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
林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文件，忍不住伸了一下腰，一回头发现光辉天使长托腮看着他。 林认真的时候工作效率还是非常快的，而且质量也很高，至少帮助光辉天使长解决了一件大麻烦。 “殿下你工作结束了吗？”林看了一眼摞的高高的报告，道：“我之前倒是没想到殿下你们会这么辛苦。” 林递过去一叠他整理过的文件，上面不仅按照轻重缓急分了次序，而且还标注了什么类型恶魔引起的事件，以及预计造成的后果。 特莱尼尔大君接过之后匆匆扫了一眼，惊讶的道：“简直不能做的更好了。” 林说：“坏消息是我手里这些恐怕全部是恶魔引起的sao乱了，好消息是它们当中并没有特别严重的恶性事件，不过，比起恶魔，我觉得人类有时候会更可怕——” 林另一只手里拿着远远超过另一叠厚度的文件道：“我想象过因为愚昧犯下的恶，我也曾试图理解因为对未知的害怕和恐惧犯下的罪，但是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堪的……惨案……” 文件里有无数被火刑的无辜人，因为生下来就被弃养而惨死的畸形病患，还有更多被栽赃的平民甚至政敌，甚至还有两位英勇善战却被国王陷害的将军。 林手里这厚厚一叠纸沉甸甸的，上面记载了人界各种极恶，种种罪行甚于恶魔。 如果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说，恶魔无非是出于天性对灵魂的渴求，用杀戮的手段掠夺人类的灵魂，恶魔和人类是出于猎食者和被猎食者的关系，就像狼吃羊，羊吃草一样。 恶魔的行为受本能支配，当恶魔成为恶魔主君之后，摆脱了混乱的本能和天性，就会略微收敛暴虐的行为，回归理智。 而人类并不同。 因为贪图房产，而污蔑辛苦将他养大的兄弟是恶魔的侍从。因为嫉妒同为待选王妃的未婚少女，然后买通下人栽赃陷害导致无辜少女惨死。 甚至还有人并不因为利益冲突，仅仅是因为恶而恶而已。 林将它们递过去，道：“我觉得这个是比恶魔事件更重要的事情。” 光辉天使长愣了一下，叹道：“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塞那罗和乌利尔大君喜欢你了，林，我们先回去再说。” 这位美丽尊贵的天使长和林走出了云海天，一路上无数天使一脸仰慕的对他躬身行礼，可以看出光辉天使长人气真的高到爆棚。 他垂下眼睛的时候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 直到来到特莱尼尔大君的宫殿之后，这位殿下才叹了一口气，笑道：“林，你要不要来看我新移栽的植物。” 林点点头，放弃了刚才的话题，和这位美丽的天使长来到了他的花园中。 花园里一片郁郁葱葱，流水花香还有鸟鸣声，光斑在地上映照出一片温馨的画面，一切都美好的仿佛童话世界。 “你看，那一朵就是我最新移栽的，它生长在玛卡斯特森林中，被称为妖精的夜灯，也叫夜游灯。” 那朵花奇大无比，至少花展直径达七十厘米以上。最漂亮的是，盛开的时候花芯里面仿佛盛着一汪散发荧光的清泓，看起来真就如同宝莲灯一般。 “这是我偶然路过的时候遇到的，玛卡斯森林中有一片花海，我不忍心破坏所以只移栽了一朵。” 林放下之前的不愉快，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凑近的看了看，听到旁边金发天使长温和的说：“虽然它很美，但是它还有个名字，叫做魔鬼灯。” “林，它中间的液体是有剧毒的，森林鸟兽有时会饥渴饮食而丧命，尸体就会融化在花芯的液体中，不得不说，它属于一种半rou食类的花卉。” 林和对方又回到宫殿里，光辉天使长温柔的给他端上一些果茶和甜点，接着道：“一个美丽的外表，不代表这个生命的本质，一个残忍生存法则也不代表这个生命的善恶。” 这时候林才明白对方在温和的解释之前关于人类善恶的疑问，不过林想了一下，反驳道：“不，那是不一样的，您的意思的那些恶性没有错吗？” 特莱尼尔大君果断的回答道：“不，他们有罪，但是我们天使并无权审判。” “有些人恶事做尽，却善待父母忠于伴侣，有些人虐杀动物却收治一些无辜的儿童。一个工作诚恳认真的屠夫对于人类他是一个好人，但是对于被屠杀的动物来说，他却是一个恶人。” “我并不是说他们没有罪，林，但是人类的灵魂是复杂的，审判的角度不同，结局也不同，我等天使能力越大，越不能干预其他种族。” 