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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天外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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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雾轻起,升腾弥漫,午申时,相府寝殿内左侧浴池犹似覆上缥缈乳白轻纱,浴池由山水屏风所挡遮,一并将这热气也拢了去,只若置身蓬莱仙境,飘然欲仙。

    卿怜雪散下一头墨发,卸下衣身,赤足踏入一池春水。池中热浴白瓣栀子,正漾着难以捉摸的涟漪,一层层轻波由一处往四周荡散,虽似悄然无声,却于燕征耳中蔓延千里。

    山水屏风后十步之外,燕征笔直站立,两手横伸,手背正端酒坛,已半个时辰有余。

    却又两手微垂,欲趁人不备而休。

    那不远处热水浴池中人眼神好得像是能透过屏风:“站好了。”

    燕征即刻回归原位,顶好酒坛子。左右不过是这么些罚,动不动就站,不轻不重的,他也不当回事儿,不过在人面前还是得毕恭毕敬装个模样:“站着呢。”

    卿怜雪自纯银澡豆奁中取出一二,抹于颈肩,任水声潺潺,“你倒威风,借着这酒将平日里敢想不敢做的一并都做了罢?”

    “阿怜……你可不能误会了我,我当真知错了。”燕征腻着喊了声,又道:“人也都说喝酒误事,你若不然就饶过我这次。我与你作个保证,今个往后再也不敢碰酒了。”

    卿怜雪冷哼道:“认个错比莺鸟飞得都快,你怕是早早想好措辞来我这讨饶了,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小罚小惩,于你而言也不过当是挠挠痒。”

    “我是真心认错的,”燕征道,“怎么能说是挠挠痒,你不妨来看看,看我手上这酒坛子,就算空了也重得很。”

    卿怜雪淡淡道:“你这话,是抱怨我罚得重了。可你今日打我……可未曾收敛过半分。”

    燕征听着这话不妙,急忙道:“夫君罚得恰到好处,治家有方。为妻做错在先,罚得心甘情愿。”

    “你一贯只会嘴上哄我,”卿怜雪怨道,“打我之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都是我错了。”燕征想不着还有什么哄人的法子,要不然就礼尚往来,也让他打回来:“若不然你来打我,等会儿让人取个长凳来,再给你带柄板子。你多气,就打多重,反正我皮糙rou厚的,没人心疼。你打我,我也不怨你,从小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了。少时李姝钰就爱这么打我,现在你也要这么打我了。”

    “你话里说的这么委屈,倒说得我像个恶人,你舍得打我,我还不舍得打你。”卿怜雪沉吟片刻,问:“我要问你,你不可骗我。我见你与李姝钰亲昵非凡,你与他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关系?”

    昨日燕征还是随着李姝钰进的万府,他有数不清的疑问要得下解答,又不知燕征在这局中充当什么角色。

    “李姝钰?”燕征悄悄置下酒坛,松了松手腕筋骨,回道:“李姝钰少时教过我读书,算是我的老师。”他解释道:“我少时顽劣,虽武课不差,却与文课是天壤之别,燕府来来回回换了几任教书先生。那时李姝钰还是太师,居皇宫之外,又与我爹交好,我爹便求他闲暇时来教导我。我惹他数次,他恨铁不成钢,便找我爹一块来教训我,守着我的便是长凳和大板。”

    燕征回过神:“你问他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我与他……?你可不能多想,我只心悦你一人。”卿怜雪道:“非也,只是他一向不待见我,随口问你一句。你可还知晓其他的?”

    李姝钰不待见卿怜雪,这事还是他燕征作出的孽。燕征心虚,噤声不语,极想回避这一话。他知晓现今不言语是最佳的法子。

    卿怜雪未听人回应,更断定他有何不可告人之言:“燕征,怎么不回话?”

    “嗯?”燕征以笑闪烁其词,“无事,再没旁的。”

    卿怜雪叹气道:“我原以为你我二人已是你口中所说的夫妻,不再藏着捏着什么秘密。可你现在守口如瓶,便是拿我当了外人。既如此,你也赶紧走了去,别让再我见着,权当这些日子是竹篮打水,不过萍水相逢萍水散。”

    “你我怎能就此相聚相散!”

    燕征原本正揉着手臂骨,听完这话僵住动作。卿怜雪骂他也好,打他也好,将他赶出去不行,怎么说他也赖上人不走了。

    这话听得他焦急:“这话收回去,我不爱听。”

    卿怜雪却可怜起来:“可你遮遮掩掩地瞒我,不说便是不安心我。你既不信我,又何必与我在一起。”

    “我信你,我只信你。”燕征缓步走上屏风处去,让步道:“可我若是说了,你不许恼怒我,更不许与我生出嫌隙。”

    卿怜雪盯着那屏风下的皮履道:“你说。”

    燕征和盘托出:“李姝钰不待见你之事,是我一手促成的。燕府只余下我一人后便风光不再,李姝钰见我伶仃只身,又与我爹是交好,便将我当亲子般悉心照料。我那时与你势不两立,就与他,”他一手微握拳,拇指扣着食指,与他……谈了谈,让他不搭理你。”

    “卿怜雪?”燕征见他不回话,又唤道:“雪哥哥,阿怜……”

    卿怜雪倚在池壁,双目紧闭,眉间不知何时蹙起山川。他以为燕征不过时而稚童气些,却未料到如此稚童气,竟拉帮结派教李姝钰不与他交好。

    他那时初居相位,一切根基未稳,欲与李姝钰互相搀扶,李姝钰却对他视若不见。他以为是自己何处做得有缺,反复察看,李姝钰却还是旧态;又以为是自己言行不端,于己束缚言行,李姝钰却仍旧;后又以为是门第之别,却不见李姝钰对旁人如此冷漠。

    他以为李姝钰是厌弃他此人,现今方知推舟之人是这燕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夫君,你理理我。”燕征早已在他恼怒之时侧过屏风进了内里,蹲于池沿,去捧他面庞:“我已与李姝钰说清过,他不再针对你。”

    “怎么说清?”

