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随后过了很久，久到连林都以为那个压迫性极强的金发天使长放任他在整个天界来去自由。 但是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恐怕对方时时刻刻锐利的目光追随着他，只要林露出一点恶意就砍下他的脑袋。 不得不说乌利尔大君的确是四位天使长里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光辉天使长特莱尼尔性格温和包容，他很少用恶意揣度他人，义天使长拉杰瑞尔性格正直无私，而塞那罗大君最后更是爱上了人类，为了爱德华王子甘心消亡。 只有力之天使长乌利尔大君，冷漠又锐利，性格也极其强硬冷酷。他不相信恶魔，也不奉行任何人本性善的原则，他永远只是用最大怀疑来审视任何生物，然后一丝不苟的执行神命。 林坐在空荡的宫殿里想到：这种极端的行事风格的确是容易堕天，也难怪乌利尔大君堕天，变成了狠辣的怖恶之王之后被塞那罗大君砍下头颅。 这种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生活不堕天就怪了。 没有任何娱乐，只有无尽的公文，没完没了的任务，空荡荡的宫殿连个侍从都没有，仗着天使长不需要饮食，也没有灰尘，所以偌大的宫殿只有乌利尔大君一个人。 天界永远的白天，连浅眠都不能够。 这里不冷不热，让人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觉，一切都一成不变，仿佛时间都停滞不前。 是的，本来林以为同在八重天，应该有很多机会和塞那罗大君碰面，但是直到今天林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宫殿之外是无尽的翻滚的云海，明亮的天空中分不清方向。而且四位大君都有任务在身，身为裁决天使的塞那罗更是离开宫殿之后就没回来过。 同样离开的还有力之天使长乌利尔大君，不过林并不觉得对方会放任自己随意走动。 林无聊的看着天空，直到突然转头发现金发天使长已经回来了。 乌利尔大君受命离开了十多天，大概是天界与恶魔再次爆发了大大小小的战争，乌利尔大君这个炽天使长不得不亲自参与。 对方静悄悄的站在身后，目光平静不带任何感情，浑身铠甲被血迹染红，整个白色的袍子都变成了暗红色。 林被手腕上的锁链压制住了所有力量，无论是听觉还是感知力都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更可怕的是之前空间的斥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看来，只要林带着锁链一天，他就没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他也不着急，这表示他没有对天界不利的情况下，只要带着锁链一天，这个面容冰冷的天使长就不会杀了自己。 而林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塞那罗大君的归来。无论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者千年，林觉得自己都可以倾尽全力的等待对方。 “人类？”金发天使长刚刚从战场上归来，随意的擦干自己盔甲上沾染的血迹，嘲讽的冷声道：“一个几天都不需要进食的……人类？” 林知道对方没有放弃观察自己，尤其是好几天没有进食的确是露出和人类不同的地方，不过他也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只要自己没有做出对天界不利的阴谋，无论自己是人类还是异类，面前这个冷酷难缠的天使长的确不会把自己怎样。 天使之间的战争只会发生在恶魔和异神之间，天使连身为普通人的异教徒都会放过，又怎么会杀了只是异族的生命。 “哦，我不饿。” 林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回答，不出意外听到金发天使长的冷哼。 乌利尔大君没有继续纠缠林的敷衍，随手解下沾染血迹的铠甲，然后转身走向宫殿外面的泉水里沐浴。 铠甲和地面发出碰撞声，然后骨碌碌的滚到角落里，上面的血也溅了一地。 金发天使长随意解开衣袍，然后缓缓浸没在泉水里，林好奇的扫了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看来盔甲上的血迹的确是敌方的。 能伤的了力之天使长的人的确不存在，不对，应该排除塞那罗大君吧。 想到这里，连乌利尔大君都完成任务，那么塞那罗大君呢—— 林突然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裁决天使长是否已经回来了。林有充分的耐心等待对方，但是不代表直到塞那罗大君就在附近还无动于衷。 林不住的向外张望，泉水里的乌利尔大君闭着眼睛仿佛休息，又仿佛猜到了一切：“你在等着谁呢？恶魔。” “我不是恶魔。”林反驳。 水里的天使长用冰蓝色的眼睛扫了一眼林，然后又阖上眼眸，道：“不是恶魔那你又是谁呢？难道你要继续和我说你是人类？” “我说我是天使你信吗。”林反问。 然而泉水中阖上眼睛休息的天使长显然懒得回答。 就连林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英俊的金发天使长的确有些难缠，他一点点的拨开林所有的秘密，任何谎言在他冰蓝色的眼睛面前无处躲避。 没有等林继续说话，对方反而用修长的手指简单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将金色美丽的发丝抚到脑后，露出英俊的五官。 