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
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强迫自己不马上掉头离开。 并不是他惧怕乌利尔大君的威名，毕竟林都敢只身一人单挑地狱深处里无数恶魔，把自己弄个半死都没后悔。 他只是有一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乌利尔大君。 让他和那位殿下拔剑相对肯定是不能的，但是如果要自己助他和天界对立，和塞那罗大君反目，甚至是牵连无数无辜的生命，仿佛林也做不到。 明明知道是错的，作为朋友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他走进绝路。 甚至林有一种冲动：赶紧，立即，马上，离开这里。 爱谁堕天就堕天吧，爱谁屠杀人类就屠杀人类，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谁强谁弱也没有关系，管他什么事呢，毕竟他可以挥挥手干净利落的离开这里。 这些烦心的事情留给其他人cao心，命运交织着，总归不是他的错。 虽然这样想着，林还是控制自己思绪，面无表情的从窗子外站出来。 看清来人的面容，乌利尔大君猛地愣住了。 旁边那个诡异的少年忍不住问道：“大人，他是谁？” 少年身体被刀刻画着各种符文，血迹斑斑，仿佛永远不会干涸，不过他的表情轻松，看起来并没有流血过多的虚弱感。 身上的符文字体扭曲，给林的感觉有些邪恶，仿佛是一个献给恶魔的祭品或者什么工具，和光明半点挨不着边儿。 少年在两个人之间打量着，忍不住狐疑道：“他会不会影响之前的计划？要不要……” 还没等说完，乌利尔大君就猛地抓住了林要拔剑的手腕，死死的按住了对方，侧脸对那个少年说：“够了，维利西尔，收起你的话，他不是你开的起玩笑的人——” 赤裸着身体的诡异少年闻言收声，乖巧的现在旁边。 乌利尔大君仍然紧紧抓着林，紧张的低声说：“林，听我解释……” 林有些咬牙切齿，深吸了一口气道：“殿下有什么要教导我的，我洗耳恭听，但是您可不可以先松开手……” 乌利尔大君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 金发天使长面无表情的对身后那个诡异的少年说：“今天就到这里，过两天我再过来，务必要盯住那个祭坛，如果你身体上的魔文有任何变化立即通知我——” 然后乌利尔大君不顾林的拒绝，拉着他就离开了那个教会建筑。 路上林心里思绪繁乱翻涌，几次试图挣脱对方的手都失败了，乌利尔大君也同样面无表情，死死的拉着他，他们飞离繁华的城镇，越来越接近广阔无垠的荒原。 随便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降落之后，乌利尔大君忍不住将他按进怀里，冷声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乌利尔大君冷声道：“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么？我勾结魔物？召唤恶魔，吞噬灵魂，还是被邪灵附身？林，你只信过塞那罗，从未信过我？！” 乌利尔大君忍住怒意，用修长的手指抬起怀里男人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所有想法，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莫非在你眼睛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林反被质问懵逼了。 乌利尔大君在未来的确是堕天了，他是世界上第一个赫赫有名的堕天使，坚定并且冷酷的掀起了一场天界的叛乱，最后死在塞那罗剑下的天使大君。 关于他的记载少之又少，基本上从圣典上面被除名，成为了一个禁忌。 但是此刻，他仍然是拥有荣光的六翼炽天使长之一。 那么林自己该不该信他说的话呢。 林的沉默反而让乌利尔大君表情更加难看，他同样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心让林为难，叹了一口气，缓声道：“身体好些了吗？父神出手相救，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嗯。”林停下挣扎，安静的在乌利尔大君的怀里回答道：“应该痊愈了。” 林深呼吸，下了决心道：“殿下，我这次寻您是为了辞别，这两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怀抱猛然一紧，乌利尔大君声音毫无起伏，冷声道：“为什么离开，就因为你怀疑我勾结邪灵？连解释都不敢听，就立即像鸵鸟一样逃走吗？” 林强笑道：“殿下，你想多了，我怎么会不信你，我离开太久，那边还有人等我，所以……” “借口。” 金发天使长垂下眼睛，强迫林回视自己，冷声道：“你只是害怕选择和面对而已，林，你之前一个人面对神孽之源的胆量哪去了，还是说你只是害怕我像塞那罗一样辜负你的期待？” 