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哭泣

    “今年五月份。病情已经到晚期，救治没什么成效。她死在美国。不过要是治疗成功，我就不确定她会在哪了。”林斐顿了顿，声音隔着电话机有些失真，听不出什么情绪。“苏苏，林家要你听话，光凭你的承诺他们是不信的。”

    “所以是害怕我不配合瞒着我了。”

    “你先待在老宅，我来接你。”林斐匆匆挂了电话。

    于函冷眼瞧着忙进忙出的于海潮，心生烦躁又觉得可笑。

    他费尽心机把林轩缈送进来也就是为了让林家搭上自己家的便车，然后作为中间人两头吃利。更何况林立一支近几年被林斐打压得厉害，但林斐毕竟不是正统，想抓住空子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爱子心切的老太太似乎高估了他不成器的小儿子，还硬生生搭上孙子的婚姻给他铺路。

    就算于函自己没有少年人的热切，不追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可利益也该落到自己手里才对啊。

    他眯了眯眼。

    也是，哥哥在挪威疗养，自己孤儿寡母的又大病初愈，的确容易让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于函自己也在怀疑，这麽多年对老太太的敬重，是不是白白让她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是所有人都知好歹的。

    对于不听话的东西，好好管制才是最好的爱护。

    “苏苏，我也瞒了你。”

    林斐抓住苏和的手。

    “我知道。”

    无论如何，母亲在生命最后一程享受的是最好的医疗服务。哪怕见不到，她心里想着的是儿子会认祖归宗，从此过上好日子。她一定不难过。

    苏和其实情感很淡薄。如果爱的人又恰好可以爱，那就好好爱；如果失去了，即使爱还存在，关心、共情就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但这又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爱。母亲在世时，他努力地回应她的爱，把她放在心上，给她礼物、亲吻还有微笑；但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甚至并不伤感。

    如果分离是必然的事情，但我尽力给了她幸福。他这样想。

    他得不到的东西太多，比如爸爸宽阔的背，比如百货店里明明不昂贵的玩具，比如班里最漂亮的女孩的吻——圣诞节那天，她吻了除了亚裔的所有男孩。

    可他又真的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浓烈的，温和的，克制的，长久的。他们一起处理房子前的草坪，然后在大汗淋漓后在草地上打滚，靠近北极圈的阳光不是那么灿烂，但是和煦得刚刚好，刚刚好照在母亲的脸上，像电影里女演员打的光，衬得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她是个肮脏的婊子，她对无数男人说过爱，可她爱他，偏偏又不求任何报答。她仅仅为他的快乐而快乐，一种令人震撼的共情。

    她的爱是那么纯洁，犹如天使的圣光。

    他是那么真真亲亲的得到过，他被爱得情真意切。

    以至于后来的许多爱，相较都不够纯粹。

    苏和转过头看着林斐：“他们，对你也不好吧。”

    难怪他身上总有一丝凛然的气息。在寒冷的地方生活太久，所以即使在阳光中也带着丝丝寒意。

    他看到林斐红了眼圈，却觉得这时候的小叔叔才鲜活一些。

    他抱住了林斐。

    “你别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