他道：“知道吗，你等的人他不会见你的，他被父神指派到人界边缘驻守，恐怕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林突然僵硬的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在某些方面，林还是简单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透所有底牌，他和塞那罗大君相似的容貌，更有着似有似无的关联。 乌利尔大君从泉水里站起来，毫不在意赤裸着身体，随手拿起一件披衣绕在腰间，身形美好的让人自惭形秽。他说：“我的确没有骗你，你的确等不到塞那罗大君——” 林转过头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又被对方撕掉一层秘密，拥有人类灵魂的林的确不是天使大君的对手。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见塞那罗了吗？”面前的金发天使长用冰蓝色眼睛看着林，补充道： “我并不是古板的拉杰瑞尔，虽然没有认定你的罪行，但是并不影响我预先斩除对天界所有隐藏的危害。” 林在短短交锋被对方打败的落花流水，心里不由得诅咒：怪不得你以后会被别人砍下脑袋，就这种冰冷又难缠，并且充满压迫性的性格让人头疼，无论他堕天之前还是之后都是很棘手。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咒骂，林还是不得不回复天使长的提问，他心里清楚，如果对方不满意的确是会用那纤细手指抽出细剑，毫不犹豫的挥向自己。 我只是想见对方一面。 这种回答显然不会让乌利尔大君满意，虽然它就是事实，但是说真的，除了林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费劲千辛万苦，相隔千年，不得不被锁链缠身，困在云霄之上插翅难飞就仅仅是想要看对方一眼。 “我爱他。”林回答道：“我爱他，虽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说完这些话的林突然觉得好像是放下了心中无法丢弃的重担，又仿佛将埋葬多年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虽然多少有些难堪，但是那个焦躁不安，惶惶不得终日的灵魂终将得以安息。 是的，我仰慕他，比任何人都爱。 比爱德华还要爱他，胜过自由也胜过生命。如果带着锁链能每天见他，也许这种无聊又枯燥的天界也让自己觉得巨大的幸福。 不需要对方回应，甚至不需要塞那罗大君知晓，只要对方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林觉得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更加满足。 想到这里，林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乌利尔大君也觉得顺眼许多，忍不住露出微笑。 对方金发蓝眼，面容英俊至极，咋眼一看的确和塞那罗大君有八九分神似。 天使是没有爱情的，但是身为天使长的乌利尔大君没有任何理由去处决爱上天使的人类，尤其对方并不是天使，又怎么会用天界的法则去强制要求他。 面前金发天使长面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睛盯着林嘴唇吐出来的每一个字，眉毛越皱越紧，最后忍不住打断道：“这并不能解释你外貌和他相似的原因，而且——” “天使是没有爱情的，更遑论是裁决天使长大君，你放弃吧。” 的确，天使不过是神法则的载体，他们如同一段程序，一道光，一阵风，甚至连性别都没有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人呢。 林忍不住勾起嘴角，塞那罗大君和其他天使最不相同的就是他的灵魂，他一生忠诚于誓言和信仰，也忠诚于他自己的心。 憧憬，敬佩，渴望，嫉妒，不忿，种种情绪交织一起让他最后一点点渴求对方。 在原来的世界里，塞那罗大君已经死去，林无可奈何的深深压下思绪，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汹涌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不停的翻滚搅动他所有的理智。 无论是沙利斯，还是阿多尼斯，甚至还是炎魔萨尔曼大君，他们都无法带给林这种感受。如果说沙利斯陛下是主动追求并且一点点的陪伴，阿多尼斯简直是无可奈何的甜蜜陷阱。 至于恶魔君主，林甚至目前为止说不清对对方是rou欲还是征服感。 只有塞那罗大君，他是不一样的。 林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他未消散的灵魂，有时候觉得自己又是唯一可以互相触碰对方内心深处的人。 如果这都不算爱情，那怎样才算呢。 大概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居然爱上了连性别都没的天使，并且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裁决天使，这一切简直前所未闻。 乌利尔大君止不住冷笑，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最后简单说道：“别自寻死路，那位殿下并不是你可以妄想的，收起你不切实际的想法——” “像你这种黑暗气息的异类，塞那罗剑下亡魂斩杀不只其数，你这种低劣可笑的理由还是趁早打消为好。” “好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同样不想和对方多说，只是简单的敷衍道。 他收回了目光，抬起眼睛眺望整个天空。光芒明亮又温暖，在宫殿前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