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曲玉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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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文梦哽咽着对我说:“烈女失贞不如老妓从良啊!” 我知她心疼我,她为我不平。 自我从薛家搬走后不论城中还是城南皆对我议论纷纷,薛榆不肯和离这事也一直拖着。 嫁给他我为人妻贤惠温婉,这他人都知晓。直到薛榆将我告上府衙,说我通jian偷情,铺天盖地的谩骂让我无处躲藏。 国法之下我无活路,一则是父亲位高财厚赔了钱财疏通了关系,二则是我腹中孕子,人道之中不能置我于死地。 因我曲家的大门已好久未敞开了,但爹娘meimei皆不怪我,还让我莫要多想好好保胎。他们知晓了薛榆的事,自责又后悔当初应的这门亲事。 薛榆不能人道,我有孕坐实了偷情之事。当初娘还问我要不要偷偷用药打下孩子,如此一来薛榆口空无凭不至于中伤我。我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了,我从未如此坚定过,“罪我认,哪怕产子后让我立刻死了我也认!这孩子必须活着,我为人妻不妥,但为人母绝对要为孩儿着想。” 那时欢好是我自作主张用了心机,让桂魄受惑同我结契,从而受孕。 直接回娘家寻爹的庇护,在府衙认罪认错,这些皆是为当初那贪婪的决定做的补救,只为孩儿无恙。 有一日天气甚好,暖阳烤在身上直让身骨都酥了,我从偏门悄悄走出去,撑着盲杖想去嗅嗅花香。 我听见不远处的议论声,那些声音愈来愈大直到变成了谩骂。我的手背贴着墙,盲杖扫着前方的路。 回家后meimei气的要去理论,爹娘声音哽咽。 “别去,不过是脏了衣裳。” 听华真说是娘亲自清洗了沾着秽物的衣衫,不让丫鬟插手。从那后,我便再不想出门。 我收到了铜钱,桂魄寄来的铜钱。圆币之中有方孔,我细细摸着感受着她的思念。 「信封中我包一些小物件,若是圆的便是思念你,若是方的便是我太过思念你。」 「包铜钱罢。圆的方的都有。」 我羞涩可也拜托华真看了桂魄留下的暂居地址,我关好房门鼓捣着笔墨纸砚,不甚顺利可到底也算是写了两个字。 甄文梦来看我,她总来,患难中有她作陪当真难得,爹娘也感激她一来便像对待贵客般。老纪最终还是将外室接回了家做妾,直接送去父母亲所在的祖宅,听说腹中已怀了子嗣。甄文梦嘴上说着不甚在意实则伤透了心,两个女儿送了学她闲来无事也不在铺子里守着,整日往我这跑。 “华真不在家?” 她替我擦手往我手心里塞甜瓜,我近来食欲挑,甜的发腻的东西反而爱不释口。 听她问我笑起来,“爹爹cao碎了心呀。他读书期盼我和华真都读书,我眼疾重全然盲了,而华真爱舞刀弄剑的整日往外跑。” 手臂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听她说:“她那个小身板儿哪受得了练武的罪?赶紧给叫回家来。” 我不好说甚么,心里有些不愿她和华真太过亲密,可到底没脸面管她们的事。甜瓜吃了几口又不愿吃了,我说:“想吃桂花糕了。” “还吃?也不怕腻着?”她摸了摸我的小腹语气不善,“别给你娘折腾坏了!”一提孩儿我便心情舒畅,我笑了一阵,说:“她不折腾人很乖,害喜都没有呢,乖的很。”就是喜甜,嘴太馋。 “等着,我给你买去。顺便给华真叫回来……” 我靠在竹椅上,院墙和大树遮住了暖阳。我攥着一枚铜钱嗤嗤的笑,竹椅被我摇晃,鬓边的发也被风吹乱了。 像是她的手唇,弄乱我的鬓发,俯在我耳边说话。 爹过来看我,他还没靠近我便听出他的脚步。他笑声爽朗,问:“姝儿何事笑的这样开心?”我性子安静为人沉稳,这般小女儿姿态还是不多见。 我觉得面上发烫不肯说话,抿着唇缩成一团。爹不忍取笑我,干燥的掌心摸了摸我的面颊。他陪我说说话,还在地面挖了挖,我嗅到湿润的泥土气味。 我扶着竹椅蹲下去摸他弄的那块地方,那处被挖出几个小坑。爹说:“我买了花种为你植些,觉得你能喜欢。”说完,他抓起我的手为我将泥土都擦干净了。 