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巨大的脸

    “越想知道更多，才知道人类无知，生命虚无，亲爱的，但一切都有个开始，有个终结。”

    洛昆总是说着希恩维文听不懂的话，这次也不例外，大概是因为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连自己也是。

    希恩维文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追问道：“那我有血有rou站在你面前，难道对于你来说，都是虚无的吗？”

    沉默中，洛昆歪着头看着他，他的神情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希恩维文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刚从休眠仓内醒来，那种冰凉僵硬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

    希恩维文的想说话梗在喉咙里，堵得喉咙又酸又苦，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着牙，一字一字重重地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不相信爱情，那只是人体内产生化学物质通过刺激神经，带来的愉悦，让杨博士给你注射一阵药剂，带来的效果也是一样的。”洛昆回答得很冷静而干脆。

    “想想也是，你从未为我做过什么。”希恩维文提高了声音，大声质问起了洛昆，“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一直戏耍我，把我当成你的宠物猫玩弄，要不是我心里有你，你觉得我会纵容你……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我活了几百年，情感已经很淡了，也许……”见他两眼已然冒出了火，气得双瞳直立，耳朵朝后尖尖竖起，洛昆笑了笑，语气温和，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是漫长无聊人生中的一场艳遇。”

    希恩维文将小猫崽举到他面前，它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双大手上，眨巴着眼睛瞧着洛昆，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话，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希恩维文重重地问：“你的孩子呢？你也不管吗？”

    “不是我的孩子，我只不过是个寄生的宿主。你很清楚，不过是薇安耍我的，兽人有两种繁衍后代的方式，一是雌雄交配双性繁衍，二是以卟林草为媒介的无性繁殖，在这个星球，动物和植物的界限并不明显，不是吗？”

    说着，洛昆扯了手下的一把野草，野草随着海风发出几下细微的叫喊声。

    “看来，这是分化更原始的世界。”洛昆淡淡地说。

    在希恩维文眼中，洛昆变得很奇怪，前几个小时两人的身体还甜蜜地融合在一块，本以为他有所改变，但他此刻说话又直白又不留情面，分明就是在赶他走。

    这个人的本性，凉薄冷淡，没有任何的改变。

    “你还是一个人呆在这儿，找你的造物主吧。”

    希恩维文将小猫崽抱回怀里，头也不回从山顶下了山，把洛昆留在山顶。

    反正，他也不会挽留他，他对他来说，只是是他漫长生命里一丝微弱的波澜，他要去寻找的是，无边无际的星际海洋。

    走了几步，果然没听到洛昆叫他，连眼神注视的感觉都没有。希恩维文气呼呼地走下了山，不免觉得心灰意冷，背后为了保护他受的伤更疼了，除了情绪失控那一次，他总是全心全意去保护他。

    从来没有人让他受那么大的屈辱，洛昆那个奇怪的人，荒诞不经，随时说着奇怪的话，可他竟然沉迷在了洛昆的抚摸中，无形中对他生了依赖，希恩维文心里生出一丝耻辱感，从小对人类好奇、依赖，让他陷入他的陷阱，越来越深。

    到了半山腰的山洞，看到薇安到了，正和杨景坐在山洞外聊天，他们俩不知何时熟悉了起来，坐在一块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看出了希恩维文脸上的不解，薇安解释道：“在城市的时候，我和杨博士已经认识了很久。”

    “倒是你，不是该陪着Master吗？怎么觉得你生气了？”薇安话锋一转问。

    “没必要了，他压根没把放在心上，他是这个世界和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我们的感情不过是体内化学物质的刺激。”

    接着，希恩维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哦？他会说这些话？”杨景却有些惊讶，“虽说他确实是个很冷淡的人，让人猜不透，但这些伤人的话，他不会对人说的。”

    “呵呵，他会这么说，还不是他自己的想法吗？说不说出来，不都一样？”

    “不知道，虽说我跟了他很久，从地球到这儿，他的很多事我都不清楚，我有点放不下，得看看他。”

    话音未落，突然在海边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天空被撕裂成一条一条的竖线条，连山体都在抖动。

    “总督又打过来了，希恩，和我一起快去叫大家避难。”薇安说。

    “洛昆还在上面！”

    希恩维文把怀里的幼崽丢给她，不顾身后两人的劝阻，径直冲上了山顶。

    从海边发射的导弹，在洛昆眼瞳中炸裂分散成无数片，像流星一般散开，纷纷洒洒落在海岛环抱的那颗巨树上，这和梦中如同蒲公英种子四处飘扬的场景一模一样。然后洛昆站了起来，又是一排导弹朝他袭来。

    腿部突然恢复了，洛昆昂起头，对着天空轻声说：“我知道你们碰到了什么问题，让我见你们一面，我会帮助你们的。”

    导弹在洛昆面前忽然停住，一道隐形的墙似乎挡住了导弹，导弹排成纷纷炸裂，在洛昆眼瞳散开成了一片云，一张巨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