光辉天使长温柔低语道：“人类的灵魂是灰色的，非善非恶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我看到那些恶性又何尝不心痛，但是要说审判，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至于恶魔，他们虽然也是为了生存，但是因为和光明力量的对立，不得不成为敌人，无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宁可放过一千不能错杀一个吗。”林叹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乌利尔和塞那罗殿下因为教会的事情争吵不休，最后还是没有个结果了。 “你杀过人吗？”光辉天使长温和的问道。 “杀过有罪的人。” “他们有何等罪恶呢？”天使长并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疑惑而已。 林张了张嘴，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只亲手杀过“侵犯”过阿多尼斯的王宫侍卫们。但是后来才知道阿多尼斯那个小骗子的身份，只要娜迦魔兽不愿意，恐怕没有任何人可以近身，所以这件事真相有待考察。 不过那些“有罪”的人已经死了。 有可能是蛇魔用歌声勾引对方，也有可能是那些人类主动被美色诱惑。不管怎样，林现在开始思考，他们真的该死吗？或者说，怎样的罪恶才该死，怎样的罪恶应该给对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光辉天使长看到对方沉低头思索，忍不住笑了，他明白林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温和道：“因为力量越大，拔剑时候越要慎重。” “天使也许很尊贵，但是在生命面前又很卑微，我们没有资格审判生命，更没有资格轻易剥夺他们。” 光辉天使长同样有些悲伤的注视着对方，安慰道：“其实还是善良的人类居多，正因为有许多不幸，所以后来的人才会规避前人的失误，完善更多的法则，来，让我们放弃这个话题，谈一些愉快的事情吧。” 林很喜欢这位温和又通透的天使长殿下，他笑了一下，说：“殿下你想聊什么呢——” 特莱尼尔大君俏皮的眨眨眼，突然说：“林，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 林：！！？ 对方解释道：“你白色的发丝看起来好漂亮，其实我也想摸摸塞那罗大君的发丝看看，不过他毕竟是四位天使长之首，必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咳……哎，你懂的。” 行吧，林笑了一下，低下头让对方摸了一下，然后回复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想到这位天使长居然说道：“你的是真的发丝，不像我们，都是圣光法则的聚合体而已，其实你见到我的样子，我的声音，这些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满足其他种族的想象而用圣光凝聚的人型……” 林记得自己在地狱中见过塞那罗大君的最初形态。六翼散发光辉的人型，没有五官，没有性别，身高三五米，翅膀也是虚幻的光影向天空的尽头无限延伸。 “那您的外貌是可以变化的吗？”林好奇的问道。 “是诞生之初就预设好的，从父神大圣堂的泉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 特莱尼尔大君温和又平易近人，林忍不住开玩笑说：“礼尚往来嘛，我让您摸了头发，您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您的最初形态呢，好想摸一下您的翅膀。” 光辉天使长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优雅的站起身，来到花园里，轻轻解开礼服披风的搭扣，让它滑落在地上。 他的的身姿优雅修长，但是眨眼之间光辉天使长五官模糊不清，身材迅速拔高，羽翼伸展，变成了一个明亮刺眼的光团，消瘦细长人型悬浮在空中。 “他”很高很高，高到林不得不抬头仰视。 林并不知道塞那罗大君分给了自己半个“灵魂”，他只是猛地退了一步，惧怕这种圣光灼伤自己，没想到这种圣光却只是觉得温暖，并不灼热。 “林——”人形圣光传来一声浅笑。 光明的人形声音空灵，非男非女，已经找不到半点儿特莱尼尔殿下的影子，甚至都失去了生命体的定义。 “他”温和的俯下身，六只羽翼轻柔的下垂，让林摸了摸他的翅膀。 “翅膀”也并不是实物，只是一团带着澎湃力量的光影而已。 “喜欢吗？”温柔而又强大的天使长低声问道：“如果喜欢，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吗？” “砰！” 