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乌利尔大君压迫感太强，在他面前仿佛没有任何秘密，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算是吧。”林说：“总归我该回去了。” 他的话惹来对方一声冷笑。 “连塞那罗也无法留下你吗？” “……” 乌利尔大君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低声道：“林，别走，听我解释。” 几个小时之后，乌利尔大君说清了原委，林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他是否堕天。 林忍不住反问道：“你说那个少年正在协助你抓躲藏在人界试图召唤恶魔的真凶？你和他在等邪灵巴列尔上钩吗？我都死过一次了他居然还没有死，他真是小强级别的生命力了。” 乌利尔大君优雅的颔首，低声道：“我怀疑巴列尔没有死，他仍然在寻找机会向塞那罗复仇。他不仅把灵魂献祭给了远古邪神，并且躲藏在人界试图用同样手段将其他邪神召唤过来。” “上次他用神孽的计划没有成功，之后我怀疑是他鼓动国王献祭三百名少女来召唤恶魔。” 其实前几个月乌利尔大君一直能听到有人对他祈祷，少年的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传进他的脑海里。 这样的是闻所未闻，人类的灵觉感知并不高，他们的祈祷和诅咒按理来说根本不会传达到任何圣灵大君的耳朵里，哪怕呼唤了真名也不行，但是那个叫维利西尔的少年做到了。 少年的声音时有时无，有时像被风吹散的柳絮一样轻柔，有时又会像雷雨一样絮絮叨叨连绵不绝。 乌利尔大君几次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但是刚飞到人界不远处，声音就消失了。 直到前几天，少年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声音，还传来一丝丝来自深渊邪恶的气息，这才让乌利尔大君忍不住下界彻查，发现那个被远古邪神同化的巴列尔还活着，他通过少年悲惨的遭遇试图说服对方来召唤邪魔，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可是少年拒绝了，于是他成了一个可怜的邪神祭品，身上刻满肮脏污秽的文字，通过咒文连通异界，作为邪神降临的坐标之一。 “我一直密切注意着人界教会和那个可怜的人类少年，林，此事不宜声张容易打草惊蛇，毕竟巴列尔曾经混进过天界，伪装成天使一员。” 林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乌利尔大君给他一个解释，什么样的回答他都可以接受，无论真假都不会追究。 这时候林终于笑了一下，开玩笑般的说道：“殿下你可以松开我了，反正我拔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别总又搂又抱占我便宜。” 乌利尔大君用冰蓝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为什么他没在你身边？” “谁？塞那罗殿下吗？”林回答道：“他去大圣堂去领罚了，乌利尔大君，您说他会不会有事？我有些担心……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林却半天没等到回答，他抬眼看了一下身边那位高贵俊美的天使长，却发现他同样在默默的看着自己。 乌利尔大君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掩去眼中翻涌的妒忌，低声缓缓道：“父神已经偏心到极点了，他怎么会有事呢。” 无论是父神的宠爱，还是林的仰慕，还是无数天使们敬佩，塞那罗那家伙得到了所有他期待和憧憬的感情。 甚至对方高尚正直的品格也让他挑不出一丝一毫缺陷，一切完美的仿佛是所有生灵最期待的奇迹。 而林仍然毫无所觉，接着开口道：“我不希望塞那罗大君有事，虽然他嘴上说的云淡风轻，罚跪这样的事对他同样也是一种折辱。” 乌利尔大君静静的看着林。 “所有人都说塞那罗殿下去大圣堂请罪，可是我相信他的人品，他能有什么罪呢，是我让他背负了不该他承担的罪责——” 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明明请罪的应该是我，这一切都是起于我的冲动和欲念，反而让他——” 林突然停住了。 乌利尔殿下逆着阳光，表情模糊不清，他缓缓低下头，脸颊越来越近靠近，在林愣住的时候搂住他的脖颈给了他深深的一个吻。 嘴唇触碰嘴唇，牙齿抵着牙齿。 那个俊美的天使长按住试图挣扎的人类，嘴唇摩挲着对方，试图将温暖的舌尖探进林的口中却失败了，他低声命令道：“张嘴。” 林扭过脸拒绝再一次亲密的触碰，拒绝道：“不！殿下！您弄疼我了。” 可是天使这种生物分不清婉拒和真意，乌利尔大君居然信以为真。 他立即放柔的力道，缓和语气，一边亲吻对方的嘴唇一边温声说：“抱歉，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次我轻些。” 