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睡
如果说路德维希和尤斯塔，是陈叙的帝国明面上的光，那么费舍尔·诺克斯，就是暗地里的影。 无论什么世界，即便这个世界对陈叙心悦诚服，也仍旧会有着黑暗世界的存在。 因此，陈叙不得不需要一个黑暗中的王者，来为他掌控那些蠢动着的阴影。 陈叙是在法米尔星球上遇到的费舍尔。 无论是在这个世界陈叙的帝国，还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帝国之中，法米尔星球都可以称为帝国的中枢。这是一颗庞大的行星，位置也十分巧妙，如同一颗醒目的钻石，镶嵌在帝国版图的中央位置。 基于种种原因，法米尔星球上鱼龙混杂，不管是正大光明的生意，还是见不得光的交易，都会在法米尔星球上进行。 在陈叙那一次的骨折事件过后，他短时间内不想看见路德维希，于是就和尤斯塔一起出门散心。 他们来到了法米尔星球，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在那里，陈叙买下了和他发色眸色都相同的费舍尔·诺克斯。 他们一开始只知道这个奴隶名为费舍尔，后来在费舍尔自我介绍的时候，才知道费舍尔的姓是诺克斯。 博学多闻的尤斯塔在听闻这个姓氏的一瞬间，就立刻震惊地反问：“你是诺克斯家族的后裔？” 陈叙好奇地询问，这才知道诺克斯是曾经的帝国贵族，但是在某一次帝国皇位的交接中站错了队伍，于是被剥夺了贵族的继承权。 诺克斯的后人现在凋敝零落，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拍卖场见到。 费舍尔大概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流落到拍卖场，大概就是一些家族阴私，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异能。 尽管诺克斯家族已经失去了贵族的头衔，但是多年来留下的家底也还在，家主的名头依旧值许多钱。因此，继承了诺克斯家族特殊异能的费舍尔，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父母长辈，以及站在他这一派的家族遗老，却在短时间内接连出现意外，要么过世要么失踪。 这些意外究竟是人为，还就只是普通的意外，至今没有定论。 总之，在费舍尔失去这些支持力量之后，未成年的他便被卖到了拍卖场，作为奴隶。 而陈叙就成为了他的主人。 费舍尔为人刻板、冷硬、固执。陈叙买下了他，他就认定了陈叙是他的主人，而多年以来的陪伴、信任与依赖，更是让费舍尔对陈叙产生了无比可怖的执念与沉重的爱。 他是陈叙的影子，是陈叙的帝国暗处的支撑者。 尽管明面上，是路德维希和尤斯塔，一个帝国元帅，一个帝国执政官，这两人更加璀璨夺目，但是只要知道费舍尔的存在，那么就应该明白，费舍尔对于这个帝国的贡献多么庞大。 而他甚至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晓。 费舍尔身材高大，黑发黑眸，面容英俊冷硬如同雕塑。他的肤色带着点与生俱来的惨白，这或许也与他的异能有一些关系。 他的异能便与阴影有关，于是他也终日生活在暗处，不受到太阳的照耀，肤色自然苍白。 这令他与陈叙的外貌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陈叙的五官更加柔和一些，表情也未必有费舍尔如此冷漠。 ……在另外一个世界，当然，陈叙总是十分冷淡的。但是在这个世界，陈叙的状况要好上不少，起码没有那么的疲倦与厌世。 费舍尔称呼陈叙为“主人”，而非“陛下”，这件事情曾经令路德维希感到非常不舒服。 特别是……他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面对了，陈叙又拥有了一个所有物的事实。本来有一个尤斯塔就已经令路德维希感到不爽，突然出现的费舍尔就更加如此。 不过时至今日，这种不爽，最多也就是看到费舍尔的时候，抢先在陈叙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除了路德维希本人，陈叙与费舍尔也未必有多么在意。 对于陈叙其他的情人，费舍尔或许是最不在意的那个。即便陈叙有一千一万个情人，也并不影响费舍尔对于陈叙的执着与坚定的爱。 ……毕竟，他的所有感情都因陈叙而生、都因陈叙而发。 如果陈叙没有出现，那么费舍尔就会如同木头人一般，对这个世界毫无反应、毫无情感。 而现在，他的全部热情都已经献给了陈叙。 他刻板地，几乎一字一顿地向陈叙汇报着他的发现。 近来黑暗世界中颇有几分蠢动。费舍尔本以为是有什么阴谋出现，但是仔细去了解一番之后，却发现是有一些高等阶的异能者，发现自己的心中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念头，就是一种…… 类似于，今天我不是吃了xx吗？怎么现在变成了yy？这样颠倒错乱的、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因为这种感觉，这些异能者最近多少有些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敌对的异能者影响到了灵魂。 但是在费舍尔调查之后，他们坐下来彼此谈话，这才了解到，原来这种情况并非自己一个人遇到了，而是许许多多的高等阶异能者都遇到了。 这可就奇了怪了。 费舍尔调查了几天，将这些情报汇总，本打算昨天来向陈叙汇报。但是昨天陈叙突然吐血昏迷，长时间不醒，让费舍尔和其他两人吓了一跳。 于是，这次的汇报也迟了一日。 “特殊的既视感吗……”陈叙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我想，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 费舍尔静默地单膝跪地，等待着陈叙的后续吩咐。 陈叙突然问：“你有这种经历吗？” 费舍尔摇了摇头：“只出现在高等阶……A级这个区域中。A级以上的异能者，暂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那么A级以下呢？” 费舍尔摇了摇头：“同样没有。” 陈叙微微眯了眯眼睛。 过了片刻，他说：“你去找尤斯塔，让他对帝国臣民进行一次调查。不用太兴师动众，也不用太着急，但是不管什么级别的异能者都要仔细查验，即便是A级以下。” 费舍尔微微一怔。 “A级以下的异能者没有表现出这种情况，可能是受到影响但不自知；而A级以上的异能者或许可以抵御这种侵蚀。”陈叙说，“只有A级，无力抵御，却也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费舍尔这才明白，他问：“您认为这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陈叙坦然说，“不过，有些许的猜测。” 他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些许迹象，一时间微微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这种发展、这种变化是不是好事。不过……或许，起码能够让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好过一些？ 但是也应该要更加注意安全，毕竟…… 人心最为复杂。 陈叙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轮椅上，招手让费舍尔把他送回去。他自己才懒得推动轮椅。 费舍尔如同影子一般跟随在他的身后。 他苍白冰凉的手，搭在陈叙的轮椅后部。 陈叙则头也不回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费舍尔微微一颤，随后讷讷说：“主人……” “已经过去三天了吧。”陈叙轻声说，似乎带着些许的笑意，“你该诚实一些，费舍尔。” 费舍尔苍白的脸颊微微发红，却像是变得健康、积极，有了些许生气一般。他多少有些兴奋，但知道此时陈叙的身体不能激烈运动，于是只能忍下。 他们回到宫殿。 费舍尔干脆将陈叙抱到床上休息。陈叙也懒得动，随便他抱起自己。 等到将陈叙放到床铺上之后，费舍尔便跪在床边，亲吻着陈叙的手指，然后一路向上，吻着他的脸颊、嘴唇与脖颈。 他在陈叙的锁骨上流连许久，然后说：“主人，您变得瘦了一些。” “这才三天。”陈叙将手搭在费舍尔的头上，抓起他柔软的发丝轻轻拨动着，“你想多了，费舍尔。” 费舍尔却轻声说：“听说您的灵魂受了伤。” 陈叙轻笑一声：“你知道得很快。” 费舍尔应了一声。 “没什么关系。”陈叙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更加容易感到累……在另外一个世界，我可能更加辛苦吧。” 不仅仅只是这一次的伤势，而是……那么多那么多的伤害，叠加到一起。 费舍尔沉默不语，只能轻轻靠在他的腰间。他坐在床下的地板，并不躺到陈叙的身边。他只是安静地、温顺地陪伴着陈叙。 在外说一不二、残酷狠辣的黑暗世界之王，在这里只是一个温顺的小奴隶，努力用自己的体温让陈叙觉得温暖与好过一些。 不知不觉中，陈叙陷入了沉眠之中。 费舍尔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平放在一旁的手。他的额头依恋地贴着陈叙的手背，仿佛这样就能让陈叙的气息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并且停留更加久一些。 ……起码他希望如此。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整日与陈叙待在一起。 如果超过三天，他未能感受到陈叙的温度、陈叙的气息、陈叙的温暖，那么他就感到自己的生命慢慢变得腐烂、冰冷。 或许他不会真的死去，但是行尸走rou与死亡何异？ 过去在家族的那么多年，他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泥塑娃娃。父母的骄傲、长辈的掌控、兄弟姐妹们的崇拜……没有什么能够抵达他的心灵。 他居高临下，又置身事外。 即便被当成奴隶卖到拍卖场，也未曾令他的心灵出现任何波动。 直到他看到那个买下他的男人，看到他漆黑的双眸、苍白的皮肤、隐隐带笑的面孔，以及那笑意下方些许的厌倦与疲惫，和些许的好奇与期待…… 在那一瞬间，费舍尔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搏动了一下。 他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因为那个少年眸中的期待。 他不知道他强大的异能、不知道他荣耀的家世、不知道他所掌握的力量，但是他却期待着这个名为费舍尔的人。 ……那真是……真是……太好了。 费舍尔激动得心尖都在颤抖。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他虔诚地在陈叙的额头落下一吻，无声地凝视他片刻，然后悄声地离去，如同阴影一般，甚至不需要开关房门，就可以离开。 按照陈叙的吩咐，他去寻找尤斯塔，调查这一次特殊事件背后的秘密。 徒留下陈叙，在宫殿中沉睡。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残酷对待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