大少爷,是您要嫁到帝师府去。” “噢!帝师府啊!我要嫁给徐卿时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上一个梦是他还在帝师府,下一个梦他要嫁给徐卿时了,看来他真的是太想徐卿时了,居然做起了这么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