于是对方真的放轻了力道，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遮挡住冰蓝色的眼眸，温柔深情的亲吻自己的心爱的人类。 林被对方吻的七荤八素，仿佛对方炙热的感情从唇齿相接的地方传递，林甚至有一种错觉，曾经林羡慕敬佩塞那罗殿下对人类王子的感情，命运让乌利尔大君用另一种方式加倍的返回来。 可是林理智尚存，他不愿让乌利尔大君承受分别的伤痛，挣扎推开对方，咬牙切齿道：“殿下你疯了吗？” “你对着我这个外貌也亲的下去？”林不愧是破坏气氛的高手，他冷笑，然后指着自己和塞那罗高度相似的面容，反嘲道：“我怎么觉得您是对塞那罗大君暗恋多年，求而不得，然后拿我开刀呢？” “一派胡言。”乌利尔大君冷下脸：“天使和恶魔分辨生灵只看灵魂而不看外貌，在我眼里你就是人类，我分得清你和他是谁。” “那你喜欢我？”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干笑道：“您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怎么总记得您从来都对我没有一句好话，总是尖酸刻薄的怼我。” 可是对面的金发天使长又沉默了，他一言不发的垂下视线。 “妈的说句喜欢就这么困难？”林忍不住心里冷笑着，天使都是这么别扭的家伙吗？ 行行行，不管了谁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反正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闹心的很。 林仍然没有得到回答，他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乌利尔大君紧紧拽住了手腕。 “如果我回答是呢……”金发天使长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可不可以不离开？” “我总归是要走的。”林答道。 乌利尔大君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的低声道：“只要不是塞那罗就不行么，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没有和我试过，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更好。” 林心里被对方惊的天翻地覆，他从未敢相信这位尊贵的殿下对他的感情深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还是要离开呢，殿下，说不定我们就要分别，这个时间有可能是几个月，或者……几天？”林忍不住苦笑着，他诚恳道：“天使的生命无穷无尽，我又怎么舍得扔下您一个人在回忆中痛苦，如果注定是分别，那还不如不要开始的好。” “借口。” 乌利尔大君仍然一针见血，他说：“你对塞那罗并不是如此作为，如果注定要离开，你为什么招惹他。” 林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自私妄为，自以为是，甚至冲动鲁莽，占有欲作祟。”乌利尔的评价一如既往的尖锐刻薄，让他对面的人类羞红的脸颊。 好像全中。 而且林自己还三分钟热度，并且性格随遇而安外带有点人类的懦弱和伪善，他贪恋所有美好的东西，才导致他对爱德华王子和塞那罗大君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样想来他自己都有些羞愧。 但是乌利尔大君接着说：“林，人类性格有太多太多的缺点，却在很多时候美好的让人惊叹，我从未期待你是完美无缺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做真正的你。” “我们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爱上了别人故事中的主角而已，林，虽然这样，但是我仍然不想让自己后悔。” 乌利尔大君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将自己的人类抱紧在怀里，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肯留下一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一个月，如果你明天走，我们就在一起一天也好。” “林，我不会强迫你留在这里，如果你要离开，我愿亲自为你送别。” 乌利尔大君再次低头轻吻对方，道：“但是不要因为你会离开这个理由拒绝我，天使的生命漫长又乏味，我不想回忆的时候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留下。” “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