    “他膝下无子,便待我如亲子,自然更向着我些,我说什么他也更信些,我昨日与他好好谈过,已说清楚你我二人不再如前,教他也撇开我之偏颇与你交好。”燕征以唇去贴合他的面颊,边道:“不要再气恼我了,雪哥哥,阿怜……”

    卿怜雪哼声撇开脸去,又将他推开,游去了池中:“你这几句话,便要让一切一笔勾销,真是天大的买卖。”

    “我错了,真错了。”燕征着急,又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挽回,见他游向远处,便直白地冒了想法,“我认错,服侍你沐浴好不好。”说完,连衣身也未卸,由木踏而下池中。

    他没想旁的什么歪念,只急得别无他法,于他而言这般服侍人便已算作是惩戒,若说来,他这也是第一次屈居人下服侍沐浴。

    白瓣栀花漂浮于水面,又被燕征一手拂开。池中不深,只浅浅到他胸前,便是迈着步子也可走到卿怜雪那处。

    卿怜雪听那入水声便反身看去,全然没料到他色胆熏心到这个地步,对其避之不及。

    可燕征却不容人后退,他将卿怜雪抵在池壁,紧抓住了胡乱动作之人的手腕,语气诚恳道:“我服侍你沐浴。”

    卿怜雪不信他这鬼话,燕征是个信不得的,一贯会偷jian耍滑,保不准又要如何动他的情。他挣脱开燕征的束缚,于池侧一把抓起外衫掩于身前,回绝道:“用不着你,出去。”

    “你别气了……”燕征见他不虞,自然收了手,又去取澡豆,迂回置人身后,涂抹在细腻背肤之上。他知道日上晕昏之际做得是什么事,便对卿怜雪存得是一副认错的心,这动作也无丝毫旁意,只认真且细致。

    周遭热气熏人眼,雾气更是将肤色升上一层白皙,燕征手间服侍时也觉着滑腻得很。他见卿怜雪未有退避,再尔心安些。

    卿怜雪见他千依百顺,又是老实之态,也不愿扭捏,就由得他动作。燕征力如强弓劲弩,现下别是一番轻柔,使着按跷之法,上推下揉,使人四肢百骸都觉舒适。

    卿怜雪双手攀于池沿,背对于燕征,不过须臾,由这称心满意的动作,也觉昏沉,他垂下眼睫道:“今日任清流来了,递了我一截消息。”

    燕征不以为意,任清流能带来什么消息:“嗯?”

    “万世昌不在武国界内。”

    “就这事?”燕征耐心清洗着,“这事儿我早知道,有探子在扶藏见过他,奇怪的倒是,只那一次,而后便渺无影踪。”他停下动作,疑问道:“你追查他做什么?”

    卿怜雪反手去拨他的手,使唤道:“手别闲着……”

    燕征得令,却不得回复,安安分分服侍着。两手在他腰际游离,滑到腰上方寸轻捏时,这腰身却骤然一紧,还能听得沐浴之人吐气如兰,这才想起这处是卿怜雪薄弱之处。

    “燕征,不许碰我!”

    那如墨的湿发原本随意搭在肩头,又随着腰身一紧而轻轻颤动,这软玉温香数不尽的痕迹也是他落下的印证,燕征原本自持,现下却心荡神摇,不知自持所踪,不知自持为何,手间动作也欲罢不能。

    他环住这紧腰,将下颔与人肩头相贴,“万世昌之事你不要再管,届时一切有我。我现下也只忧心如何服侍你,”又一手游至臀rou上轻捏,“这处还存着我的,我帮你引出来。”

    臀rou今日被打得火辣通红,现下淡了粉,被茧手触及也是微痛带麻。卿怜雪自然是不肯,“不用你,你出去。”

    却不想燕征抬眉,如似要看一出好戏:“那你自己来,”他凑到卿怜雪耳畔,“我看着你。”这是蓄意之举,吐出的气息热湿地令人烧灼。

    卿怜雪却不管不问,他哪需要燕征来一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戏法:“把你的心思收起来。”

    燕征温声唤道:“阿怜~”

    “你今日就是叫爹爹也无用。”

    “爹爹。”燕征如同逮捕贼人一般的拉住他的手,以两掌去摩挲他的手心手背,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

    卿怜雪听了竟是笑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羞?”

    燕征目光撇去水中白瓣,又一知半解地抬眼看他,“什么是羞?”

    却时光如隙,天外雪停,一年冬去,又是季春,正是春巡之时。

    自万世昌流放槊北一事后,各兴风作浪的公子哥们也销声匿迹,万氏风平浪静,鲁氏身为礼部尚书忙于春巡置办,武京城久违安宁一阵。

    武国祖上定下七年一春巡,走得是水路。所用之帝舟更是早早在年前备好,各膳食、用具也已备全,再过两日便可动身。

    可在这时,武云逸却忽染难疾,急召卿怜雪、李姝钰二人入宫。