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故意
沈念词带如意在游乐园门口的长椅上坐着，排队的人都已全数进园，如意也舔掉了两个甜筒，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直直挂在上空，可朱月还没来。 原本说好了时间，可朱月在局里忙了一夜没回来，早上沈念词本来想取消今天的游玩，朱月没同意，让他先带如意去，自己随后就到。 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有甜筒吃，还有即将要进行的游乐园之旅，如意等的惬意，额头的碎发都被汗黏成缕了，还一脸兴奋津津有味的吃着看着。 沈念词有几次想打个电话过去问朱月忙完了没，他倒不是着急，只是怕时间太短如意会玩的不尽兴。 这一次，他想让如意放开怀开开心心的玩一场。 但是他不敢问朱月，巨大的对未来的已知恐惧在他心头若有若无时来时去。 朱月的电话打过来时，如意闹着要再吃一个甜筒，沈念词正在哄劝。 “你们在哪儿？”朱月问。 “听话，mama来了，不吃了。”沈念词又哄了一句，“门口的一排长椅上，你走到就能看见我们。” 朱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她就从远处跑了过来，如意已经不闹了，被即将要进园的兴奋充斥着。 “mama！”她跳起来挥着手大声喊。 朱月又加快了速度，冲过来一把抱起了如意转了几圈，“哎呦我的宝贝闺女，等着急了吧。” “没有没有。”如意笑着，“我知道mama忙，而且爸爸今天允许我吃甜筒了，两个！”如意伸出两个手指头骄傲的在朱月面前晃着。 “嗯，爸爸真好，如意真乖。”朱月亲了她一下，转头对沈念词说，“走吧。” 沈念词拎着如意的水杯，跟在朱月后面，问了一句，“还要忙几天？” 朱月僵了一下，脸上的笑也停住，“没几天了。” 沈念词唔了一声。 “也不会很快。”朱月边说边掏出手机验票，“信号一直断，追踪不到。” 沈念词莫名的舒了一口气，却又因为心里的放松而感到罪恶。 临近午饭时间，园里主干道上的行人散客明显减少，大多聚集在各类主题餐厅里，沈念词问如意要不要先吃饭，如意晃着小脑袋把朱月拉向了第一个要玩的项目——空中飞船。 沈念词在下面看着她们娘俩坐在一艘飞船上，随着音乐节奏上下翻腾，如意开心的长大嘴巴眯着眼睛大笑，偶尔升的太高，她会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随后又被笑容取代。 真美好啊。 沈念词有点贪恋这样看着她笑的感觉。 如意选的项目基本都是带点惊险刺激的，像旋转木马这种公主类的浪漫项目她看都不看一眼。 玩遍了所有类似的项目之后，如意将目光投向了鬼屋。 朱月和沈念词连哄带骗才把她从鬼屋门口穿着白无常的工作人员手里拉回来。 如意从小就显现出来的女汉子特质让他俩有点头疼，说好的是按着淑女的模子养的。 周末的下午，会加一场游园会，拌着童话世界里主人翁的队伍绕着主干道游行一圈，与喜爱他们的小朋友亲蜜接触，握手拥抱合影。 如意骑在沈念词脖子上，比周围被抱着的小朋友高了一头，惊奇又兴奋的看着一个个在面前走过的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的动物人物。 她一个个指着给朱月和沈念词作介绍：“小矮人！爸爸，是小矮人！” “爸爸不是小矮人。” “唉，大灰狼也来了，我好怕！” “不怕不怕，爸爸mama保护你。” “小美人鱼！她为什么不在海里呢？” “因为她用尾巴换了双腿，可以在陆地生活了。” “mama，你看，那是我最喜欢的王子！” “看到了看到了，真帅啊。” 两边围观的人群跟着游行的队伍往主城堡移去，所有人物将在主城堡的舞台上展演。 沈念词把如意放下来，和朱月一人牵她一只手，跟在人群后面。 主城堡的舞台很高，下面还有阶梯，站在阶梯上就能看得清整个舞台。 展演开始，各类人物按照所属的童话情节依次出场。 刚刚看过游行的如意对静态的姿势摆拍明显兴致缺缺，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在主城堡二楼的欧式窗户框里，她看见顾叔叔正往这边看，她朝着那边挥挥手。 顾叔叔应该是看见了，对着她笑了笑，她拉拉沈念词的手，沈念词转头看着她，她又拉了两下，沈念词弯腰将耳朵附过来，如意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看见顾叔叔了。” 沈念词立即往四周看了一圈。 “在上面。”如意朝着二楼的方向奴奴嘴，沈念词顺着看过去，没人。 闭园之后，顾舟带着张经理查点了所有的器械运营情况，对易发生危险的机械构造排危排难，很明显张经理平时对这些“小事”并不上心，一问三不知，他可能没有想到养尊处优的顾小少爷工作起来这么认真严谨，既能针对一个很小的轴承问题娓娓道来，也会对有经验的维修老师傅讨教问询。 