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复活（往事终章）

    仿佛一夜之间，少年秦厉就变成了那个心狠手辣，没有一丝弱点的男人。

    他把沈经年的尸体藏在他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冰柜完完整整的保留着少年的尸身，甚至连尸斑都没有产生。肌肤被冰冻得更加如玉，可嘴唇却无法再变得粉红，总是令人感到害怕的青紫色。秦厉却不害怕，还会在夜晚轻轻的去亲吻爱人的唇，和他牵手，抚摸脸颊。

    “阿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为了我选择牺牲自己吗。”

    抓到那一批玩家并不困难，这个世界是法治社会，就算秦厉自己没有本事，警察也不会放过这些公然开枪并且杀害了一个刚刚成年孩子的恶徒。人抓到之后，秦厉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亲自进行了酷刑拷打——

    玩家们开始吐露真相。

    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新手副本，X空间的新手副本，所以出现的概率也是最高的。他们的任务是阻止秦厉继承秦家，但当有一个本职是狙击手的玩家发现可以通过击杀沈经年和秦厉的方式快速完成任务后，所有人都开始采用。这个副本简单又轻松，100％的存活率已经十分常见，所以他们都非常喜欢进入这个副本里……

    但X空间怎么可能存在真的安全的副本。

    吐露出有用信息的玩家无一例外被秦厉折磨而死。

    玩家当然也不止这些人，相互啃咬下很快又抓到了许多，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秦厉知道了“龙虎帮”。那个发现狙杀沈经年就能获得机会一枪解决掉秦厉的人正是龙虎帮先前的一位高级领导人，尽管据玩家所说那个人已经死在了其他副本里，但这并不妨碍秦厉对这个帮派的仇恨。

    他不是善良的人。

    他的阿年都已经被这些玩家害死了，他凭什么要去体谅这群人的心情？就算没有参与，这群玩家也默许了那几个人对阿年下手，默许了以这种方式来完成任务。

    玩家们不断逃窜，而他则不断追杀，一个一个送上黄泉。

    唯独一个女性玩家。

    原来，他的阿年早就知道了任务的事情，也早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但他还是没有穿上那件防弹衣，因为他害怕自己永远是秦厉的弱点。

    男人温柔的抚摸着爱人的脸颊，嗓音平静又沉稳：

    “阿年……我会听你的。”

    “我会活下去，变成秦家的主人，让他们永远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阿年……我没有让你失望，对不对？”

    少年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冲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像那天早晨一样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但现在，无论秦厉说什么，他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

    秦厉神色平静，就这样躺在少年的棺木旁，就算身边寒意阵阵。

    他闭上了眼睛，又一次堕入梦中。

    梦里，少年站在二楼阳台，身着精致的小西装，错愕又单纯的看着他。

    秦厉则变成了十几岁刚刚来到京城的模样，翻上窗台跳到对方的面前——

    自从得知这个世界是X空间的一个副本之后，男人每个星期都会做一场这样的梦，从他和阿年相识开始，到最后的死亡截止。最开始的几个梦还不同一些，玩家们会努力的阻止他成为继承人，起码是斗智斗勇；但没过多久，任务的完成方案就变成了从沈经年身上下手，在他因为阿年的死亡而慌乱绝望的时候把他一枪毙命。

    每一个梦都以惨烈的方式结束。

    但秦厉却不害怕做梦。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看见鲜活的阿年，会冲着他笑，会跳起来打他头顶的阿年。

    有玩家在临死前怒斥他不过是个NPC，一个被反复重置的游戏角色，根本不具备自我意识。但秦厉却并不在乎这些，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从来不是这些人说了算。

    他和阿年的爱是真的。

    那样的刻骨，以至于后来的副本里，只要相见，他们就会迅速的成为彼此最依赖的朋友。

    副本投放了五十个玩家，其中一半是新人，一半是具有经验的老玩家。新人们缺乏自保能力，很快就被秦厉一一抓出，而老玩家里却有精明的，隐姓埋名躲藏在副本的角落，仿佛变成了最普通的市民。

    但秦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花了十三年的时间，把所有参与过，默许过杀害阿年的玩家送上黄泉。

    但最后一个玩家却大笑起来，毫不惧死：“你杀了我，这个副本任务就失败了，玩家确实死了，可你们也会被彻底重置，进入下一个轮回。秦厉，你以为下一次还能这样赢吗？X空间的所有人都曾经杀过你和沈经年，作为新手第一个参与的副本，你们就是要一次次的死！”