还没等林回答，结果宫殿的门猛地被推开，义天使杰拉瑞尔就闯了进来，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空中那个散发阵阵光晕的圣光人形只好恢复成原来的外貌，略显尴尬的笑了一下。 貌美的金发天使长有些尴尬的说：“我们正在聊天，呃……连你那边也感觉到了吗？” 聊天……？！义天使长瞪着眼睛。 杰拉瑞尔殿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刚刚那一刻整个天界都感受到了特莱尼尔殿下的力量，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他赶忙从军队里赶来查看，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是的，三层天以下都感觉到了，我看你还是太闲才有时间摆弄花花草草，聊天都能聊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杰拉瑞尔气冲冲的转身离开，边走边说冷声道：“你这么悠哉，那明后天的公文也拜托给你好了……” “喂，喂——”特莱尼尔大君生气的撇了撇嘴，然后对林眨眨眼睛，笑道：“批公文有什么了不起，他还不知道呢我有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是你呀——”美丽的金发天使长笑道：“你一个人顶他两个了，切，我才不求他帮忙。” 林哈哈的笑了，他很喜欢这个温柔的炽天使，特莱尼尔大君无论从哪里看都更符合人类对天使及神灵的定义。 温柔又不过于博爱，善良却又有底线。 林笑着说：“好，没问题，明天我们一起工作，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嫌弃，林，你要不要成为我们的一员？”金发天使长温柔的询问道：“塞那罗大君对你的感情举世皆知，父神也不舍得你们分开，祂有意让你成为第五位天使长。” “我？！可是我算是人类吧，起码也是堕天使啊，嗯，至少……算是半个堕天使，这样也没问题吗？” 世界上只有四位六翼炽天使长，地位仅仅次于光明神祗，尊贵无比，林不过是人类灵魂的冒牌水货，谁知道居然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光辉天使长叹口气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父神的大圣堂前面有圣泉化生池，其实你只要在里面洗净黑暗力量，凝聚天使灵魂就可以了，或许会有一点代价，丢失记忆等等，这算是重新转生吧，很多重伤死亡的天使都会在化生池得到重生。” 林收住了笑容，低声道：“失去了记忆我还算是我吗？” “所以我来征求你的意见，记忆是否是构成灵魂的一部分的这件事情一直是有一定争议，不过你现在非常抗拒，并不代表以后也会抗拒。” 光辉天使长温柔的说：“你复活之后现在觉得怎么样？” “从未如此好过。”林回答。 “是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前，恐怕你宁死也不愿失去关于塞那罗殿下的任何情感，但是当发生之后，当你真的尝试了或许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光辉天使长笑了一下，笑容如同阳光穿透层层云海，然后轻声道：“现在执着的不代表未来，未来的奇迹就是命运别离又相聚。” 林觉得光辉天使长说的既直白又深奥，有些事情他可以理解却无法体会。 以前他的确宁愿死一百次都不愿意对塞那罗大君放手，更不愿意失去对他的情感。但是当一切发生之后，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林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林低声说：“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也许正是像您说的那样，或许发生之后我觉得这个选择更加正确，但是目前我还是不打算为了成为天使长而放弃我微不足道的记忆。” 特莱尼尔大君也没有坚持，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很喜欢你，林，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我觉得你是否快乐这件事情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