不过跟着走了半个园区，张经理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是他不敢抱怨不敢吱声。 直到把整个园区的所有设备检查完毕，顾舟有了可以离开的意思，他才以家里有事为由赶紧回去休息了。 秘书抱着财务报表在办公室等顾舟回来，她还是第一次等到这么晚。 “顾总。”秘书终于看到了回家的曙光，直奔楼梯口去迎接顾舟。 许是这样忙了一天的缘故，顾舟的心跳很快，咚咚的敲打声震着他的耳膜。 “顾总，这是今天的报表。”秘书递过来，顾舟接住，“嗯，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秘书边说边跟在顾舟后面往他办公室走，“今天老顾总来了，您不在，他坐了会儿就走了，期间一个叫陈铭的打电话过来，是老顾总接的。” 顾舟站在办公室门口，翻看了几眼报表，“好，你走吧。” 秘书等到了释放令般高兴，一溜烟消失了。 顾舟推开门，坐进办公椅里，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很多未接电话和信息，但是没有那个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 一股疲惫突然就把他席卷了，卷得他喘不过来气。 在二楼看见那一家三口，他还以为是幻觉。 那么美好幸福的画一般的场景，刺的他眼都痛了。 明明，该站在沈念词旁边的人是他。 顾舟不敢相信，始于八年前的一场战争，他输的一败涂地。 可他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而且，他非常的自信，自信他能把所有事做好，自信他会是最后的赢家，自信沈念词一定还爱着他。 顾舟觉得心里愈发难受，脑海里的一家三口像是屏障，笼罩了他整个念想。 他拿起手机，拨通陈铭的电话，陈铭接的很快。 “是顾舟吗？” “不然呢？”顾舟反问。 “天呐，你终于接电话了，”陈铭感叹，“今天小词词去乐园了，我想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看见了。”顾舟头疼，想甩开的画面又浮上来。 “啊…”陈铭问，“你看见了？” 顾舟没回答，问：“查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放心，到手了，我给你说…” “明天见面说吧，”顾舟打断他，“我明天尽量早点回家。” “行行，那我明天去别墅找你。” 手术安排在下午5点，小男孩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沈念词专门过去安抚他，他还是笑嘻嘻的，反而安慰沈念词，叫他不要太担心。 沈念词中午给朱月发了个信息，让她下午去接如意，这孩子昨天玩疯了，今天早上差点没起来，上幼儿园还迟到了。 时间滴滴答答，离进手术室还有半个小时，医护人员开始换衣服，消毒。 沈念词脱下白大褂，刚想把手机放下，又响起了铃声。 朱月？ 沈念词接通。 “你来得及去接她吗？” 沈念词确认了一下时间，还有28分钟。 “怎么了？” “这孩子，”朱月叹气，“我让我同事去接她，她不愿意跟人家走，我同事给我打电话，但是我当时手机没信号就没接到，我同事现在回去了，我不好意思让人家再跑一趟。” 沈念词想了想，“你没去接她吗？” 朱月沉默了几秒，“临时任务，我出市了。” 沈念词的心一沉。 “信号定位在外市，走得急。我必须亲自过去。” “嗯。”沈念词应道。 “你那边能找人去接如意吗？”朱月问。 沈念词在医院熟识的几个人，都在加紧准备一会儿的手术。 再说，如意不会跟不认识的人走，除非打电话确认是爸爸mama的朋友，沈念词一会儿也没法接电话。 无声了一会儿，沈念词说，“你放心吧，我找人过去接她。” “那麻烦你了。”朱月说。 “你…几天能回来？” “不一定。” 沈念词应了一声，朱月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断线的嘟嘟声响了一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拨通了记忆里那个尘封的号码。 打了两遍，顾舟才接，沈念词在他接通的那瞬间慌乱的差点忘记了找他什么事。 “沈念词？” …… “沈念词？” 顾舟叫了他两遍。 “…你现在有空吗？”沈念词问得小心翼翼。 顾舟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回问，“什么事？” 沈念词轻轻出了一口气，“可以去接一下如意吗？我这有事走不开。” 沈念词能明显感觉到顾舟的窃喜与暗爽，他用一贯调笑的语气说，“不是你说不让我去找她的吗？” “我…”沈念词又轻轻出了口气，说，“我反悔了。” “是吗？”顾舟得意的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的。” 沈念词咬着下唇，声音轻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