甄文梦为我买来了糕和华真一起回来,我反而没了胃口吃不下。她理解我没多说甚么,感慨道:“魏大侠真是好威风啊!” 听到“大侠”我来了兴致,细问甚么事? 华真抢着说:“我仰慕他许久,可惜他被官司缠身被迫不能露面。一朝沉冤得雪,他又是那位快活肆意的大侠!” 我听着,心里激出层层浪。 甄文梦:“他正在城中骑马,那为他倾心的姑娘可太多了。可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啊对了华真啊,你可不能同那些姑娘一样倾心他,粗汉子有甚么好喜欢的?” “你不也嫁个粗汉子?再者我都说过了,不是那种倾心,是仰慕。好了好了!你放开我!” 我站起来挥着双手被她们接住,关怀的问我:“你怎么了?”我急,也激动,问:“如何沉冤得雪的?” “他行侠仗义反惹了官司,是赤心之人上禀天听,到皇帝跟前儿说了魏大侠的委屈,皇帝赦免了他。” 我当真急切,再等不了。 赶往京城的路上倒是不清净,甄文梦带着两个女儿,还有曲华真我的meimei。甄文梦对我说:“我早就不想再和老纪装作和睦了,可我没法放着女儿不管独自走了。” “两个姑娘正是读书的时候。” “嘿嘿,华真找书来念你来教,别推辞,不然我真不该如何怪自己。” 甄文梦离了家,离了老纪,华真对她的态度不再那样冷漠。我不知该愁该喜。 我怀有身孕行程被迫慢的很,过了四五个月身子便笨重了,人也矫情爱哭了。甄文梦最初还随着华真哄我,后来也不耐烦,说:“再哭孩子眼睛该坏了!” 我怕,再不敢哭。 我还担忧一事,便是和桂魄断了联系。 她的信被爹娘收到转寄给我,我也行程不定也不知是否露下几封?她也居无定所,几经辗转我彻底不知她行至何处。 我也拜托华真持笔,告知她我将往京城去,还说……我已怀了身孕。 不知她收到信了没有。 产子时十分顺利,甄文梦说是我有造化。而我心里难过,觉得孩儿过于乖巧,孕时便没折腾我生产也那样乖的降世了。 我记得她刚出生,我便问:“双目如何?”华真笑我,“她还没睁眼呢。”后来慢慢的我从他人口中得知,孩儿双目黑亮,模样漂亮。 “jiejie要给她取个甚么名字?” “再等等罢。” 哺乳时我摸着孩儿的耳朵,唤她乳名:“狸奴,小狸奴。”甄文梦和华真调侃我,“你姐真是疯了,苦了十个月生个猫崽子?” 我笑着,暗想,还真就是猫崽子。 我们三个女子一堆孩儿行在路上还真是慢,尤其还有我这个眼盲的。其中各种艰辛不必多言,想面见皇帝真是不易。 百姓常言,三年钱财攒不下,三年孩子长的大。 到了京城住了一载有余,狸奴都已三岁孩童能到处跑了,还没寻到面圣的机会。 曲宅很久没收到铜钱了。我当真顾及不暇,带着狸奴还要疏通官员。 我的坚持不懈终是传的满城皆知,最后是一名叫蓝泱的大太监寻到我,将我引到御前。 我很坦诚,为人妻却偷情产子都一一禀告陛下,这没触怒陛下反而让他更相信我的话。 “你连此事都能认下甚至主动开口告知朕,看来你是个诚实的。朕的确疼曹高,可曹高真是勾结贪官弃百姓于不顾,那,桂魄做的好!” 皇帝替我瞒下我的劣迹,因他知晓了薛榆的为人。如此一来我的事迹在京城被传成了佳话,我羞涩,回避。可总去央着华真说给我听,我的名字和桂魄的名号被叫在一起,听了便心中裹蜜。 狸奴时而乖巧时而调皮,她爬上我的身轻拉着我的耳朵问我:“娘~我们的家在哪呀?”口水都蹭到我的脖子,我为她擦口,有些好笑,说:“苦了你从出生便跟着娘到处走,事已办妥,我们回家去。” 回程便快了许多,两个姑娘和狸奴都大了,而我也身心轻松。 爹娘疼极了狸奴,恨不得将所有全然都给她。爹试探问我:“那个人姓甚?总要给孩子取名字。” “随咱家姓罢,爹作主意。” 狸奴弄洒了我的箱匣,铜钱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我一声不吭跪在地上摸,抿紧了唇泪湿了面。许是狸奴从没见过娘亲如此,她特别安静,随着我一起将铜钱全都捡起,她还说:“娘先坐,我再找找。” 小孩子眼神很好帮忙给铜钱串起来,还告诉我:“这样就……就不怕洒了。” 狸奴躺在我身旁睡的香甜,我轻轻拍着她的屁股为她掌了半夜的扇。 望尔归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