    男人神情冷淡，手上锋利的刀则从对方的脸上划过，直接削掉了半张脸rou。

    鲜血从玩家的面孔上喷涌而出，顿时可怕如厉鬼。他痛苦的嘶吼着，却依旧不愿意低头：“你是不是以为，那个透露副本秘密的女人还活着，你这一次就能活到老死？哈哈哈，那个背叛玩家的女人早就被我弄死了，你杀了我，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秦厉神色确实变了。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那就试试看好了。”他擦干净了刀尖的鲜血，对着玩家的心脏抵了上去，“你以为我怕死？”

    “好好享受死在一个NPC手里的感觉。”

    刀尖一寸一寸，缓慢的捅入了心脏。这种持续被杀的感觉果然是令人绝望且害怕的，玩家抽搐起来，浑身颤抖，被束缚的双手也不住的想要去阻挡。但他还是被捅穿了心脏，在剧烈的疼痛和撕扯里被秦厉一刀一刀的捅穿。

    最后，整个胸口都烂了。

    死不瞑目。

    在最后一个玩家也确认死亡时，整个副本世界果然开始坍塌。

    一切都扭曲起来，城市化为泡影，路上的行人变成了一串串数据，车辆也凭空消失。但所有的NPC都毫无察觉，只在这一瞬跟着消失不见。唯独秦厉没有，他看到了这一切，也听到了耳畔那一声机械的“defeat”。

    任务失败了。

    但他没有消失。

    彩色的世界坍塌，露出了一切最原始的样子——

    一串串数据。

    他平静的看着身边，尽管这一切应当是令人害怕且恐惧的，但对世界本源已经有所猜测的秦厉来说，这不过是再一次的证明而已。他抬起了手，探入一串黑色的01数据流里，那串数据所代表的内容顿时被他捕获。他看到了在X空间的房间里疯狂交合的男女玩家，也看到了在副本中被鬼怪追杀的龙虎帮成员……

    当手掌再次探入一串数据流时，秦厉的表情变了。

    他颤抖着唇，不可置信的读取着那一段信息，几乎眼眸里都要滚落泪水。当那串数据流即将飞走时，他下意识的抓紧了，还真的把它彻底拉扯了出来，变成一团白色的球贴在了他的掌心。

    是……阿年。

    他读到了他和阿年曾经的世界。

    沈经年就是这样慢慢复活的。

    当然，这一切秦厉都没有告诉他。

    庞大如海洋里的数据流里，秦厉就像是赤脚站在沙滩上的渔民，一点一点弯腰拾取着那些细碎如沙子的经历。而每一个和阿年有关的数据片，都被他珍藏在了自己的心口，再也没有人能够越过他伤害到沈经年。他不吃不喝，也不用再做一切人类需要做的生理活动。这样的拼凑或许持续了几十年，但当一切都完整以后——

    秦厉慢慢的勾勒出了少年的身体，并且投放在了X空间顶级套房中。

    沈经年睁开了眼。

    他的记忆还停顿在死前的那一瞬间，睁眼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快跑”，但身躯却被一个不一样的秦厉死死搂着。他看到了天花板的灯，也看到了明显不一样的环境，大脑也有些发懵，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原本的世界里……

    秦厉在哭。

    高大的，更加健壮成熟的男人把面孔埋在他的颈窝，止不住的哽咽。

    “阿年……阿年……”

    大脑还没有吸收够过去的记忆，沈经年茫然的抚摸着对方的面孔：“不哭……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变成植物人又苏醒了吗，怎么比他还小三个月的秦厉一下子变得那么成熟？

    男人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给予了这么多年后的第一个吻。

    “你回来了。”

    “阿年，我找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故事被秦厉简化了许多。

    他在那个副本里活了下来，最后突破原有的限制，成为了X空间的掌控者。因此，他才能将已经死亡的沈经年再次复活，并且直接带入玩家们所处的X空间。沈经年乖乖听着，还是有些不适应面前忽然变成比他高大太多的成年秦厉。但他对这个人的信任却是一点都没有少的……

    双手环绕到了对方的脖子上，他轻轻啄着爱侣脸颊上的泪：“嗯……”

    “秦厉，我一直有一句话没有对你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